第26節(jié)
少年腿長,一下子就跑了過來,但電梯門已經(jīng)緩緩關上。 祁冷看著那銀色的金屬門,看見了自己頹廢的身影,像一只落水狗。 祁冷站了很久,就到電梯里的人們進來出去打量著他他都沒有在意,直到—— “怎么還沒回去?” 祁冷抬了抬眼瞼,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俊朗男人笑瞇瞇地出現(xiàn)在旁邊。 他沒說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伸手按亮了電梯的按鍵,按鍵亮起了紅燈,出現(xiàn)緩緩上行的標志。 被無視的男人沒有生氣,挑了挑眉,也站在他身邊。 祁冷眉眼不耐煩地皺了皺,男人的輕笑又在耳邊響起,“別多想,我也下去。” 祁冷眼簾未動,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盯著電梯門上反光出來的自己,叮咚一聲門開了,人群熱熱鬧鬧的聲音一下子就給這塊安靜,或者說是寂靜的位置增添了幾分人氣。祁冷面無表情的樣子,渾身自動散發(fā)著黑色的陰冷氣息,好幾個小朋友被家長牽著多看了他兩眼,被他冷冷一眼掃過去,嚇得瞬間嗷嗷大哭起來。 甚是煩人。 祁冷最討厭這樣吵鬧的環(huán)境了,他徑直走進電梯,伸手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那男人也跟了進來,祁冷戒備地看了他一眼。祁冷不高興的樣子反而讓男人更加感興趣,他在祁冷之后按了負一樓停車場的按鈕,然后又站回去。 電梯緩緩向下運行的過程中,男人全程都在打量著他,祁冷的臉色愈發(fā)的陰沉。 “我很好奇,你的這一面剛才那個女孩子知道嗎?” 男人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就像是在聊天。 但卻讓祁冷瞬間警惕起來,他瞇了瞇眼,幽深的眼眸動了動,整個人散發(fā)著黑色的氣息。 祁冷雙手垂在兩側,緊握成拳,眼瞳泛著幽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看,渾身的肌rou緊繃著,像只蓄勢待發(fā)的兇獸。 男人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戒備一樣,手插在風衣的口袋里,輕笑了聲:“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讓自己崩潰啊,還怎么讓女孩子有好心情?” 這語氣聽起來帶有很明顯的調侃意味,祁冷銳利的黑眸里閃過一絲陰戾。 他手指輕點,掀起眼簾陰冷地看向男人,聲音冷得至極,“你最好安靜點。” 男人愣了一瞬,然后很快反應過來,出乎意料地笑了,無奈地搖搖頭:“我就知道。” 這樣的語氣徹底激怒了祁冷,他眸中閃過一絲狠戾,抬手直直探向男人的脖子,手肘死死地將男人的脖子扣在電梯板和手臂之間。 祁冷咬了咬牙,眼神不虞:“你是誰?” 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很高,但還是比眼前的這個男人矮上了那么一截,動作很凌厲很利落,但在身高上還是不占優(yōu)勢。 祁冷加重了力氣,男人眼中笑意未減,笑著抬手輕輕推開了少年的手臂。 男人慢條斯理地理著稍有凌亂的襯衫領子,瞥了眼祁冷的手腕,勾了勾唇:“別緊張,給你的一個小小建議而已。” “你們都用這么厚的墻把自己圍起來,又怎么抱得到對方呢?” 祁冷眼角微勾,眼睛里閃過一絲探究,“你——” “叮咚——” 電梯門開了。 不是一樓,門外傳進來一陣凄厲的哭聲。 三樓——腫瘤科。 門開了,卻沒有人走進來。大概是誰按了按鈕又不打算坐了吧。想到好友曾跟他說過的三樓腫瘤科的事情,程逢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又按了關門鍵。 門在幾秒鐘后關上了,電梯里的氣氛繼續(xù)保持著詭異。 一樓到了,電梯門尚未完全打開就聽見外面?zhèn)鬟M來的人群的喧鬧聲,與電梯里寂靜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兩個世界。 門開了,祁冷抬腳邁向門外,程逢的聲音從背后傳過去:“有的時候把自己裹在一個繭里會讓別人和自己都很累,你們應該好好想一想。” 祁冷腳步一頓,微微轉回頭,凌厲的眼眸看向他,銳利的眼里睨著程逢見多了的情緒:“你認識她?” 那個“她”不言而喻,很明顯指的就是溫晚。 但是,這個男人怎么會認識溫晚? 祁冷壓抑著心中蠢蠢欲動的猜測,咬著牙,從齒縫間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別招惹她。” 程逢微挑眉角,“那請問你是以什么身份來警告我?” 祁冷死死地盯著程逢,漆黑的眸子透著一股森冷又危險的味道,藏匿著惡魔般的蠢蠢欲動。一張臉是面無表情的可怕,連下頜線都繃得緊緊的。 程逢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溫潤的五官因為這抹笑容,變得更為英俊,他本就是那種話看起來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這一笑,就更增添了斯文貴氣。聽說女孩子對這樣溫柔的男人最沒有抵抗了力了。 聽他的語氣是認識晚晚的,那要是晚晚喜歡…… 不。不會的。 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就算晚晚真的喜歡程逢,他也會—— 把她搶回來。 不擇手段。 誰也不能,把溫晚帶離他的身邊。 晚晚,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祁冷眼里的情緒愈發(fā)陰沉,站在電梯出口,電梯門因為感應到有人,不能關上門,而門外的人群也因為祁冷堵在門口而不能進來。 不過卻沒有一個人敢催促他,少年身上的氣勢太過駭人,面無表情下被掩蓋住的是他冷漠至極的心。 程逢彎了彎唇,笑容溫和有禮,一點也不失風范:“一樓到了,你該出去了。” 隨著電梯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嘈雜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祁冷滿心都是溫晚的離開和生氣,不想多在這浪費時間,最后陰沉地看了眼程逢,才邁步離開。 少年身影修長,一舉一動間盡是矜貴,卻又帶著些不該屬于這個年齡的陰鶩和冷漠,他的身上散發(fā)著黑暗的陰郁卻又被光芒隱隱包圍。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程逢從縫隙中最后看了眼祁冷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不同的人們總是有著相似的驚人之處,災難會讓他們受傷的同時也會讓他們將自己包裹上一層厚厚的帶刺的盔甲。 保護自己的同時,也讓他人靠近不了自己。 然后,自我欺騙著。 我很勇敢。 想到那個總是一臉溫婉笑容的少女,程逢嘆了口氣。 有的時候,意志力太堅強了也不好,哭出來總比不會哭好,有些難受的事情在心里憋得久了,就會像一根竹簽,漸漸腐爛在里面。 然后永遠也消除不了,像一個跨不過去的坎,即便再如何努力做著自我暗示,卻再也走不出那片陰霾。 第29章 夕陽將行人們的背影拉得很長, 橙紅色的黃暈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暖融融的, 溫馨又美好。 溫晚漫無目的地走著, 心里的思緒像一團被貓玩亂了的毛線,雜亂得很。 她也不知道剛才在醫(yī)院的那一瞬間怎么就突然對祁冷發(fā)起了小脾氣, 或許是那個時候的氣氛太過曖昧吧,讓溫晚本能的想要逃避和厭惡,才會那樣決絕離開。 她近來是真的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時常會忍不住發(fā)脾氣, 那些藏在心里的壞情緒和忍耐都變得很容易躁動起來。尤其是在祁冷面前, 她向來隱匿起來的負面情緒波動越來越大,也經(jīng)常被發(fā)泄出來。 這是個不太好的預兆。 溫晚苦惱地咬著柔軟的嘴唇里的嫩rou來懲罰自己這種力不從心, 但是卻又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耳邊, 馬路上傳來的汽笛聲拉回了溫晚飄忽的思緒,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掀起眼簾看過去,余光看見在她斜后方的一個身影—— 少年手里不知道是抱著什么東西, 慢慢一懷,默默地跟在她斜后方, 安安靜靜的, 不說話, 就是那樣默默地看著她。 溫晚心里瞬間像被什么東西塞了滿滿的, 有點錯愕,有些愧疚,又有些她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心里滿滿當當?shù)摹赝硐乱庾R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心里那種奇異的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害怕,忍不住想要逃避。 溫晚抿了下唇,驀地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身后的少年,少年也停下了,黑漆的瞳眸盯著她,一眨不眨,幽深如同深林古潭。 “對不起,剛才沒控制好情緒對你發(fā)脾氣了。”不管什么樣,祁冷好心關心她,卻被她無緣無故甩臉色總歸是她不對,做錯了事情,就應該道歉。 溫晚的語氣很誠懇,又帶了一絲她自己從未察覺到的無奈和苦悶。 祁冷笑了,他將手中的東西改為提在手上,走到了溫晚的面前,站定后溫晚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袋零食。 不過眼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歡吃零食的樣子,沒想到還挺有反差萌的。 溫晚正想著,一只手臂將她輕輕地擁進了懷里,祁冷右手輕托在她的后腦,聲音低啞:“我說過,晚晚永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在我這里,你可以隨便發(fā)脾氣,只要你能開心。” 祁冷眼神溫柔,下巴若有若無地蹭過少女柔軟的發(fā)頂,在溫晚看不見的眼眸里閃過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我會永遠站在晚晚這邊。” “不論對錯。” 溫晚怔住了,心里像是打翻了廚房里的調料,百感交集。 除了舅舅一家,還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溫晚不習慣這樣煽情的場合,即便內心很感動,表面卻依舊冷淡。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然后從祁冷的懷里掙脫開來。 她理了理稍有凌亂的頭發(fā),低著頭沒看祁冷的眼睛,小聲說了句:“我要去找我哥哥了。”轉頭就想跑走。 祁冷拉住了她的手腕,溫晚慌亂又疑惑地看向他,祁冷晃了晃手中的零食:“我送你過去。” 零食一大袋,里面不乏進口零食,價格不便宜,差不多快比上一般學生大半個月的生活費了。溫晚連連搖頭,不肯走,“你自己帶回家吃吧,我自己回去公司就可以了,很近的。” 聽她這樣說,祁冷抿著唇不說話,握著她手腕的手完全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滿是固執(zhí)。 溫晚和他對視良久,最終沒忍住最先敗下陣來,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 話音剛落,就看見少年緊繃著的臉瞬間柔和下來,眉眼微彎。他的雙眼皮褶皺很深,眼形宛若桃花,眼尾略微上挑,瞳仁黑白并不分明,眼神似醉非醉,眼周略帶紅暈,像極了聊齋里勾人的妖精。可偏偏總是面無表情,產(chǎn)生了一點冰冷的距離感。 這一笑,讓人想起春意初來之日,千里冰封一瞬間消融,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溫晚看失了神,很快理智又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嗯……那走吧。”她用說話來掩飾那些尚未掩飾的不自然,轉身扯開話題,垂在身邊的手卻不自覺地蜷著,無意識地捏著衣角。 祁冷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收斂了情緒跟上了她的步伐。 兩人什么話也沒說,就這樣安靜地一路走到沈氏樓下。 溫晚轉身欲說話,祁冷將手中的零食遞過去,溫晚依然不太想要,平白無故地收這么貴的東西總歸不好,祁冷抿著唇,頗有‘你不接就是欺騙我的感情’的樣子,眼神無辜又幽怨。 溫晚終是放棄掙扎了,接過零食,說了聲謝謝,祁冷很輕地嗯了聲然后兩人相對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