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但其余殺手很快重新圍了上來,蘇柒后撤兩步,以背抵墻,拔出梼杌劍緊握在手中,向赫連鈺決絕道:“今日若我相公不敵身死,我絕不獨活,還請侯爺成全!” “你休想!”赫連鈺咬牙逼近一步,“事到如今,這天下我奪得,我心愛的人我也奪得!誰也擋不了我!” 說著,伸手便去抓蘇柒手上的劍,蘇柒情急之下,用力將劍向前刺去…… “砰!砰!” 巨大聲音響起,蘇柒但覺眼前一黑,赫連鈺頎長的身子晃了兩晃,便向她迎面倒了下來。 蘇柒避無可避,隨他一道向地上倒了下去。 傷口的撕扯,讓赫連鈺有片刻的回神,顫抖著低頭去看自己胸口扎著的梼杌劍,有血絲絲縷縷氤氳而出,在他胸前綻開一朵殷紅的花,正如他對她的情,美的驚艷,又痛得刻骨。 便是在這一刻,他近在咫尺地凝望著她那張美得純粹的臉,忽然覺得方才被權欲和戾氣充溢的內心,都變得平靜。他吃力地抬起手,輕撫她如花的面頰,似自嘲又似遺憾,“功敗……垂成……罷了,我赫連鈺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蘇柒眼見赫連鈺那張俊朗的臉靠在她肩頭,一雙好看的眼眸凝望著她,再無半點聲息。 這個曾在夜市上,出手替她解決麻煩,還要替她背鍋的男子; 這個被他纏得不勝其煩,還極有涵養耐心的男子; 這個被她害得墜入護城河,還要替她找干凈衣裳換的男子; 這個兒時曾救過她性命的男子…… 蘇柒覺得自己的心在微微發顫,抬手替他緩緩合上眼,在他耳邊喃喃:“侯爺,對不住了……” 與此同時,手握三眼神銃的慕云梅一馬當先,抬槍連中幾個殺手。慕家眾兄弟緊隨其后,不過須臾之間便將殺手收拾干掉。 隨即,蘇先生帶著夏嚴和慕鴻也一路追了進來,見滿身是血與赫連鈺靠在一起的蘇柒,不免大驚:“小柒!” 慕云松不過喘了口氣,立刻去將赫連鈺的尸首推開,將失魂落魄的蘇柒一把攬進懷里,輕拍她背道:“沒事了,小柒,沒事了……” “我殺了赫連侯爺……”蘇柒一副渾噩的模樣,喃喃道,“我殺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會遭業報的……” “不會,不會的!”慕云松輕吻她鬢發,“我知道你是為我,便是有業報,我也替你扛。” 蘇柒在他的百般安撫下,才漸漸回過神兒來,抓住慕云松的手急急問道:“王爺,你沒事吧?那么多殺手……你可有受傷?” 慕云松便被她這嘮嘮叨叨的小娘子逗笑了,伸手捧了她的臉道:“娘子好好看看,我沒事,好好的……你說過我是你的命,我的身體發膚、血rou靈魂皆是你的,我豈敢輕易折損?” 見他二人打算你儂我儂抱到天荒地老的模樣,慕云柏實在忍無可忍地咳了咳:“大哥,慕云澤……還在內殿御書房里。” 第328回 慕云澤之死 慕云松便在蘇柒額頭輕吻一下,“且等我,我去去就來。” 蘇柒問:“你會殺他么?” 慕云松道:“戚家與他的恩怨,北靖王府與他的恩怨,燕北軍與他的恩怨,終要有個了結。” 慕云松說罷,便起身要往御書房走,卻忽聽身后一聲喚:“北靖王叔父!” 一直跟在蘇先生身旁的慕鴻,忽然沖慕云松跪了下去,“我知道,我父皇心思狹隘、作惡多端,致眾叛親離、國將不國!但他終究是一國之君,慕鴻乞求您高抬貴手,饒他一命,慕鴻愿此生替您牽馬墜蹬、肝腦涂地,報叔父大恩!” 說罷,高傲倔強的少年,便重重叩首下去。 “你是皇長子慕鴻?”慕云松回眸望著他,“你可知我慕家男兒,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寧死也不向人折腰乞憐?” “我知道!”慕鴻道,“但他終究是我的生身之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慕鴻不能置天理人倫于不顧!還請叔父成全我剔骨還父之心!” 慕云松面露贊賞,“是個好樣的!”他環視眾人,鄭重道:“赫連鈺本是打著‘兵諫’的名義起兵,但赫連一族包藏禍心,大逆不道,已然伏誅! 如今,我北靖王慕云松率軍入宮,仍為兵諫,不為篡位!”他向慕鴻道,“至于皇帝慕云澤,便要看他如何自處了!” 他坦誠目光掃過眾人,便見蘇先生鄭重抱拳行禮道:“我相信王爺,定能還戚家一個公道!” 慕家兄弟齊齊以右拳敲胸,行軍禮道:“我等唯大哥馬首是瞻!” 慕云松略略頷首,逐一望過目光贊許的慕云柏、神采飛揚的慕云梅、滿面豪邁的慕云樟和慕云桐,伸手在蘇柒肩上拍了拍,將帶血的寶劍入鞘,大踏步向御書房走去。 御書房內,皇帝慕云澤遣散了下人,獨自一人盤膝而坐,撫著一張古琴,琴弦在他指尖上下翻飛中,錚錚然奏出殺伐之聲。 慕云松步入殿內,便聽到這凜冽中透著絕望的《十面埋伏》琴曲,望著散發赤足,衣襟凌亂的皇帝慕云澤,嘆道:“太祖有訓:圣者仁心,民貴君輕,以仁德治天下。你如今仁德盡失,眾叛親離,可悔?” 琴弦發出一聲嗚咽,被驟然扯斷,斷弦割破了撫琴人的手指。慕云澤側頭望著血絲順琴弦滴下,忽而笑道:“自古成王敗寇,你如今以勝者的姿態,與我說這些虛偽道理,不覺得可笑么?” “這不是虛偽道理。”慕云松道,“是治國之道,可惜你妄居皇位數載,只一心鏟除異己、獨攬大權,卻從未想過經世理政之策、變革富強之法,你這皇帝當得,不稱職得很。” 慕云澤不屑地擺擺手:“你何必在這里與我枉費口舌?反正自今日后,這皇位是你的,大燕國也是你的。” 慕云松索性苦笑一聲:“我早說過,我北靖王一脈從未覬覦過皇位,也從未有過反心,可惜,你始終不信。” “你讓我如何信?”慕云澤顫抖著站起身來,“從小到大,他們時時處處拿我與你比,說我不如你睿智,不如你勇武,不如你有勇有謀不如你功勛顯赫!”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知道,從小到大活在陰影下是什么感覺?我做夢都怕,有朝一日你會策馬持槍殺入西京,將我從皇位上趕下去!” 慕云松看他又是一副瘋魔狀,暗下決心,向他和盤托出:“我不會搶你的皇位,今日不會,今后也不會。” 慕云澤反笑了:“你以為我會信?” 慕云松向前兩步:“世人皆知,當年我爹與你爹的皇位之爭。那時,我父王已率軍兵臨西京城外,本欲發兵攻城,將屬于他的皇位奪回來。” “可他為何不奪?”慕云澤現出個不可思議神情,“難道,當真是因為我母親……” “沒錯。正是你母親,那時的皇妃賽罕只身單騎,夜闖燕北軍營去見我父王,是她的一句話,讓父王徹底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