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說罷便有人附和:“沒錯兒!她兄長丟了江山,她這個公主還有什么依仗,自然是任人可騎了!” 他正不懷好意地大笑,冷不防被慕鴻如小獸般一頭撞過來,將他撞得站立不穩,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 慕鴻咬牙喘著粗氣,眼眸中滿是恨意,但一擊之后便立刻被侍衛制住,被他撞倒的侍衛爬起身來,當胸一腳踹在慕鴻胸口:“嘿你個小畜生!反了你了!你爹都大勢已去了,你還以為自己是皇子?呸!階下囚都不如!” 罵罷,又揚起沙包大的拳頭,便要往慕鴻頭上招呼,然拳頭還沒落下來,便覺小腹一陣鉆心疼痛,低頭望去,不知何時已多出個血窟窿。 蘇柒握著滿是血的梼杌劍,合身擋在慕鴻前面,喝道:“誰敢傷他!” 倒是安德眼前一亮:“正愁尋你不著,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來人,將她給我拿下!” 一旁急匆匆跟來的蘇先生和夏嚴,眼疾手快亮出兵刃的同時,還無奈地對視一眼:這丫頭好惹是生非、打腫臉充胖子的毛病,這輩子還能不能改? 第326回 謀反的是誰 雷鳴電閃、朔風呼嘯之后,一場瓢潑大雨如期而至。 雨水沖刷著皇宮雕梁畫棟之上的血污,混在一起流下青石板路,漸漸匯成一條猩紅的血河,向宮外不斷蔓延。 神武門前的爭斗其實并不久,將無死守之心,兵無勝利之望,不過交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神武大將軍葉承訓便率先喪膽,果斷棄宮而逃。樹倒猢猻散,他手下五千營士兵自是一盤散沙,逃的逃,降的降。 只剩下宮中金吾衛和錦衣衛約千人,拼命保護著皇帝慕云澤退回宮中,死守在乾清宮外。 千名侍衛對陣三十萬燕北軍,根本就是以卵擊泰山。 燕北軍士兵搬開堆疊在乾清宮外如山的尸首,清理出一條路來,北靖王慕云松與定遠侯赫連鈺,便并肩踏著帶血的路,向乾清宮內走去。 行至大殿,見仍有侍奉在乾清宮的宮女和太監數名,皆被燕北軍士兵押著,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赫連鈺掃了他們一眼,開口問道:“誰能告訴本侯,傳國玉璽何在,本侯便放他一條生路!” 他問罷,大殿中寂寂無聲。他再問一遍,有個太監忽而抬首答道:“傳國玉璽只傳歷代君王,不傳竊國逆賊!” 赫連鈺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揮手道:“悉數拖出去,殺了罷!” 士兵們呼聲“是”,便將一眾宮女太監皆拖了出去,宮外很快響起幾聲垂死的呼喊呻吟。赫連鈺瞥向一旁的慕云松,語氣淡淡道:“不聽話的人,便應如此下場!” 面帶銀犀甲的慕云松笑笑:“侯爺,這是在敲打我么?” “你明白就好。”赫連鈺一步步走上漢白玉臺階,伸手撫摸大殿正中鎏金燦爛的龍椅,“接下來要做什么,我希望你清楚。擒住慕云澤之后,我便會讓他禪位于你……罷了,索性將他殺了,由太后出面讓你繼位,屆時你便百般拒絕,推說自己無德無能,再提出慕家祖先無道,竊國篡位,如今理應順天意承民心,將這皇位還給赫連家。到時候,”他在龍椅上坐下來,雙目發出灼灼熾熱的光,“大燕朝變成過去,這天下,仍是我赫連家大周的天下!” 臺階下的慕云松冷笑道:“如此,我是該恭喜赫連侯爺,兩代人處心積慮,終陰謀得逞了?” 正得意中的赫連鈺,聞言頓時變了臉色:“慕云桐,你好大的膽子!” 臺階下的慕云松一步步向他走近:“對外勾結塞北女真族,對內囚禁我慕家眾人,逼迫老六假扮我模樣,打著北靖王的旗號起兵造反。若不成,我慕云松便是千古罪人,若功成,你再坐收漁翁之利,實在是個穩賺不賠的好計策!” 赫連鈺被他咄咄逼問得有些心虛,看著他那雙如鷹般伶俐的目光,忽然失聲大叫道:“你不是慕云桐!你……是慕云松?!” 慕云松伸手摘下臉上的銀犀護面,沖赫連鈺冷笑道:“你我自幼一同學習兵法,你能用一記偷梁換柱,我便能還你一招將計就計!” 赫連鈺驚得險些從龍椅上跌下來,“你從什么時候……” “沈陽城。”慕云松掂了掂這戴了許多時日的護面甲:這是赫連鈺脅迫慕云桐假扮于他時,怕被手下士兵看出端倪,特地打造了這東西令慕云桐戴上,卻不曾想也幫了慕云松大忙,“順便告訴你,隱逸已率暗衛突襲九龍山,救出了我王府家眷。而女真族首領松甘,亦被我派去的文先生說服,不會再出一兵一卒。” 赫連鈺臉頰動了動,忽然坐在龍椅上笑道:“我管他女真族做什么?我要你王府家眷做什么?我要的,是這皇位,是這天下!” 眼見赫連鈺忘乎所以的模樣,慕云松眼眸中劃過一抹痛惜,“子佩,你我自幼一同長大,從習文練武到義結金蘭,我始終視你如兄弟手足,曾立志以守衛大燕國土、保護百姓安寧為己任!你究竟從何時起,起了竊國謀逆的心思!” “兄弟手足?”赫連鈺忽而夸張地大笑,“我曾經也信了,甚至在我父侯將赫連家反燕復周的大計透漏于我時,我都不愿茍同!直到有一天,我父侯被你們處心積慮地害死在北靖王府,卻只推出一個丫鬟來頂罪! 從那時起,我忽然明白了:只有強者才能站著說話,而弱者只會是一具尸體,一具被肆意踐踏的尸體!” 赫連鈺狠狠瞪著慕云松,雙眼中是灼灼恨意的火焰:“所以,我要做最強者,將天底下最大的權力握在手里!讓你們慕家人好好看看,赫連家的后人,才配得上這天下之主!” 這家伙,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慕云松嘆了口氣,據實以告:“你父侯,不是我北靖王府害死的。” “事到如今,你還不敢承認么?”赫連鈺嘲諷道,“你爹死后,你年輕氣盛、剛愎自用,執著于南征北戰,平定塞北諸族,燕北軍中大權漸漸向我父侯手中傾斜。 想來,是你和你娘擔心我父侯大權獨攬,架空了你北靖王府的勢力,故而設下毒計,將我父侯害死!可恨我那時人輕勢微,便是不甘也沒法子替我父侯報仇,只好忍辱負重地臣服于你手下許多年!” “這就是你謀朝篡位的動機?”慕云松索性向他和盤托出,“你錯了,擔心你父侯大權獨攬,設下毒計害死他的,是皇帝慕云澤!” 赫連鈺立時接口道:“怎么可能!是了,左右慕云澤如今是喪家之犬,隨便你給他羅織罪名罷了!” “你自是不相信。”慕云松道,“因為你赫連家與慕云澤,本就是相互勾結、沆瀣一氣的關系! 當年,戚國忠將軍因精研火器,深受我父王賞識,授燕北軍副都督之職,統轄三十萬雷軍。你爹赫連佑唯恐因此遭受排擠,對戚將軍妒恨不已。 適逢慕云澤新登帝位,對我北靖王一脈極為忌憚,又聽聞我父王與戚將軍情同手足,擔心他們二人齊心對皇位構成威脅,遂起了離間之意,與你爹赫連佑一拍即合。 于是,由皇帝授意,赫連佑斡旋,暗中籠絡收買人心,拉攏了我父王身邊的幕僚紀陽,和忠勇衛首領倪虎等人。這些人為名利趨勢,沆瀣一氣,一手策劃了誣陷戚將軍私售火器,里通外國的罪證,又篡改我父王手令,將戚家上下二十口悉數屠殺。 戚將軍死后,燕北軍副都督之職便順理成章地落在了赫連佑頭上。他一步成功,便有了更大的野心,想要將整個燕北軍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要實現這一步,他就必須除掉我父王這個絆腳石。而皇帝慕云澤對我父王更是忌憚,二人再度不謀而合。 赫連佑雖有殺心,但始終苦于尋不到合適的時機。直至六年前的中秋之夜,青鶴道人為替戚將軍報仇,喬裝混入王府刺傷我父王,赫連佑聽聞此事,深覺等候已久的時機,終于到了! 于是,他迅速串通皇帝埋伏在王府的線人月瓏,將一盒摻有劇毒埋廣的金瘡藥,通過夢珺送到我娘手上。埋廣見血封喉,立時要了我父王的性命!這毒計,可謂天衣無縫、狠絕至極! 偏偏事后不久,金瘡藥中摻毒之事被夢珺無意間察覺,為防止出現紕漏,赫連佑又百般威脅夢珺,讓她惶恐不敢言,且最終在她回京的路上設下陷阱,害她墜崖身亡,永遠閉上了口。” 慕云松說至此,已是悲憤不已,略緩了緩,方繼續道:“我父王故去后,因我彼時年輕,在軍中威望不足,加之赫連佑有意為之,燕北軍軍權便漸漸落在了他手里。就在赫連佑為自己兩步計劃達成而沾沾自喜,開始異想天開謀劃反燕復周大計之時,卻不知他已成了皇帝新的眼中釘、rou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