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慕云桐向他五哥投去深表感激的一瞥,深吸一口氣,向王妃母親重重叩首道:“母親教訓的是。但母親也曾教導兒子,大丈夫一諾千金,我曾許諾小白,要護它一世周全,不讓它受半點委屈,此生作數。故而母親要打要罰,兒子都認了,只求母親莫要為難小白。”他低頭心有余悸地望了白貓兒一眼,“小白于我而言,比命還重要,若它沒了,我也斷斷活不下去了!” 他話說完,慕云松和慕云梅竟不約而同地感慨:果然是親兄弟,連許個諾都大差不差…… 唯獨他們的王妃母親,氣得幾乎要癱過去:“你……你對只貓許個屁的諾!!來人吶,給我上家法!我倒要看看,你這孽子到底是要命,還是要這畜生!” 便有下人請了家法上來,將慕云桐按在條三寸寬的長凳上,太祖爺留下的兩條青銅戒板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下來。慕云桐為救白貓兒本就攢了一身的傷,哪里扛得住這樣的毒打?不過三五十板子下去,便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慕云松見這般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事,忙喝止了下人。一旁的慕云梅便勸母親暫且消消氣,為這混小子將自己氣出個好歹來,實在不值。 慕云松知道老五在母親面前其實最得寵,便由著他連哄帶勸地攙著母親去了,他自己則作難地望著人事不省的老六,被他死命護在懷里的白貓兒,此時正四爪并用地用力將自己掙脫出來,傲嬌地瞥了它的“救命恩人”一眼,便自顧自地舔毛兒去了。 慕云松盯著那白貓兒,若有所思。 “你說,它會不會是個貓妖?” 慧目齋庭院里,慕云松望著被自己“劫持而來”,此刻正在花圃里撒歡兒的白貓兒,很認真向蘇柒問道。 蘇柒啞然失笑:“王爺這是扮道士扮多了,倒真的疑神疑鬼起來了?” 慕云松不滿地瞥她一眼:自打遇見了你,不是配冥婚就是斗怨靈,更罔提菩提樹妖海東青,生生將本王的世界觀都改變了,你還好意思說…… “它不是什么妖孽,就是只普通的貓兒。若說它有什么特別……”蘇柒將那白貓兒抱起來仔細打量了一番,盯著它一綠一藍的兩只眼睛,頷首道,“就是有點番邦串種罷了。” 你才串種……白貓兒氣鼓鼓地瞪了蘇柒一眼,四爪并用地掙扎下來,剛要理一理自己被弄亂的發型,轉頭卻見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張口發出一聲雄渾的嗷嗚嚎叫:你丫誰呀?敢闖我地盤兒? 白貓兒瞬間瞪圓了雙眼,一動不敢動了。 蘇柒忙不迭囑咐:“燒麥你莫要欺負它,你六叔會跟你拼命的。” 燒麥不屑地呲了呲牙:就這么個小玩意兒,我才懶得理它! 偏偏眼前的白毛團子沖它諂媚地搖了搖尾巴,發出無限嬌羞的一聲:喵嗚…… 提起自家那不成器的老六,慕云松又覺一陣頭大:“既不是妖,緣何將我家老六迷成那副德行?” 蘇柒停下手里的活兒,決定給王爺相公好好補上一課:“世間人有戀物者,便是將一物作為人生摯愛,百般呵護不能割舍,譬如唐太宗之于蘭亭集序,米芾之于怪石,神雕大俠之于神雕,自古有之,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她自覺解釋得清楚合理,偏偏一通解釋后,她王爺相公的臉色更黑了幾分,口中恨恨道:“簡直敗壞門風、有辱斯文!我回去定要親手抽死這個臭小子!” 蘇柒聽得咋舌:“敢情在王爺看來,六爺喜歡只貓兒,還不如喜歡個妖嘍?” 慕云松扶額嘆道:“他若喜歡上個妖,我還好接受些,好歹是個人樣兒……” 蘇柒不禁失笑:可憐的王爺,這兩日也是快要被家事逼瘋了……“說起妖,倒真有一只,但不是這白貓兒。” “嗯?”慕云松這才察覺,他家小娘子正在庭院里架起個爐子,拿大勺翻攪著一鍋不知為何物的湯水,“你這是在煮什么?” 蘇柒故弄玄虛地笑而不答,將一塊圓圓肥肥的rou丸丟了進去,擦了擦手道,“我昨夜想了又想,五爺和采蓮在我臥房里中了迷香,此事定是有人故弄玄虛。” 慕云松頷首:他又何嘗沒想過?且迷香下在蘇柒的臥房里,老五又好巧不巧地進去,只怕幕后黑手要害的,其實并非誤打誤撞進屋的采蓮姑娘,而是…… 第189回 神奇釣狐湯 想至此,他便驚出了一背的冷汗,誓將幕后之人揪出嚴懲。然將昨夜在慧目齋的諸人盤問一遍,事出之前皆忙著抓狐貍,沒有作案時間。 “既然人都沒有嫌疑,”蘇柒繼續用大勺在那湯里攪啊攪,“那么有嫌疑的,就只剩那只狐貍了。 我昨夜便覺得奇怪:那只狐貍在山上被五爺獵到,一路半死不活的,偏到我門前忽然抖精神跑了進來,還將五爺撓了個滿臉花,一切都像是它盤算好了似的。” 若說這些都是她的臆測,那么今晨回到慧目齋院里,感覺到依稀淡淡的妖氣,便更加印證了她的想法。 “所以我猜想,五爺逮到的不是只普通的白狐,而是個狐妖。” “狐妖?”慕云松如今也算見怪不怪,頗為淡定,“可是你曾在潭柘寺后山見到那只?” 蘇柒搖頭:“不是她。”若是錦樂,她昨日便該一眼認了出來,“這只狐妖煞費苦心地演了這么一出戲,究竟意欲何為,我們不得而知,故而要將她叫來,好好盤問一番。” 慕云松好奇:“如何將她叫來?” “就要靠這鍋湯了。” “故弄玄虛!”慕云松被她煞有介事的樣子逗笑了,湊到她身旁,將她的湯舀起來嘗了一口,有些腥但味道尚可,“這什么仙湯雨露,能將狐妖招來?” “你莫要小看這鍋湯,可是我費了半天的工夫,才從蘇先生壓箱底的典籍里翻出來的方子,用蛇皮泥鰍鴿子蛋等十余味材料,再加上新鮮的驢鞭羊腰牛寶,足足熬煮了三個時辰,是為‘釣狐湯’!” 她剛介紹完,便見一旁的慕云松臉色一變,低頭吐去了。 慕云松深為自己方才的魯莽感到后悔,接過蘇柒好心遞來的茶漱了漱口,方緩過來問道:“這么惡心的湯,能釣來狐妖?” “那是自然!”蘇柒驕傲道,“這湯里的材料皆是滋陰壯陽之物,換句話來說,滿滿的男人味兒,狐妖天性好色,自然把持不住。” 說罷又嘆惋,“依著蘇先生書上的方子,若能將這牛驢之物換成人的……嗯,效果更好。”忽而望著慕云松狡黠笑道,“只是不知王爺是否愿意犧牲一下。” 慕云松竟被她戲弄得臉上一紅,索性將這作妖的小人兒一把攬過,懲戒地咬了咬她殷紅的唇兒:“果然是褪盡青澀,愈發的沒羞沒臊了!” “王爺想哪兒去了?”蘇柒捂著被咬痛的唇抗議,“我的意思是,這鍋湯即便能將那狐妖引來,她一看有男人味兒卻沒有男人,定知上當。故而還需要個如王爺這般偉岸俊朗、又出手不凡的男子在這里當個誘餌,一旦那狐妖出現,便將她引過來擒住,我們也好一問究竟。” 原來是這個意思,慕云松覺得自己想多了,但“偉岸俊朗、出手不凡”這樣的贊譽從他小娘子的口里說出來,他還是受用得很,口中卻故作嗔怪道:“似你這般本事平平又膽大妄為的做派,沒了為夫我你可怎么活?” 蘇柒正值用人之際,便順桿爬地捧他:“是是是,相公威武!” 慕云松便被哄得再度沒了底線,心甘情愿做了誘餌。蘇柒又將一根棕色的麻繩遞到他手里:“這是我從蘇先生壓箱底的物件里翻出來的,名喚‘捆妖索’。但得那狐妖近你身,你便祭出這寶物將她捆住,她便插翅也難逃。” 慕云松將那半新不舊還有些油污的捆妖索打量了一番,蹙眉質疑,“真有這么神?”對于死鬼蘇先生的東西,他打心眼里有些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