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萱深受打擊：“你個(gè)小沒良心的！平日里吃我的點(diǎn)心吃得少了？”

    慕云梅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撒嬌的老虎，沖蘇柒頷首道：“幾日不見，聽說你誤入匪窩，可有受了委屈？”

    蘇柒垂眸道：“幸而王爺解救及時(shí)，我并不曾受委屈，多謝五爺關(guān)心。”

    慕云梅望著她提及“王爺時(shí)”愈發(fā)嬌俏的臉，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緊：“平安無事就好。”

    他也曾為了護(hù)她，不惜忤逆自己的兄長；他也曾為了找她，不休不眠地跑遍了整個(gè)廣寧城；他自問對她的愛，不比大哥少了一分半毫，聽說他二人分手之時(shí)，他也曾有過竊竊的欣喜，只想一心一意對她，換得她一顆真心來，從此護(hù)她平安喜樂。只要她愿意，他慕云梅愿意為她拋下一切，從此浪跡天涯也心甘情愿。

    偏偏，那日葡萄跑來找的是他大哥而不是他，他終究晚一步得知消息，待到大哥剿匪回來，已是和好如初的一雙人。

    慕云梅心中涌過萬千的情緒，如今卻只能道一句：“平安無事就好。”

    蘇柒自然曉得慕五爺?shù)男乃迹缃衽c慕云松定了終生之約，再見慕云梅便覺有些尷尬，正思忖著找個(gè)理由告辭，卻聽慕五爺對慕云萱道：“對了，方才路過蘭心苑，聽惠姨娘正有事尋你，你還不快回去？”

    慕云萱便轉(zhuǎn)身告辭，臨走低頭向燒麥問道：“我那里有新烤的核桃酥，要不要吃？”

    燒麥舔舔嘴唇搖搖尾巴，表示他是一只慣會(huì)見風(fēng)轉(zhuǎn)舵的老虎。

    等慕云萱帶著燒麥走遠(yuǎn)了，慕云梅轉(zhuǎn)頭望向蘇柒，“你，決定了？”

    蘇柒愣了愣，方明白他所說的決定是什么，不禁垂頸低眸，臉頰緋紅一片，卻也篤定道：“是。”

    慕云梅心下一片酸楚：自那日見他們二人一騎回來，他便敏銳地感覺到她與大哥之間多了一層親昵，已是針插不進(jìn)、水潑不入的一雙人。

    他暗嘆自己的癡，卻聽眼前的人兒道：“五爺，多謝你抬愛，往日的相護(hù)之情、關(guān)切之意，蘇柒都銘記于心，只是我……”

    “不必說了。”他又何嘗不知道她想說什么，只是不愿聽她將那拒絕的話說出口，“我都明白的。你與大哥歷經(jīng)生死、感情篤厚，實(shí)乃良配。”

    蘇柒不知該說什么，只得低聲道了句“多謝”。

    最艱難的話都說出了口，慕云梅反覺心底輕松了些，索性將心里話一次說出口：“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有你的圓滿，我有我的堅(jiān)持，我曾許諾你的，此生作數(shù)。”

    蘇柒心中五味雜陳，抬眸道：“五爺，你何苦……”

    卻見他已轉(zhuǎn)身離去，淡淡留下一句：“你就當(dāng)我傻罷。”

    翌日，下元節(jié)，蘇柒一早被告知，巳時(shí)著素衣往正廳，隨老王妃一道祭祀慕家列祖列宗。

    蘇柒實(shí)在有些搞不懂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這“素衣”究竟要素到什么程度，正將一條如同三尺白綾似的衣衫往自己身上套，卻聽門外一小丫鬟來報(bào)，說萱小姐有急事，請她馬上過去。

    慕云萱能有什么急事……蘇柒疑惑地低頭望一眼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虎燒麥：這家伙昨晚又是野雞又是核桃酥，華麗麗地將自己吃撐了，捧著肚子哀嚎了半夜，這會(huì)兒倒睡得香。

    但那小丫鬟一副急得不行的樣子，滿腦門的汗珠，顯然是一路從蘭心苑跑過來的。蘇柒不忍讓她久等，忙整好了衣裳隨她出門去。

    “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蘇柒發(fā)覺小丫鬟帶的并非去蘭心苑的路，遂疑惑問道。

    “我們小姐不在蘭心苑。”小丫鬟道，“小姐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得尋個(gè)僻靜地方跟王妃說。”

    家丑？蘇柒眼眸一轉(zhuǎn)：莫非，她六哥慕云桐跟那只白貓私奔了？

    第182回  慕家的祖宗

    她胡思亂想著，一路跟著小丫鬟往前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到了一個(gè)她從未到過的院子，進(jìn)門果然一片肅穆，靜悄悄的無人。

    小丫鬟在門口站定，指著虛掩的門道：“我家小姐就在里面等著王妃，王妃快進(jìn)去罷。”說罷，便轉(zhuǎn)身一陣風(fēng)地跑了。

    蘇柒望了一眼院里的冬青松柏，暗嘆慕云萱這丫頭究竟遇上多大的事兒，要選這么個(gè)陰慘慘吊喪似的地方說，遂叫了聲“萱兒”，推門進(jìn)屋去。

    沉重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響，竟在屋內(nèi)帶起一疊的殘聲，愈發(fā)顯得蕭索寂靜得駭人。

    蘇柒乍一進(jìn)入這昏暗的屋內(nèi)，眼睛有些不適應(yīng)，低頭揉了幾揉，才漸漸看清了屋內(nèi)的情形。

    但見這間偌大的屋子，兩側(cè)是四根敦實(shí)的紅漆廊柱，廊柱下兩排黃花梨木的椅子一字排列，頗似《水滸傳》里聚義廳的陣仗。

    蘇柒不禁腹誹：慕云萱這丫頭，不過商量個(gè)事兒，有必要找這么大個(gè)會(huì)堂？邊想邊舉步再往里走，卻見那兩排椅子的盡頭，是碩大的一張桌案，桌案正前燃著九盞長明油燈，油燈后是若干排黑漆木金字的牌位，列得整整齊齊猶如閱兵。再往后，一副偌大的畫卷端掛在墻壁之上，畫上是一個(gè)身著明黃服色，大馬金刀坐著的健壯老人，仿佛正吹胡子瞪眼地低頭望著她。

    蘇柒眨眨眼，抬頭認(rèn)真端詳了一陣，借著昏暗的油燈光，終認(rèn)出畫像上的一行字，乃是“大燕朝太祖皇帝萬歲”幾個(gè)字，忽然間福至心靈：

    這是慕家的祠堂啊！

    想至此，她深覺疑惑：萱兒這丫頭，怎么能約她一個(gè)外人，在慕家的祠堂談事情呢？

    越想越覺得不妥，蘇柒趕忙雙手合十，口中默念“小女子無心，打擾了諸位先祖的清靜，萬望各位祖宗大人有大量，半夜莫要找我來談心”之類告罪的話，便訕訕舉步打算退出去。

    熟料她剛退了兩步，卻忽聽一聲脆響，供桌上最后排的牌位無端突然倒下，連帶著旁邊的牌位也無辜受累，稀里嘩啦頓時(shí)倒成了一片！

    哎……蘇柒嚇得趕忙上前，手忙腳亂地去扶慕家的祖宗們，無奈慕家的祖宗實(shí)在太多，且有種前赴后繼的執(zhí)著精神，她剛扶起這個(gè)，那個(gè)又倒了下去，最終連那吹胡子瞪眼的太祖像也“不甘示弱”地從墻壁上一躍而下……

    “太祖爺！”蘇柒忍不住大叫一聲，眼見那畫像一頭兒栽進(jìn)正燃著的長明燈里，頓時(shí)燒了起來。

    蘇柒此時(shí)顧不得許多，趕忙將太祖爺搶救出來，抓起世祖爺?shù)呐莆槐闳ヅ拇驕缁穑话l(fā)現(xiàn)世祖爺不好使，只得一把扔了，將太祖爺拖到地上，抬腳踩了上去。

    她正忙不迭地奮勇?lián)尵忍鏍敚雎勆砗笠粋€(gè)高八度顫巍巍的聲音：“你你你！你這是在干什么？！”

    蘇柒正一腳跺滅了燃在太祖爺頭頂上的最后一把火苗，轉(zhuǎn)頭便見老王妃正一手拄著拐杖，一手顫巍巍地指著她，滿臉震驚地抽抽兒，仿佛馬上就要一閉眼厥過去。

    在她身后，是整整齊齊，黑黑白白的……慕家一大家子。

    蘇柒尚不明就里，便見一身縞素的慕夫人踉蹌著撲了上來，跪在冒著青煙兒的太祖畫像前放聲痛哭：“太祖爺！太祖爺啊！你……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膽敢侮辱我慕家列祖列宗！！”

    她這一句話，便將碩大的一定帽子給蘇柒扣了下來，蘇柒驀地驚起一背冷汗，呆呆地望著慕家眾人，皆是一副震驚憤怒狀。

    卻是慕云梅率先鎮(zhèn)定下來，上前扶住自己母親勸道：“母親稍安勿躁，這期間必有誤會(huì)。”抬頭向蘇柒柔聲問：“你為何會(huì)在祠堂里？這里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