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蘇柒在心底慘笑:家風德行?這等爹娘除了死要面子,又何時關心過女兒的幸福? “哦對了,還有個重要的線索:捕快在江家搜查時,從江小姐丫鬟落梅的房里搜出了兩枚藥丸,落梅在薛捕頭一再逼問下承認,那正是你給江小姐的蘇合香圓。” “也就是說,江小姐根本就沒吃?”蘇合香圓還在,那么蘇柒毒害江小姐的誣陷不攻自破。蘇柒在慶幸之余又有些失落:江小姐至死,都不肯信她…… “薛捕頭覺得那丫鬟落梅言行前后矛盾,十分刻意,便稟過白大人,將落梅帶回廣寧府去。熟料,那落梅在廣寧府大牢待了一夜便瘋了,滿口的胡言亂語,說什么妖怪作祟,瞞天過海、李代桃僵之類慕名奇妙的話。” 蘇柒不置可否,心中卻猜測落梅的發瘋,背后是否有黃四娘和李錦的功勞。 慕云梅最后總結道:“白府尹這一通查下來,江老爺和夫人顏面丟盡,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和白府尹商議,草草定下個‘女兒不幸被辱,飲恨服毒自盡’的結果,便算是結案,兩廂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蘇柒搖頭嘆息:不過是昏庸官吏加上封建父母,一起草菅人命罷了。可憐那含冤飲恨而死的江小姐…… 呃,說“死”還不甚確切……她前夜里又求李錦去江府探了探,言道江小姐的魂魄依然安安穩穩地待在她身體里,只是毫無意識,如同陷入了昏睡一般。 究竟是誰,將江小姐變成了這副不死不活的模樣? 她正出神,忽聽慕云梅道:“哦對了,明日便是江小姐頭七,依例要下葬了。” 下葬?蘇柒忽然一驚:“她要葬在哪里?” 翌日黃昏,一輪如血殘陽下,兩匹披著縞素的馬兒拉著一架沉沉棺槨,在漫天飄飛的素白紙錢中緩緩前行。 江雪的大弟捧盆,二弟和三弟扶靈,憶及昔日里大姐的溫柔關愛,皆是滿面淚水痛不欲生。身后的一眾送葬親友,想想不過幾日前,江家小姐還是大紅嫁衣的待嫁新娘,轉眼便香消玉殞,今夕對比更添傷感。 送葬隊伍一路悲泣哭泣,扶著棺槨直往廣寧城西的潭柘寺去。行至半山,兩匹拉著棺槨的馬兒卻驟然停了下來,煩躁地仰頭嘶鳴低頭踟躕,仿佛前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讓它們再不敢向前一步。 送葬的人們正有些疑惑,忽然一陣疾風驟起,刮得天昏地暗、草木狂舞,驚起林木間一片鴉雀,啼叫著慌亂向天空飛去。 江家送葬的親友中,倒有大半是先前送親的,見識過送親途中那股妖風的厲害,此時還是熟悉的感覺,還是熟悉的味道,紛紛大叫著“妖風來了!”顧不得棺槨,抱頭四下逃竄開去。 一時間,只剩下江雪的幾個弟弟,和江府幾個忠心耿耿的下人,依然護在棺槨周圍。趕馬的車夫用力拉著韁繩,安撫兩匹暴躁不安的馬兒。 要命的是,不知從何處飛來兩只黑鷹,長嘯著向那馬兒俯沖而下,利喙直戳馬兒的面頰和眼睛。 兩匹馬被黑鷹sao擾得驚惶失措,再不受控制地撒腿跑開。 “回來!回來呀!”馬夫在后焦急大叫,但此時馬兒徹底受驚,只顧沒頭沒腦地拖著棺槨向前沖,前面便是深不見底的山崖…… 江家幾位公子和下人,頂著呼嘯的妖風,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向山崖邊摸去,但一切為時已晚,兩匹受驚的馬兒帶著江小姐的棺槨跌下山崖,全然不見了蹤影。 妖風漸去,四散逃避的親友們也漸漸聚攏過來,齊齊望著幾十丈高的山崖,手足無措。 江家小公子年紀尚幼,此時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jiejie,jiejie呀……” 他這一哭,惹得眾人愈發傷心,江家二公子只得撫慰幼弟道:“莫哭了,jiejie她生前素愛清靜,如今葬身在這山水幽谷之間,終日與花兒雀兒作伴,想必也是歡喜的。” 眾親友皆點頭稱是,索性在山崖邊摔了靈盆焚了紙錢,算是葬禮圓滿,便相互攙扶著下山回江府去。 待眾人行遠,日暮的山谷恢復了寂靜。蘇柒從一棵參天古木后探出頭來,確定江家眾人皆已走遠,方閃身而出,跑到山崖邊向下望去。 但見千仞山崖下,是一片碧綠潭水,如今平靜如故,沒有江小姐棺槨的半分影子。 “這就奇怪了。”蘇柒喃喃自語。 她一路暗暗尾隨江府送葬的隊伍至此,眼見妖風又起,江小姐的棺槨墜落山崖,驚得長大了嘴巴,卻不敢有一絲動靜。 但那棺槨明明是木料打制,即便是落入崖底寒潭之中,也該浮得起來,絕不是如今這般石沉大海了無痕跡。 “除非……”她正思索自語,忽聞山崖下傳來一片窸窣振羽之聲。 蘇柒趕忙閃身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露出半只眼緊張地向外張望。 須臾,聞崖下一聲清亮長嘯,便見數十只體長健碩的黑鷹,齊齊用利爪抓著一具棺槨,振翅向崖上飛來。 為首的一只更為顯眼,乃是一只白頭青羽、金喙玉爪的巨鷹,雙翼展開足有丈余,率領眾鷹齊心協力,將那棺槨平穩放在了崖邊石上。 巨鷹收起碩大羽翼,立于棺槨邊仰天一聲長鳴,其余眾鷹群齊齊仰頭長嘯,猶如朝見王者。 躲在石頭后面的蘇柒,何曾見過如此壯觀的鷹陣,著實的驚訝不已。 眾鷹齊齊向巨鷹俯首之后,便紛紛振翅騰空,在暮色中飛遠。而那巨鷹獨自繞著棺槨逡巡一周,忽而仰天一聲清嘯,周身一陣黑霧繚繞,再散去時,竟化作一個高大男子模樣。 只是,這男子依舊背生雙翼,耳后有絨羽,是個不折不扣的“鳥人”。 第170回 進擊的鳥人 蘇柒見這鳥人伸手將棺槨蓋打開,俯身抱出了江小姐的尸身,低頭笑道:“籌謀許久,終是把你弄到手了!” 鳥人面露得色,伸手將江小姐抱緊,背后雙翼展開,一副振翅欲飛的樣子。蘇柒深知此時若不出手,只怕江小姐就此落入這妖怪之手,蹤跡難尋,遂一咬牙跳了出來,先壯聲勢地提氣大喝一聲:“呔!妖怪休走!” 鳥人聽聞,轉頭望了她一眼,面露慍怒:“怎么又是你?!” 蘇柒最煩這句,尤其是從個妖怪口中說出來,蘇柒索性做個無賴狀,“就是我,怎地?!” 鳥人用個不可理喻的眼神望她:“我說你這丫頭,我是吃你家谷子了還是啄你家蟲兒了,你何必一而再地跟我過不去?” 吃谷?啄蟲?蘇柒愣了愣,竟有些哭笑不得:妖兄,你這滿口俏皮話的性子,跟你肅殺的相貌著實不搭呀! 她不愿與這廝磨嘴皮子,抽出腰間的辟邪玉劍,遙遙指著鳥人,“你若識相,便把江小姐留下,本法師尚可放你一條生路!” 鳥人竟笑了:“就憑你,還恐嚇我?嘖嘖,還沒個兔子有威懾力……” 嘿……蘇柒一陣火大,見鳥人對她的恐嚇置若罔聞,抱著江小姐就要飛走,情急之下大喝一聲,持劍縱身便朝鳥人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