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三人兩跑一追,引得不少來逛花樓的嫖客和攬客妓娘觀看指點,儼然二人吃了霸王餐又不給嫖資一般,蘇柒深覺臉面都要掉在了地上,忽然扯著慕云萱硬生生一個轉彎,闖進了一棟茶樓樣的地方。 二人靠在門板后大喘了一陣子粗氣,一旁有個伶俐小廝忙不迭地遞上茶來,慕云萱實在渴得緊,老實不客氣地端起來便灌了下去。 便聽那小廝道:“二位公子有些面生,可是第一次到咱們聽雨軒來?” “正是?!碧K柒隨口答應一句,抬眼四處張望,見二層小樓上下藤蘿盤繞、翠竹林立,依稀傳來陣陣琴音,往來皆是男子,倒是一個媚俗妓娘也無。 第153回 南風館偶遇 是個風雅之所,她暗自放下心來,又聽那小廝問道:“二位公子是飲酒還是品茶?” “品茶,品茶?!碧K柒說著,以目示意慕云萱:咱們好歹在此處躲會兒,免得出去再被那胖妓娘看到。 慕云萱瞬間會意,財大氣粗地掂出塊兒碎銀子扔到小廝懷里,“給本公子找個清靜地方!” 小廝得了賞錢態度愈發的好,一路將二人引至二樓一翠竹掩映間的雅座坐下,又喚人上了四碟蜜餞果子和滾滾香茶,躬身微笑問道:“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小倌兒?” “小……小倌兒?”蘇柒與慕云萱疑惑對視一眼,“什么小倌兒?” “二位公子說笑了?!蹦切P恭敬笑道,“來我們聽雨軒的客人,哪個不是沖咱們家那些俊俏的小倌優童來的。” 他說話間,蘇柒卻瞥見他身后廊上,一個十四五的俊俏男孩兒手端茶盤走過,素白紗的衣衫,衣擺搖曳如裙裾,白凈的鵝蛋臉兒上眉目如畫,烏油的頭發編做一條長辮垂在腦后,行走間來回擺蕩,顯得極有風情。 “那是瑞郎,是咱們樓里最有名氣的小倌兒了?!毙P笑著解釋,“可惜今日已被客人點了去,公子若想見瑞郎,須得提前排日子才行?!?/br> 蘇柒盯著瑞郎那窈窕柔媚身姿望了一陣,忽然心下一顫: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南風館?! 她想通此關竅,立時如芒在背地坐不住,暗暗拿胳膊去捅慕云萱:剛出龍潭又入虎xue,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偏偏慕云萱不為所動,一雙眼眸盯著那瑞郎手托茶盤,娉娉裊裊地走進了一間雅閣。 卻在他開門的一瞬間,被慕云萱眼尖望見了閣里的人,驚詫地叫了聲:“那不是我大哥?!” 雅閣內,赫連鈺見瑞郎端茶進門,倒也并不避諱,將一張小小紙條遞給慕云松道:“今兒剛從宮中線人處得來的消息,說那位已有月余不上朝,表面上托病不出,實則早已不在宮中。” “果然?!蹦皆扑啥⒅羌垪l蹙眉,“可知他去向?” “不知。”赫連鈺亦憂心狀,“但線人說,近日里深得他寵信的夏家三公子,連日來也不見蹤影,許是伴在他身邊?!?/br> “他將此行交給夏家秘密安排,便是為了掩人耳目,不使人察覺其動向,仍須再探?!蹦皆扑烧f罷頓了頓,又問道,“天鷹盟近日可有動靜?” “動靜不小?!焙者B鈺冷笑道,“一連動了西京中幾位大員,皆是前些日子不支持削藩的,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無人再敢提異議?!?/br> 慕云松忍不住握拳:“身居上位,卻豢養江湖邪派荼毒良臣,真是愈發昏庸無道了!” 赫連鈺抬眸意味深長望他:“那你打算……”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卻忽聽房門被“吱呀”推開,一個身著青衫的身影一躍而入,歡快喚著:“大哥!” 慕云松瞳孔縮了縮,手不過一抖便將那字條收入袖中,抬頭盯著雀躍的慕云萱,黑了一張臉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明顯感受到她家大哥臉色不對的慕云萱,怯怯地攥了衣擺:“玩……玩兒啊,”說罷想了想,又莫名地理直氣壯,“不過是個聽琴品茗的茶樓,大哥和侯爺來得,我為何來不得?” 她這話說得,赫連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以目示慕云松:你家妹子,可以的。 慕云松被他笑得愈發氣惱,望著慕云萱的眼神也愈發不善:“茶樓?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誰帶你來的?”說罷,向慕云萱背后望了一眼。 多年的經驗告訴慕云萱,她家大哥一旦變身黑臉雷公,這事兒怕是不得善了,遂擺出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慷慨大義:“沒人帶我來呀,我自己逛夜市逛到這兒,覺得口渴就進來喝杯茶歇歇腳,可巧就看見你們?!闭f著說著,卻越說越覺委屈,跺腳道:“我不就叫你一聲兒嘛,我做錯什么了,你至于發這么大脾氣……” 慕云松簡直苦笑不得:看來,自家這個傻妹子還當真不曉得這是個什么地方,“罷了,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蕩,也不怕危險,還不快回王府去!” 他說罷,正想安排侍衛送慕云萱回去,卻正瞥見慕云萱佯做低頭諾諾,實則咕碌碌打轉兒的眼眸,深知以慕云萱的脾性,斷不會安安穩穩地回家去,十有八九半道兒上便支開侍衛溜了。 真是一個兩個的不讓人省心!慕云松無奈起身,向赫連鈺道:“我送她回去,明日衙署再議罷。” 赫連鈺笑了笑,悠悠然端起茶來:“請便?!?/br> 慕云萱心里暗暗叫苦,然被自己大哥親自“押解”,逃都沒處逃,只得垂頭喪氣跟在她大哥背后,臨行還哀怨地往那片翠竹后瞥了一眼。 翠竹后躲著的蘇柒,生生從慕云萱那一眼中讀出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家祭無忘告乃翁”的悲愴,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報以無限同情,而后將自己再度往翠竹深處縮了縮,待慕云松拎著慕云萱走得遠了,方心有余悸地探出身來,抬眼向那雅閣內望去。 盈盈燭火中,仍有個修長儒雅的身影。 “瑞郎,去給我端壺酒來。” 赫連鈺伸了伸僵直的脊背,換個閑適姿勢倚靠在軟榻上,有些乏累地閉了閉眼。 再睜開,已見那俊俏少年悄然跪在榻旁,持一只天青色的瓷瓶,瓶中悉心加了紅棗陳皮五味子的藥包,用白紗布扎成一朵小小蓮花形狀。 少年芊芊素手執銀箸,將那安神助眠的藥包撥了撥,溫熱的酒倒入杯盞,浮起裊裊的白煙。 少年垂著一雙秋水眼眸,感受到了侯爺落下的目光,卻并不抬頭,只低低一句:“聽說,侯爺要成親了。” 他這一句,讓赫連鈺疲憊的面頰上又添幾分落寞,仰頭躺在榻上,喃喃自語:“是啊,我要成親了?!?/br> 少年正斟酒的手指有些許的顫,幾滴酒就勢漾了出來,他便放下瓷瓶去拭,聲音有些發緊:“那,瑞郎恭喜侯爺了?!?/br> 他的手忙腳亂被赫連鈺看在眼里,眉頭輕蹙了一下,淡淡開口:“瑞郎,你是我從小一手扶持起來,將你放在這腌臜之地也是情勢所需。平日里我包你寵你,那是做給外人看的,你心里若有一絲半點當了真……” 瑞郎慌忙叩首拜了下去:“主上息怒!瑞郎對主上一片忠心耿耿,唯主上之命是從,決不敢有半點逾越心思!” 看他戰戰兢兢如同小白兔般的樣子,赫連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撫了撫他柔順的發辮,“瑞郎,你向來做得極好,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將來……我總要給你謀個好前程的?!?/br> 瑞郎卻低頭紅了眼圈:“瑞郎不求什么好前程,只求一輩子為主上做事,替主上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