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好,好!”老王妃喜笑顏開,將杯中酒干了,“今日這壽宴,珊兒覺得如何呀?” 赫連珊等得正是這一問:“王府的壽宴,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張燈結彩、美味珍饈,只是……”她刻意遺憾地抿唇,“熱鬧是熱鬧,卻少了幾分趣味。” 第150回 將計又就計 “哦?”老王妃笑問,“那如何再添些趣味呢?” “前幾日,我家堂姐從西京來,教了我幾個京中名門貴女時興的通令,今日整個廣寧城的名媛匯聚一堂,咱們不妨也行上幾通,權當為伯母的壽宴助興如何?” “也好啊!”老王妃頷首笑道,“畢竟是年輕愛玩鬧,你們且行去,我們這些老骨頭權當看個熱鬧罷了。” 赫連珊得老王妃授意,便指使人在宴席當中擺了張桌子,放上兩只銀碗,一桶花簽兒,再將在場的年輕女子皆招呼過來。 “我這通令名為‘覆射之戲’,須得二人相對,一為攻擂一為守擂,守擂者偷偷將一枚銀丸藏在一只銀碗下,再由攻擂者猜測,若猜著了便是攻擂者勝,猜不著便是守擂者勝。勝者從桶中抽一支花簽,念出簽上的令兒,敗者便要照著做。” 說至此,她刻意將那花簽桶抖了抖,“有言在先,愿賭服輸,無論抽到的令兒是什么,都要照做不可推諉,否則……”她繡眉一挑,“罰酒三大碗!王妃伯母以為如何?” “都是姑娘家,三大碗狠了些,”老王妃笑道,“一碗罷了,我親自監督領罰。” 赫連珊說定了規則,便開始行令,用根筷子夾在一只瓷碗底上,撥動筷子旋轉,頭尾指向哪兩個,便是攻守雙方。 蘇柒在一旁冷眼看著,第一輪便是慕云萱中招,對面是位柔黃衣衫的鵝蛋臉女子。 慕云萱暗吁一口氣,向那女子笑道:“江jiejie,請了!” 被喚做江jiejie的女子,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被慕云萱點名,方柔柔笑道:“慕小姐請。” 結果江家小姐猜錯了銀丸,被慕云萱抽花簽得了個“彈琴一曲”的懲罰,她口中連道“獻丑”,一首曲子卻彈得行云流水,余音繞梁,惹得席間一眾老夫人交口稱贊。 蘇柒心下明悟了幾分:說是行酒令,其實不過是給這些名門淑媛們提供個才藝展示的機會。今日整個廣寧城的名門望族聚集于此,倒是個賣弄女兒、選挑兒媳的好時機。 無聊……無聊至極,蘇柒暗暗翻了個白眼,索性趁機低頭大快朵頤,話說這御廚張“天下第一廚”的稱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她正塞了滿口的菜,鼓著腮幫子賣力咀嚼,卻聽赫連珊刻意抬高八度的聲音:“蘇姨娘,這么巧……” 蘇柒將嘴里的菜用力咽下去,好整以暇地慢慢喝了口茶,擺出個慈母般的微笑:“都說了,赫連小姐不必如此客氣,一口一個姨叫得親切,讓我情何以堪。”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般臉皮厚的,偏偏還不能跟她一個鄉下人一般見識……赫連珊咬了咬牙,恨恨地改了口:“蘇姑娘,輪到你我了!” 蘇柒低頭一看,那根筷子果然一頭指著赫連珊,一頭指著自己。 “我為守擂,你為攻擂。”赫連珊宣布,隨即指著眼前倒扣著的兩只銀碗,“你便來猜猜,那顆銀丸在哪只碗底扣著?” 果然……蘇柒心底冷笑,面上卻做個為難狀,望著兩只碗蹙眉嘖嘖:“這可難猜了……我方才沒聽甚清楚,赫連小姐可是將一個銀丸子扣在了其中一只碗下面?” “那是自然!”赫連珊一副看土包子的鄙夷神情,“你若猜中了,便是你贏;若猜不中,便是我贏。” “原來如此有趣!”蘇柒故意撫掌做個恍然大悟狀,“那我可就隨便猜了……” 她緩緩伸出一只手,故作謹慎地遲疑了一陣,終于點在其中一只銀碗上,“就是它了!” 她話音未落,便見赫連珊面露喜色,“愿賭服輸!”伸手便要去捏桶里的一支花簽。 “且慢!”蘇柒笑道,“赫連小姐真是急性子,我話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這只碗里,定是沒有那銀丸子的!” “哎?”赫連珊愣了一愣:你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然不等她回過神,蘇柒已眼疾手快地將那只銀碗翻了過來,果然是空空如也。 “哎呦!”蘇柒雙手一拍滿臉驚喜,“果然是新人手壯運氣好,竟讓我給猜著了!赫連小姐,我方才依稀聽你說什么愿賭服輸?” 赫連珊郁悶之極:怎么會碰上這么個厚臉皮還不走尋常路的家伙?她能怎么辦?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另一只碗底也沒有銀丸子吧? 赫連珊一時間無法可想,只得認栽,冷哼一聲道:“愿賭服輸!你抽一支花簽便是!” 說著,便要去晃那花簽桶子:左右不過彈琴獻舞、唱曲吟詩之類,本小姐大家閨秀,何所懼哉? 偏偏又被蘇柒一手攔了下來:“不必麻煩,我方才見赫連小姐已捏了其中一支,既然你中意,我這做長輩的便由著你罷了!” 她面上堆笑,伸手去抽方才赫連珊摸過的那支簽,熟料赫連珊臉色大變,失口叫到:“這支不行!” “這倒奇了,”蘇柒笑得意味深長,“倒要請教赫連小姐,滿桶一樣的花簽兒,為何獨獨這支不行?” “這……這支……”赫連珊結結巴巴,求助地向慕云歌望去,卻見她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狀。 蘇柒趁她走神的片刻,已是一把將那簽兒抽了出來抓在手里,刻意抬高了聲線:“赫連小姐莫要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準備的這桶簽兒有什么貓膩呢!”說著,將手上的簽兒展開,大聲念了出來:“做犬戲!” 她此言一出,慕云萱帶頭笑了起來:“做犬戲?那不就是扮狗?赫連小姐這運氣當真是……呵呵呵。” 在一眾人或低或高的笑聲中,赫連珊白了一張臉,咬著下唇幾乎要哭了出來。 她至今還有點兒不明白,明明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要讓蘇柒那賤人當眾出丑,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自己難堪呢? 她抬眸憤憤然地去搜尋出這陰損主意的始作俑者,可一眾看好戲的貴女當中,哪里還有慕云歌的影子? 她正羞憤不知所以,卻聽慕云萱添油加醋的聲音:“方才可是聽赫連小姐有言在先了,無論抽到的令兒是什么,都要照做不可推諉,否則便要罰酒,我們大家可都聽得真真兒的。” 她此刻正挽著蘇柒的胳膊,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赫連小姐趕緊的吧,你是擅長扮個撒嬌潑皮叭兒狗,還是異域神犬哈士奇呢?” “你……你們……”赫連珊此時深感孤立無援,眼眶中蘊著的一包眼淚終是不爭氣地滾了下來,“你們合起伙兒來欺負人!” “這可冤枉死了!”慕云萱皺眉做個委屈狀,“出主意行酒令的是你,講規矩置道具的是你,叮囑大家愿賭服輸不許耍賴的也是你,敢情兒最后輸不起的還是你?” 她一張嘴連弩似的,簡直要將赫連珊射成了個篩子,老王妃終有些看不下去,出面笑著解圍:“萱丫頭莫要得了便宜賣乖,珊兒來我這里領一碗酒做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