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而張浦自焚而死,屠豹、吳奎等五人被殺的案子,也算是個了結(jié)。 想至此,他突然意識到什么,趕忙放開蘇柒向那正熊熊燃燒的菩提樹靠近幾步,果見火焰中有若干紙張已被燒去大半,剩余的一點殘骸被熱氣熏得浮沉飄搖。 慕云松顧不得燙,將右手伸進了熊熊的火里。 “你瘋了?!”蘇柒趕忙去拉他胳膊,見他手中是半張被燒得烏黑的殘紙。 慕云松不答話,神色凝重地望著手中的殘紙,正是那本被張浦從軍籍司盜出的宗卷,如今卻只剩下一行勉強可辨的字跡,正是他父王慕玉棠親筆手書: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第146回 老王妃壽辰 中秋時節(jié)剛過,天色漸涼。慧目齋小院里的各色花木尚未開始落葉,兩株菩提樹卻似一夜之間衰敗凋零,再無半點生機。 正睹樹思人,無限傷感的蘇柒,卻因北靖王府管家慕忠的到來,而瞬間換上了另一種情緒。 “王妃娘娘的壽辰?”蘇柒不可思議地指指自己鼻子,“邀請我去?” “正是。”慕管家溫和恭謙地遞上精致請柬,“娘娘親自吩咐,請王妃回府一聚。” 許久不被人稱“王妃”,蘇柒一時有些不適應,經(jīng)慕管家提點才想起,王府里那位王妃娘娘,說起來還是她的便宜婆婆。 只是,她對北靖王府那地方,全然沒有半點好感,避之唯恐不及,此番又要回去……她打骨子里透著拒絕。 “多謝王妃娘娘盛情相邀,我十分感激,”蘇柒面上堆笑地認真組織著措辭,“只是我近來……” 她“身體不適”幾個字尚未出口,慕管家已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老仆出門前,五爺讓我給您捎句話,說此次王妃娘娘的壽宴上,他特地尋來了西京的御廚張掌勺,備下的富貴長壽宴足足八十一道菜,喏,五爺讓我把菜單也帶來了。” 蘇柒好奇地接過那長長的菜單看了看,不禁嘖嘖感嘆:“花好月圓、青龍臥雪、翠柳啼紅、丹鳳朝陽……這都是菜?” “可不!”慕管家笑道,“老仆聽說,這位御廚張曾經(jīng)是皇宮里專門伺候皇帝和太后的,有‘天下第一廚’之稱,做菜的本事那是出神入化,請入王府的第一日,便酒后成興給我們露了手絕活,將一條蓑衣黃瓜切得薄如蟬翼,足足能扯出兩丈余長,不知又加了些什么調(diào)味,五爺吃了連贊人間極品。” “一條黃瓜也能如此好吃?”蘇柒不禁咽了口口水。 “可不是呢,五爺還說,他特地請了蘇州的點心師傅,壽宴上備下十二道特色點心,可謂東咸西甜、南糯北酥匯聚一堂,各有特色各具匠心。” 慕管家說完,刻意看了看滿眼放光、口水都要淌下來的蘇柒,卻故作個遺憾狀,“如此盛宴,若王妃身體抱恙,倒也不好勉強……” “不勉強不勉強!”蘇柒在心底鄙視了一下沒出息的自己,臉上卻堆笑道,“麻煩慕管家轉(zhuǎn)告王妃娘娘和五爺,我屆時一定去為娘娘賀壽!” 送走了慕管家,蘇柒繼續(xù)坐在庭院里,望著那兩株蔫兒了的菩提樹犯愁。 與她相反,石榴葡萄兩個小丫頭卻是一副要過年的喜氣洋洋。“來王府給娘娘賀壽的各家女眷定然不少,姑娘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石榴掰著指頭開始盤算,“姑娘穿什么衣裳去才好呢?是穿那件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還是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呢?可惜不曉得王爺那日要作何裝扮,相互搭配映襯著才好。” 她一口氣報出那兩串極長的衣裙名字,蘇柒深覺聞所未聞,全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兩套繁復的衣衫,不禁憂心忡忡地望了石榴一眼:“傻丫頭,穿什么去不重要……” “不重要?”石榴簡直要對她家姑娘怒其不爭,“王妃娘娘的壽辰哎,整個廣寧城的名門望族、千金閨女怕是都要齊聚王府。雖說姑娘天生麗質(zhì),即便不打扮也能將她們統(tǒng)統(tǒng)比下去,但是……姑娘畢竟是王爺?shù)奈椿槠蓿偛荒茱@得太不鄭重,讓王爺失了面子不是?” 蘇柒悠悠然嘆了口氣,說出句自以為頗有哲理的話:“《易經(jīng)》有云: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看得起我的人,無論我穿什么衣裳都看得起我;看不上我的人,即便我打扮成天仙模樣,也照樣入不得人家法眼。所以,穿什么去并不重要……” 她苦惱地將十指插入自己頭發(fā)用力揉了揉:“重要的是,去賀壽不能空手去,要送壽禮的啊!” 要給自己這位位高權(quán)重,且不太喜歡她的準婆婆送什么壽禮,蘇柒著實的作難:她倒不吝狠狠心花錢買個精致的,但人家老王妃榮華富貴了一輩子,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她蘇柒就是傾家蕩產(chǎn),只怕也入不得老王妃的眼。 蘇柒盤算了一圈,無比苦惱地想:總不至于送她便宜婆婆一道鎮(zhèn)宅符咒吧…… 慕云松巡完營,“順路”逛到慧目齋的時候,正見蘇柒坐在庭院的回廊臺階上,在午后的融融陽光下昏昏欲睡,如同一只午后打盹兒的小貓兒。 偏這貓兒膝上還擺這個花花綠綠的物件,在陽光下依稀閃著一點寒光…… “哎!”眼見小貓兒的腦袋不堪重負地一個勁兒往下垂,慕云松兩步上前將她扶住,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那險些扎上她腦門兒的繡花針:這丫頭,怎么時時處處地不讓人省心…… “唔……”蘇柒被她一晃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哦?王爺來了?” 慕云松有些無奈:“困了就回房去睡,在院里睡著也不怕著涼,你那兩個果子丫頭,就是這么照顧你的?” 蘇柒擺擺手:“不關(guān)石榴葡萄的事兒,是我自己在這里做針線,做著做著……呵,就睡著了。” 做針線?慕云松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做什么?”從她膝上撿起那花花綠綠的東西,見是一條寶藍色底鑲銀絲邊的絨布抹額,心中明悟:“這是繡給我母親的?” “是啊!”蘇柒點頭,“我想了一夜,也不知給王妃娘娘送什么她才會喜歡。左右金銀首飾之類也入不得她老人家的眼,不如自己動手做一個,也算是禮輕情意重吧。” 慕云松心中不禁一暖,“你有心了,我母親必然喜歡。”說著低頭仔細打量那抹額,又有些不解:“那個……畢竟是我母親壽誕,你繡這枯藤老樹昏鴉,雖說風雅,畢竟有些……” “哪來的枯藤老樹昏鴉?”蘇柒一把將抹額搶回去,打量了一番,抬頭盯著慕云松氣鼓鼓道:“我繡得分明是喜鵲弄梅啊!” “喜鵲……弄梅?”慕云松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她這繡花的技術(shù)可真是……嗯,驚天地泣鬼神。 蘇柒被他笑得紅了一張臉,氣呼呼地作勢要打:“你懂不懂欣賞?!”說罷自己都沒了底氣,“真這么難看?” “不難看不難看,”慕云松深知她已然盡力了,不能打擊了積極性,“只是畫風……獨特了些,不過我娘向來不拘小節(jié),自會喜歡的。” 蘇柒蹙眉想了想:你這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 看她一副似信非信的樣子,慕云松心念一轉(zhuǎn),故作一本正經(jīng)道:“話說,本王幫你料理了樊家的生意,讓你面子里子都賺到了,你要如何謝我?” 謝你?蘇柒自覺從沒考慮過這事兒:“那王爺打算讓我如何謝你呢?”忽然機智地雙手一拍,故作豪爽,“王爺不是看上了我的床?送你了!不必客氣。” 慕云松被她嗆到無語,心想這丫頭是裝傻還是真傻,“那倒不必。我今日見赫連鈺腰上掛了個新荷包,很是羨慕,不如你也給我繡一個?” 蘇柒無奈地望他一眼:王爺你是三歲小孩兒么?人家的玩意兒也要羨慕?再說了,人家赫連侯爺?shù)暮砂匀皇悄硞€相好的小倌兒送的,你有本事,也找個相好的小倌兒去? 慕云松見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心中微微不悅,面上卻故作遺憾道:“聽慕管家說你近來身體不適,那壽宴上的各色大菜自然是吃不得了,我到時候吩咐廚房,給你做些清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