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本王給你兩個選擇,”他揚起下巴,對張浦道,“其一,你自己跟本王走,本王自會尋好大夫替你治好傷,給你盤纏供你回家;其二,你若不愿意自己走,”他瞇了瞇眼,語調冷冽,“本王不介意,派幾個手下來帶你走!” 感受到他赤裸裸的威脅,老實巴交的張浦偏被激發了幾分血性,捂著自己受傷的手,低聲憤恨道:“以前聽說北靖王爺光明磊落、愛民如子,原來……果然當官兒的都是一樣,只把老百姓的命當做螻蟻一般,隨手捏死罷了!” 他這幾句話,猶如烈火烹油,讓蘇柒愈發氣憤難耐,望向慕云松的目光都帶著怨毒,“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堂堂北靖王爺,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真小人!” “小人又如何?”慕云松懶得辯解,繼續向張浦施壓,“想好了么?自己走,還是被拖走?” “你!敢!”蘇柒閃身護在張浦前面,“你再敢動他一根汗毛試試?!” 她這一副老母雞護雛的架勢,令慕云松心中愈發的酸楚難耐,索性惡人做到底,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我是攔不住你,”蘇柒心一橫,索性抄起桌上剪棉布條用的大剪刀,將利刃抵在自己胸口,“王爺敢動張大哥一個指頭,我便在自己身上戳個窟窿,我說到做到,王爺大可試試!” 她一字一句,猶如利刃戳在慕云松心頭:這丫頭,竟為了這混蛋威脅我?! 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將他的五臟六腑攪得一團亂,令他幾欲發狂,恨不能將眼前這男人親手撕個粉碎,連渣都不剩下。 他想罵她傻,想打她屁股,惱她不懂得他對她的擔心,恨她竟如此向著一個外人。偏偏在這尷尬的三人戲碼里,他慕云松才像個外人……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涌起,慕云松連話都再懶得說一句,沉默著轉身出門而去。 “王爺……”候在門口的徐凱,剛剛板著臉將小丫鬟葡萄教訓了一番,把人家說得都快哭了,轉頭便見自家王爺的臉色猶如暴風雨前的天空,黑得格外難看,“這是……怎么了?” 慕云松此刻正萬分的窩火,極勉強才抑制住了打徐凱兩拳以出氣的沖動,“加派暗衛,將慧目齋給我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盯死!一旦那姓張的有什么不利舉動,立刻出手拿下!” 聽王爺咬牙切齒地部署完,徐凱思忖這個“姓張的”究竟是誰?根據以往經驗,能將他家王爺得罪到這個份兒上的只有一個下場: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周年。 又聽王爺繼續咬牙切齒道:“給我去查廣寧城周邊五十里的黑煤窯,有沒有一個叫張浦的逃役!” 徐凱忍不住問道,“查完之后呢?” “端掉啊笨蛋!”慕云松忽然爆發,“此等傷天害理的營生,還能讓他繼續在你眼皮底下害人?!”說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凱無辜挨訓,不解地摸摸后腦勺:“我怎么得罪王爺了?” 葡萄在一旁弱弱道:“您知道替罪羊么……” 第136回 注孤生的命 慕云梅負手閑逛到他大哥衙署門口時,敏銳地感受到整個衙署的氛圍都不大對勁,有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壓抑感。 “怎么了?”他不禁問門口的侍衛。 小侍衛膽戰心驚:“回稟五爺,咱們王爺一回來就發了好大的脾氣,將桌案上的硯臺筆架統統摔了個干凈!” “哪個不長眼的惹他了?” 小侍衛頭搖得像撥浪鼓:“屬下不知!” 慕云梅有些鄙視:身為武將,看誰不順眼直接動拳頭就是,何必學那些文弱書生摔東西泄憤?丟臉啊丟臉…… 他暗自搖頭,抬腳往屋里去,果見他家大哥正餓狼一般煩躁地在屋里來回踱步。 慕云梅望一眼從中間斷為兩截的桌案:他記得這黃花梨桌子剛換了沒幾日,不幸又步了它前輩的后塵,悲哉悲哉…… “大哥可是為那兩個被暗殺的軍士而煩惱?” 慕云松這才意識到屋里多了個人,卻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吳奎是我麾下神機營中人,我自然要關心。”慕云梅故意嘖嘖,“屠豹和吳奎兩個,若知大哥為他二人之死而憂心至斯,在黃泉之下也會深感臉上有光了。” “他二人被暗殺之事,我已派人四處去查,卻尚無頭緒。”慕云松嘆了口氣,“倒不是為此事郁悶。” 不是為工作,那就是為感情了?慕云梅挑了挑眉,試探道,“大哥……又跟蘇姑娘吵架了?” 又……慕云松心里愈發添堵:你小子會不會說話?“若是吵架那么簡單,就好了。” 他正心里憋悶得難受,自覺他家老五不是外人,索性將張浦之事跟他大致說了。 “光天化日地從屋檐上掉下來……”慕云梅手撫下巴思忖道,“確是可疑得很,蘇姑娘就不疑心?” 慕云松有些感動地望他一眼:還是我家老五懂我! “偏偏蘇柒那傻丫頭,護犢子似的護他,為那混蛋差點兒跟我動了刀子。” “這么刺激?!”慕云梅眼中八卦之光剛亮了亮,見他家大哥一副要殺人的神情,趕緊換了口風,著實中肯道:“這就是她的不對了……然后呢,大哥如何處置那混蛋?” “還能如何處置?”慕云松苦笑一聲,感覺自己從未如此作難,“那傻丫頭愿意護著他,就讓她護著去,我懶得管這閑事。” “這叫閑事?!”慕云梅怒其不爭地瞥他大哥一眼:若都似你這般消極,好姑娘早被別人搶光了,你就是個注孤生的命…… 但他家大哥的性子,慕云梅最是清楚,執拗起來軟硬不吃,遂自己斟了杯茶潤潤嗓子,換個“說來話長”的語氣: “大哥可知道,曾經父王與母妃是何等恩愛,后來又為何生分了?” 慕云松不解:我跟你談姑娘,你提爹娘做什么? “我還是聽府上的老嬤嬤閑話提起,說父王與母妃新婚燕爾時,也是鷂鰈情深,父王閑來無事時,常帶母妃去郊外騎馬打獵,微服出門游山玩水。即便是皇命難違又娶了田側妃進門,亦沒有對母妃冷落半分。直到那年,父王為平定滇王叛亂率軍入蜀,回來時領回了個惠姨娘。 原本,父王也不過看上了惠姨娘生得相貌清麗,覺得南方女子溫柔多情小鳥依人,與北方女子不同,自然往她院子里去得多些。于是,母妃便醋了,且醋得厲害。 若是尋常女子,大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即便不能夫婿的心奪回來,也要將夫婿的人拉回來。可咱們母妃……我聽府上老人回憶,說母妃畢竟將門虎女,自幼驕縱慣了的,又是個火爆脾氣,豈會向夫婿低頭? 是以,母妃不哭不鬧,直接將父王的鋪蓋衣衫從她臥房里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