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既然姑母說不出什么,本王便重新說這把剪刀。云歌日里去尋蘇柒晦氣,卻被蘇柒連騙帶嚇地敗下陣來,落荒而逃?!蹦皆扑烧f至此,不禁眼角帶笑:這丫頭一口鐵齒銅牙,跟她吵架還真是自討苦吃,“之后云歌忿忿不平,愈發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于是到了夜晚,她便懷揣著這把剪刀摸進了蘇柒的房間,對著床鋪上躺著的人型,狠狠扎了下去!” 他此語一出,屋內的慕夫人連同屋外的蘇柒,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 蘇柒趕緊捂住自己嘴巴,一顆心卻突突跳得厲害:慕云歌,竟對我起了殺心! “幸而那時蘇柒有事出門,并不在房中,否則……”慕云松拎起那剪刀,舉到眼前看了看,“只怕慕云歌用一條命,都賠不起!” 他語氣中透著冰冷戾氣,嚇得慕夫人幾乎要腿一軟跪了下去:“王爺恕罪!是我教女不嚴,歌兒她……她不過是一時激憤,失了分寸,她定不是有心要殺人的!” “所謂善惡終有報,只是慕云歌的現世報來得太快?!蹦皆扑衫^續道,“待她發現錦被底下不過是兩個枕頭,倉皇想要離去,卻剛好遇上了闖進門來的天鷹盟殺手。殺手見她一人在屋里,自然以為她就是王妃,不由分說將她綁走。說至此,姑母還以為,你女兒是無辜的么?” “我……我……”慕夫人此時已是有氣無力,若非扶著桌案,幾乎要背過氣去。 “慕云歌害人在先,被殺手劫持也算她咎由自取。鑒于她此番也受了些苦,本王便饒她一次,不再追究?!蹦皆扑韶撌侄ⅲ蝗タ茨椒蛉艘谎?,“但本王早已說過,此生只娶蘇柒一個,她日后便是明證言順的北靖王妃。本王今日便提點姑母一句:你們母女若還想在王府好好過下去,便需仔細想想,如何與這位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和睦相處!” 可惜,慕云松說這番話的時候,蘇柒已未再聽。 她正心事重重地走在回云水閣的路上。 想她蘇柒自從進了北靖王府,處處收斂性子低調做人,饒是如此,竟還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這表面光鮮,實則人心叵測的深宅大院,實在不是適合姑娘我待的地方! 蘇柒突然無比懷念她在東風鎮的小院兒。 只是,若真拍拍屁股走了,外面又有天鷹盟殺手虎視眈眈,這還真不是某王爺嚇唬她,昨夜潭柘寺之事,便是個很好的例子。 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蘇柒深覺自己命苦,似乎自從亂墳崗上撿了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就再沒一天安生日子。 還說我素愛惹事,明明是你一直在給我惹事好么…… 蘇柒著實忿忿然,但又沒膽子去找某王爺理論,只好自顧自生悶氣。 “王妃回來了?!笔窦奔庇鰜淼?,“萱小姐方才遣人來找過您,留下口信說,若您回來,請盡快往蘭心苑去一趟。” 莫非是惠姨娘出了什么事?蘇柒心底驀地一顫,瞬間忘了自己傷感的小情緒,轉身出門去,徒留石榴在門口大喊: “王妃!傘!” 傍晚驟來的一場大雨,下得天地間昏暗一片,唯有道道閃電劃過天際。 蘇柒撐著一把油紙傘,冒著風雨來到蘭心苑時,一條裙子都濕了半截。 慕云萱著實的感動:“這樣大的風雨,你還趕著過來?!闭f著,忙喚下人去給蘇柒煮姜湯來暖身。 “可是惠姨娘有什么事?”蘇柒顧不得自己濕漉漉的鞋襪,著急問道。 “是,但是好事,我姨娘醒了!” 蘇柒心中驚喜,隨著慕云萱進門去看。 醒來的惠姨娘,正半倚在床上,由慕云萱伺候著喝粥,一張清瘦的臉上依舊沒幾分血色,襯著一雙杏核般標致的大眼睛,小巧的鼻翼和唇角,雖徐娘半老,果然是風韻猶存。 慕云萱見蘇柒來了,趕忙放下粥碗向惠姨娘引薦:“姨娘,這位蘇姑娘,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惠姨娘顯然驚詫了一番,望向蘇柒的目光也憑添幾分恭謙,“不知是準王妃下駕,是我無理了?!闭f著,便撐著欲起身向蘇柒見禮。 蘇柒趕緊將惠姨娘按下:“您是長輩,這樣可就折煞我了。我……目前不過借宿王府,并不是什么王妃?!?/br> 慕云萱看二人皆局促,出言勸道:“姨娘不必如此客氣,蘇姑娘心善又有真本事,您生病之事,她可沒少cao心幫忙?!?/br> “如此,多謝了?!被菀棠镄禹泻鴤?,“你們也不必為我擔心cao勞,我這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好不了了。” 她這話將慕云萱說紅了眼圈:“姨娘,你此番并非生病,而是……”她轉頭望了蘇柒一眼,見她略略頷首,索性實話實說,“是被邪祟纏身所致!” 見惠姨娘滿面愕然,蘇柒問道:“惠姨娘可還記得蓮香?” “蓮香?曾在我房里侍候過的丫鬟蓮香?”惠姨娘茫然望望蘇柒又望望慕云萱,“她不是三年前已被侯爺夫人一劍刺死,你們……為何驟然提起她?” “纏上了姨娘你的,正是那化為怨靈的蓮香??!”慕云萱此刻亦顧不得許多,拉著惠姨娘的手切切問道,“姨娘,你與我實話實說,你與那蓮香,究竟有何恩怨過節?她為何誓死不放過你?” 她此語一出,蘇柒一顆心也驟然提到了喉嚨:困擾她許久的問題,終隨著惠姨娘的蘇醒,而要大白于天下! 熟料,惠姨娘望著幾欲失態的慕云萱,反淡然笑了:“你這孩子,我與一個丫鬟,能有什么恩怨過節?” 蘇柒與慕云萱面面相覷,皆是愣了。 “姨娘!”慕云萱愈發著急,“我不是開玩笑,這是性命攸關之事,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隱瞞啊!”她一咬牙,“你可知,那化為怨靈的蓮香,口口聲聲說她因你而死,要取你性命為自己報仇啊!” 她這話說得情急意切,由不得惠姨娘不信,聽說怨靈要取自己性命,也嚇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可……可我當真從未害過她??!” 看來,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蘇柒暗想,幸而那塊天青色鑲玳瑁珠的手帕就在身上,遂取了出來:“請惠姨娘看看,這帕子可是你的?” 惠姨娘接過打量了一番:“確是我的,只是……”她一雙杏目驟然睜大,“誰在我帕子上寫了這樣的句子?” 慕云萱忍不住湊過頭來看了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不是姨娘你寫的?” “是仿了我的字跡,但誠然不是出自我手。”說著,惠姨娘讓慕云萱自去她書案前,從紙筒里取了幾張字來。 “我生病之前,平日里閑來無事也練幾筆字。”她將字展開來,與帕子鋪在一處,“說起我這字,還是得先夫指點。當年,王爺總笑我的字看似張揚,實則透著濃重脂粉氣,乃是花拳繡腿的功夫。” 提及先夫,惠姨娘眼眸中滿是柔柔的哀楚:“我對他的評價頗不服氣,再習字時,便刻意在收筆時加了些力道,讓字看起來多幾分陽剛之氣。”她說著,刻意指了指自己字的幾個勾畫,蘇柒對比了一番,果然與帕子上的有幾分不同。 “可惜先夫已去,我這字再無人問津指點,寫再多也是打發寂寥而已。”惠姨娘傷感一陣,方問道,“我這遺落的帕子,你們究竟從何處尋來,又與蓮香有何關系?” 蘇柒索性實話實說:“是赫連老侯爺暴斃之日,仵作從侯爺身上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