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眼見赫連鈺就要從河對岸與她擦肩而過,蘇柒望著腳下河水急中生智,索性一咬牙一閉眼,口中大叫一聲,便仰面向河水里跌了下去。 百忙之中還拽走了剛被慕云歌奪回去的食盒。 一石二鳥,機智如我。 她方在心底暗自得意了一下,但覺身下一涼,已是連人帶盒“咚”地落入了河中。 “救……”蘇柒剛喊了半嗓子,忽然意識到扒著那木制食盒壓根兒沒可能沉得下去,遂佯裝手忙腳亂,一腳將那食盒踹得老遠,口中大喊“來人啊!救命啊!” 依稀聽到岸上,慕云歌帶著哭腔的聲音:“我的點心……” 蘇柒此時無暇理她,手腳撲騰著將自己換了個方向,朝著赫連鈺大呼“救命啊!我不會水啊!” 便見赫連鈺果然停下腳步,望著她的目光中劃過一絲驚愕。 難道我還演得不夠像?蘇柒索性一咬牙一閉眼,將自己沉了下去。 遙想她蘇姑娘當年隱居山上時,日日爬樹夠棗下河摸魚,誰若說她水性不好,她都要跟人家急。 如今,讓一個熟識水性的扮作不會水,其實也頗具難度。 蘇柒為力求真實,索性閉目吐氣,讓自己一路沉了下去,然蹲在河底等了半天,依舊不見赫連鈺下來。 這就奇怪了,上次見他,分明是個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熱血青年,今日竟見我落水而冷眼旁觀? 罷了罷了,許是我看錯了他……蘇柒自覺不能為一招“西子捧心”而罔送了性命,決定自行浮上水面去。 熟料這河底下來容易上去難,她剛振臂向上躥了一躥,又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下來。 竟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了腳! 這下慘了……蘇柒手忙腳亂地去抓,但覺是一縷似水草而非水草的長條子,雜七雜八地掛在腳踝上,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開。 她方才為求效果真實,將肺里的氣吐掉了大半,此刻只覺胸口一陣悶壓,愈發使不上力氣。 難不成,姑娘我今日要葬身在這小小河溝里?蘇柒心中那個郁悶:黃四娘,看你出得好主意…… 她依稀覺得頭腦一片恍惚,就要暈過去時,忽覺一只有力臂膀一把攬住了她的腰。 救星啊!蘇柒此時,哪里還有半分會水人的樣子,儼然是一個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識地就張開雙臂雙腿,八爪魚似的死死纏了上去。 那人攬著她向上掙了幾下,意識到問題所在,從腰里摸出把匕首,將纏在蘇柒腳上的東西用力斬斷。 蘇柒此時,已有些昏迷不清,手腳都失了力氣,那人察覺到她異狀,下意識地將她攬得緊了些,一張臉亦貼了上來。 蘇柒迷糊間,只覺一方涼滑貼上她唇瓣,緊接著,一口救命的氣便渡了進來。 謝天謝地…… 蘇柒再睜開眼時,見自己正一身水淋淋,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趴在河岸邊的一塊大石上,再往上看,是一張兀自滴著水的俊臉。 赫連鈺臉上的表情著實五味雜陳,總結起來不過一句話:怎么又是你? 蘇柒勉強扯出個笑容:“這位仁兄,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赫連鈺在前面疾步而行,蘇柒帶著一身水滴,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 偏偏天公不作美,將一輪驕陽隱了去,驟然刮起嗖嗖的陣風,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蘇柒一身濕衣被小風吹著,十分應景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這兩個噴嚏終換得赫連鈺腳步一頓,無奈嘆口氣道:“我要去衙署換身衣裳,你可要與我同去?” “去啊去啊!”舍命換來的套近乎機會,蘇柒自然倍感珍惜,忙不迭地點頭,“仁兄俠義心腸,屢屢救人于為難之中,小弟發自肺腑地感激涕零!” 對她這脫口而出的彩虹屁,赫連鈺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跟我來吧。” 第107回 半分無優點 幸而赫連鈺的衙署與慕云松的一東一西,相去甚遠,蘇柒暗暗放下心來,聽衙署門口的守衛抱拳向赫連鈺行禮,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你你你……竟是位侯爺?!” 赫連鈺無奈笑笑:“在下定遠侯赫連鈺。”又問道,“我記得你自稱姓蘇?一襲書生打扮,為何會在燕北大營走動?還掉進了護城河?” “我么……”蘇柒暗自慶幸,早上在祥云坊聽從老板娘的建議,用三尺白布裹了胸,這一身女扮男裝倒未被他看出來,“我是來看我堂兄的。” 赫連鈺瞇了瞇眼:“你堂兄是燕北大營的人?隸屬哪個營,是誰的手下?” 這分明疑心我是細作啊……蘇柒眼眸一輪,忽然憶起早上在滿記糖水鋪,聽慕云松和慕云梅說過的幾句不知所謂的話,遂答道:“雷軍,神機營,至于長官是誰……”她刻意壓低了嗓門,一副不足為外人道的樣子,“聽我堂兄說,北靖王爺有意將神機營交給他五弟慕云梅,可是真的?”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赫連鈺冷冷打斷,適逢侍衛送來了干爽衣裳,他隨手撿了一套扔給蘇柒,“去里間換吧。” 自然是要去里間換的……蘇柒趕緊捧著衣裳告聲“叨擾”,進里間脫下濕漉漉衣衫,糾結再三,將那糊在身上的裹胸白布也扯了下來。幸而赫連鈺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著實的肥大,倒也顯得胸前咣咣當當,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不容易跟著來了,一會兒要再說些什么,跟赫連鈺套一套近乎才好?蘇柒邊想,邊擦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從里間走了出來。 卻正好看到窗前一個修長光裸的背影。 平心而論,赫連鈺與慕云松身量相當,卻更精瘦些,皮膚也偏白皙,若非人盡皆知其戰功赫赫的英名,只看其人倒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蘇柒自覺已被慕云松的身材練得眼光甚高,然此時驟然看到他轉過身來,胸口黑色的龍獸紋身赫然,給他纖瘦的身姿憑添了幾分剛猛,一時間也忍不住血脈噴張,一張俏臉都不自覺燙了起來。 正換衣裳的赫連鈺,但覺兩道灼灼目光襲來,將他盯得不自在,立時手臂一抖,將一件湖藍色的直裰披上身,蹙眉道:“為何如此看我?” 蘇柒弱弱地伸手指了指:“侯爺胸前紋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