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蹙眉，“歇下了？”

    承瑞點點頭，“皇阿瑪要不要去看看二阿哥？二阿哥出生這么久，還沒見過皇瑪法呢。”其實，這個時間點，二阿哥也睡了，不過為了他額娘，承瑞也只能把小兒子舍出去了。

    “先去看看你額娘。”

    康熙來過郡王府，也知道承瑞給蓉琳準備的院子方位，都不用承瑞在前面帶路，徑直往前走，到了院門前，發現院子竟然真的已經落鎖了。康熙氣悶，看不到蓉琳心里很是不舒服。

    “皇阿瑪，您看，額娘已經睡了，您？”

    “既然你額娘已經歇下了，今天就算了，朕明天再過來。”

    第二天，康熙特意一下朝就跟著承瑞一起到了福郡王府。

    蓉琳不可能大白天的把院子落鎖，將康熙拒之門外，只能讓康熙進來了。

    “氣出了？跟朕回去吧？”康熙過來的路上其實是有些生氣的，覺得她小題大做，可是親眼看到蓉琳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胸中的氣又沒了。

    蓉琳抬頭看了康熙一眼，笑著搖頭，“還是不了吧？臣妾從年前身子便有些不適，記性也越來越差，太醫說最好住的寬敞一些，這樣心胸開闊，心情好，有利于養病。臣妾那個鐘粹宮，雖然住了二十多年也習慣了，可還是有點小，在里面臣妾覺得憋得慌，您就允臣妾在承瑞府里住些日子，養養病吧？”

    “額娘，您病了？什么時候的事？”

    康熙怔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怎么反應，旁邊的承瑞先聽到了蓉琳說得對，第一時間就竄到了蓉琳跟前，急聲叫人去叫大夫。

    府里是養了有大夫的，畢竟有小孩子，偶爾頭疼腦熱的，去叫太醫太麻煩，也怕來不及。

    “梁九功去叫太醫。”康熙握著蓉琳的手，不知道怎么的，有點抖，“你什么時候叫的太醫？怎么不跟朕說？太醫怎么說的？”

    “太醫沒怎么說”，康熙一時沒注意用的力氣太大，捏的蓉琳手疼，“好了，先放開，你們別太緊張，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什么死不死的？”康熙突然發火，因為嗓門太大，把旁邊奶嬤嬤懷里的二阿哥都嚇哭了。

    蓉琳趕緊抱過來哄，“哦哦，瑪麼抱，不哭不哭啊，嚇到我們二阿哥了對不對？瑪法不是故意的……”

    孩子哄一半，被康熙一伸手奪過來，重新放回奶嬤嬤懷里。然后康熙一瞪眼，奶嬤嬤趕緊抱著哇哇大哭的二阿哥退了下去。

    承瑞這時候也顧不上哭的可憐兮兮的二阿哥，緊抓著跑過來的大夫，叫大夫給蓉琳把脈。

    “怎么樣，我額娘沒事吧？”

    承瑞府里這位老大夫也是承瑞花了不少功夫才從南邊請來的，頗有些真材實料，此時聽承瑞催，似乎是有點不太確定，又讓蓉琳換了個手，把了一下，才捋著胡子點點頭，站起來，“娘娘是不是之前中過什么毒啊？看著癥狀像是余毒未清引起的，而且應該留存在體內有十多年了。”

    “余毒未清？不錯，是有那么一次”蓉琳生三胞胎的時候中的毒，當時蓉琳被及時喂下靈泉水，卻也只解除了一半，之前太醫就說過絕育那一部分藥性一直沒有解除，難道那藥還有別的副作用？

    “那就對了”老大夫點點頭，“如果老夫沒看錯，應該是曼陀斷腸吧？”

    “不錯，您有辦法解？”

    老大夫搖頭，“沒辦法”

    承瑞、康熙神情一滯，就聽老大夫又慢悠悠的道，“其實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雖然我不清楚你們怎么做到的，但這曼陀斷腸的主要毒素確實已經被你們解了，剩下的并不致命，最多也就丟失一部分記憶。”

    “丟失一部分記憶？”

    老大夫點點頭，“也不一定就會丟失，可能也就是會忘性大一些，如果能一直保持心情好，說不定連忘性大都不會出現。”

    蓉琳搖頭，“我已經開始忘性大了。”

    “那就要小心了，我給你開個方子吧，按著這個方子吃，可能會有所緩解，但要徹底痊愈除非你再遇到什么機緣。”

    老大夫話音剛落，宮里的太醫也到了，太醫輪番診脈診下來跟老大夫說的差不多，開出來的藥還不如老大夫開出來的。

    “皇阿瑪？宮里不利于額娘養病，您就讓額娘在府里住著吧？”

    之前，蓉琳只說心寒不想再伺候康熙了，承瑞就已經不想再讓他額娘進宮了，這會兒，她額娘又鬧出來這樣的病癥，他就更不愿意他額娘進宮住了。

    “這不合規矩。”歷朝歷代從來就沒皇上還沒死，宮妃就跑到宮外住的道理，除非住道觀。

    “可是額娘她……”

    康熙擺擺手，“你先別著急，朕知道你想說什么，朕也不想你額娘出事”一想到馬佳氏可能會失憶忘掉他，他的心就跟有針扎似的疼。“這樣，朕帶你額娘去暢春園住。朕住清溪書屋，讓你娘住凝春堂。暢春園那邊，有假山湖泊，地方也比你府里大，你額娘要是真的覺得悶了，也能在園子里走走，去湖上劃劃船，住起來肯定比你這住的舒服。”

    話是這么說，可她額娘又說不想伺候他皇阿瑪，現在皇阿瑪要帶她一起去暢春園住，額娘能同意嗎？

    “臣妾同意”為什么不同意？“不過，萬歲爺也得答應臣妾一個條件，臣妾是去養病，若非必要，不能隨便什么人都去打擾臣妾，包括萬歲爺您……”

    第105章

    “馬佳氏！你別太過分。”康熙確實心疼蓉琳, 可被蓉琳這么不講場合的挑釁還是讓他很惱火。若是其他人敢這么跟他說話，這會兒早被梁九功帶人拖下去了。偏偏馬佳氏還不知死活, 還在那煽風點火，“臣妾也沒一定就要去暢春園住啊, 萬歲爺不愿意, 臣妾不去就是了, 反正臣妾賤命一條, 死了也就死了……”

    蓉琳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 反正她就是很想什么都不管作一作。作完了，往邊上一坐, 嗯，果然很爽，難怪那么多人都喜歡作。

    “額娘？”您就別再說了, 承瑞無奈的看向蓉琳。

    康熙也想讓蓉琳閉嘴，可是聽她說到‘死’哪怕蓉琳本身語氣很正常, 康熙還是莫名從中聽出了幾分可憐的意味。胸中涌起的無邊怒火，突然一下就散了。

    即便他不愿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 剛剛的一瞬間，有那么一種莫名的驚慌在他心間閃過。

    “隨你吧。”康熙一甩袖子, 轉身快步走了。

    “額娘，這？”皇阿瑪, 這是什么意思啊？承瑞也愣住了。

    蓉琳翻了個白眼, “別管他, 你讓人進宮一趟，跟曹佳嬤嬤說一聲，我在這住幾天，讓她送些額娘慣用的東西過來，還有春分、巧兒，看看她們的傷怎么樣了，若是好了就讓她們過來伺候……行了，額娘這也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額娘歇一會兒。”

    一覺醒來，蓉琳還迷迷糊糊的就聽外面吵吵嚷嚷的。“外面出什么事兒了？”

    “娘娘，您醒了？太子殿下，四貝勒，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來了，梁公公也來了。”聽到動靜，春分搶在春柳之前，將蓉琳從床上扶了起來。

    蓉琳看到春分，見她傷勢都已經好了，還挺高興的。

    不過，這會兒外面正亂著，她也來不及多說什么。小四、小七他們會過來，蓉琳一點都不意外，梁九功也來了，就讓她詫異了。

    “梁九功來干什么？”

    春分幾個都搖搖頭。

    蓉琳起身，坐到鏡子前讓巧兒給自己梳頭，等她這邊都收拾好了，蓉琳才起身往外走。

    剛到門口，太子，四阿哥幾個就圍了上來，“額娘，您沒事吧？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啊？”

    “是啊，額娘，你怎么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啊”

    蓉琳擺擺手，“好了好了，額娘這不沒事嗎？”

    “什么沒事啊？額娘還騙我們，我們已經找大夫問過了。”

    大夫說如果不能好好養著，會有礙壽數，小四幾個當場眼圈就紅了，尤其是小九胤禳跟小十胤祾兩個眼淚都下來了，額娘是因為生他們才落下病根的。

    “好了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怎么能動不動就掉眼淚呢。”蓉琳上前親自給小九、小十抹了眼淚，又好生安撫了一番，才轉頭看向候在旁邊的梁九功。“梁公公，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你這過來是？”

    “奴才不敢，奴才是奉萬歲爺的命，過來給娘娘傳個話，萬歲爺說您隨時都可以搬到暢春園的凝春堂去住……”言下之意就是她之前胡咧咧那些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康熙全都答應了。

    “萬歲爺答應了？”蓉琳是真的沒想到，康熙竟然會答應。不過不管怎么說，對她來說都是好事啊，能夠住自帶花園、湖泊的大園子，誰樂意擠在一個啥啥都沒有的小院子里啊。

    當天晚上，蓉琳就讓春分、春柳她們收拾東西，第二天就在兒女們的陪同下住進了暢春園的凝春堂。

    因為現在還沒出正月，園子里的樹都還光禿禿的沒抽芽，看著有點空蕩蕩的，不過地方確實大，還有小橋流水，湖光山色，就是顏色單調了一些。不過想到不用cao心宮里那一攤子事，應付那些不喜歡的人，蓉琳身心都感覺舒暢了不少。

    蓉琳身心是舒暢了，宮里其他人就不舒暢了。

    “說是病了，要在外面養病，我就不明白了，鐘粹宮那么大，難道還養不了病不成？怎么就非得跑到暢春園去？這么能折騰，說是病了，誰信啊？”小郭絡羅氏扯著帕子輕嗤。

    “額娘，您少說兩句”七格格看著姨母不太高興，輕扯了扯她額娘袖子。

    果然，還沒扯完，小郭絡羅氏就被宜妃給罵了，“一天到晚紅眼病，我說，你這毛病怎么就死活改不掉呢？榮貴妃娘娘出宮養病，人家礙到你什么事兒了？”

    “她沒礙到我什么事兒，但是憑啥她就能住進暢春園？還住在凝春堂？”

    宜妃懶得搭理小郭絡羅氏。正好十五阿哥胤禟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跑進來，宜妃忙上前給兒子擦汗，“你這又跟小十六去哪兒皮了？弄得這滿身汗的？回頭著涼，再發燒，看額娘不給你藥里多加幾包黃連……”

    “別啊，額娘，孩兒就跟小十六在翊坤宮那邊玩了會兒，也沒去哪兒。”說完，胤禟還沖著七格格扮了個鬼臉，七格格捂著嘴輕笑了兩聲，怕宜妃發現，給胤禟使了個眼色，連拖帶拽的把小郭絡羅氏拽走了。

    宜妃看到了，也沒說什么，只聽著胤禟呵斥，“還撒謊，沒去哪兒那你這滿頭汗是怎么弄的？”

    “那是被四jiejie追的”胤禟抱屈，“我跟小十六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看個話本，誰能想到四jiejie跑哪燒紙還咒罵榮貴妃娘娘跟五jiejie、六jiejie，被我跟小十六看到了，她怕我們說出去，來追打我們，我們當然要跑了。”

    “你四jiejie燒紙咒罵榮貴妃？”

    胤禟點頭，罵的可毒了，有些話他都沒聽過，比他小姨罵人還難聽，“額娘，四jiejie到底什么時候嫁人啊？太煩人了”，什么都罵，連她自己搶了榮貴妃娘娘買給五jiejie、六jiejie的東西，皇阿瑪補給五jiejie、六jiejie一點東西，她都罵……

    宜妃手下一頓，她之前也沒怎么跟四格格打過交道，一直都是聽說，沒想到四格格的性子這么惡劣，還好她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快了，還有兩個多月就嫁出去了。這兩個月你少去翊坤宮招她，今天這事你也給我爛在心里，不許往外說？知道嗎？”

    “知道知道”

    宜妃還不放心，繼續叮囑，“你要是實在想跟小十六一起玩，就叫了小十六到永壽宮來玩，或者去其他地方玩。聽到了嗎？”

    胤禟連連點頭，“額娘，等開春了，我能跟十四哥還有小十六一起去暢春園玩嗎？”

    “怎么又想起去暢春園了？”給胤禟擦完汗，宜妃又從宮人手里接了一碗姜茶過來遞給他，硬是看著他大口喝完，才放過。

    “十四哥說暢春園地方大，還有湖，我想去劃船，我長這么大都還沒坐過船呢。”

    “十四阿哥這么跟你說的？”宜妃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十四阿哥有些挑撥離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偏偏她這個小兒子淘氣的很，卻很聽十四阿哥的話。

    想了想，宜妃笑道，“你昨天回來不是還說，小十六他額娘這兩天身子似乎有些不爽利，還叫了太醫，那小十六到時候能跟你一塊去嗎？還是說你到時候自己一個人去？”

    “啊？對哦”他都給忘了，胤禟一拍腦門，“那還是算了。”

    宜妃這才露出幾分真心的笑來。

    胤禟離開后，宜妃努力回想胤禟跟她說過的關于十四阿哥的事情，還有十四阿哥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不妥當，“來人，給我好好查一查小十四”

    宜妃的兩個兒子十二阿哥胤祺、十五阿哥胤禟排行都不靠前，長子胤祺又從小在皇太后身邊長大，小兒子胤禟也沒那資質，宜妃從來沒對那個位置有過什么肖想，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利用她的孩子，她也絕不會放過。

    與此同時，毓慶宮。

    僖嬪正跟李佳氏正抱著手爐坐在窗前一起聊天喝茶。

    “自打知道你懷上了，就一直想來看看你，只是一時一個事情，一直不得空，到現在才上門，這是我給孩子準備的一點小東西，你可莫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娘娘能來，妾已經很高興了。要不說這親的就是親的呢……看看鐘粹宮平時表現的多關心我們太子殿下，結果太子殿下即將有子嗣了，卻不見她關心一下，妾也不說金的銀的，哪怕一塊帕子呢，那也是個心意……”現在又說什么有病，跑到暢春園養病去了，李佳氏想想都惱火。

    榮貴妃關心你？你算是個什么玩意，將來太子妃進門，關心關心太子妃還差不離，僖嬪用帕子捂嘴，險些笑出來。不過李佳氏對鐘粹宮觀感不好，對她來說是好事，她只有高興的份。跟著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偏偏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湯，你是太子殿下的枕邊人，有機會可得好好跟太子殿下說一說，這親疏遠近可萬萬得分清楚。”

    “您放心吧，妾一定會的。”萬歲爺已經傳出話來，今年九月份，太子妃就要進門。鐘粹宮對她不重視，太子殿下現在對她也不怎么樣，她不趁機抓住僖嬪做靠山，以后她跟她的孩子怎么辦？

    兩人各懷心思，面上卻和樂融融，一直聊了大半個時辰才散。

    送走了僖嬪，聽說太子殿下去了暢春園還沒回來，李佳氏越發氣惱。甚至她還覺得太子沒腦子，一個沒什么血緣關系的人，連養母都算不上，頂多就是給太子做了幾身衣服的人，太子卻孝順的跟個親兒子似的。“去，跟廚房說，我肚子里的小阿哥要吃燕窩，現在就要。”

    宮人領了吩咐去大廚房，正好跟唐佳格格身邊的宮人撞上。

    “誒，你怎么搶人東西啊？那是我們家格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