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mama是個沒有見識的人，以前確實說過一些出格的話，不過那都是一些氣話，當不了真?！鳖櫭鞔好銖娊忉屃艘痪?。

    蕭長風攤開雙手，“你看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也知道，說你壞話的都是些沒有見識的人，說的也都是一些氣話，你也不要當真。”

    顧明春：……

    蕭長風這話又成功的讓顧明春沒話可說。

    “也許吧！”顧明春喃喃的說了一句。

    她低下眼眸，看見自己干燥粗糙的手，再對比蕭長風修長而又保養得當的手指，她自卑地想拉長衣袖，遮住自己的手。

    原本她也有一雙白皙細嫩的手，然而自從生了小孩之后，便再也沒法偷懶，帶著小孩子就沒有干凈的衣服穿過，而且還要經常給小孩子洗屎尿，顧明春感覺自己活得卑微。

    而眼前的男人對她來說是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明明就在眼前，他們之間的差別卻像天和地一樣。

    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被生活折磨的樣子，這實在太難看了。她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作踐自己，嫁給竇老九。

    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寧可單身也不會委曲求全，竇老九長得又不好看，遇上事情一點主也做不了，什么都聽他媽的話，根本就拿不上一點主意，小孩子也不養。

    一想著這些，顧明春便又委屈地流下淚。

    蕭長風和她一前一后地走著，聽著顧明春的啜泣聲，忍不住抬起頭看了顧明春一眼，“你怎么走著走著就哭了？”

    “沒什么，只是想著小孩子還小，我夫家那邊一點都不管不問，我這日子沒法活下去了?！鳖櫭鞔嚎拊V道，“長風哥，我知道你有很多門路，你能不能幫我在城里找個活做？就算再辛苦再累，我也不怕?！?/br>
    “城里哪里有什么活？你現在帶著小孩子，想要兼顧著掙錢也很不容易，你最好還是和你夫家那邊好好商量，你的小孩子還很小吧？”蕭長風問道。

    顧明春聽了蕭長風這番推脫的話，就知道蕭長風不想幫助自己。她有時候也很不明白，蕭長風對別的人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為什么偏偏對自己就顯得那么冷漠？

    明明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蕭長風對她還不錯，難道就因為裴靜姝，所以他對自己的偏見很深？

    “我夫家如果是講理的人，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鳖櫭鞔菏涞恼f道，她對竇家那個惡婆婆深惡痛絕。

    “你一個人又要帶一個那么小的小孩，又要做事很不容易……”

    “我可以把小孩丟給我婆婆養?！鳖櫭鞔赫f道。

    蕭長風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顧明春會這么說，而且顧名春臉上沒有一點不舍。

    “你的小孩還那么小，還是應該父母帶，你現在在娘家也不算過不下去。而且城里并沒有那么多活做，現在正規的活也需要文憑或是相關的介紹信。我看你們鄉下現在很多人過得比城里人過得還好，尤其是你們生產隊，基本上人人都可以吃飽，城里人還未必，沒有工作的人在城里是拿不到糧食分配的?！?/br>
    自從恢復了高考之后，現在城里的崗位也越來越難競爭了。而且牛市口那邊的黑市盛行起來，供銷社和國營飯店也沒有以前那么吃香。

    最近兩年的政策越來越寬松，以前那些案件也被平反，到處抓資本主義尾巴的人也少了。隨著沿海地區的改革開放，有一些敏銳的人已經嗅到了不一樣的風向，也加入了偷偷私下買賣的行列中，這甚至還包括一些在國營企業的人。

    不過他們不敢太明目張膽，因為一旦被抓到，就是要吃牢飯的，但只要有利可圖，便有人趕冒這個險。

    而蕭長風說的也沒有錯，承山大隊這邊的人們確實過上了好日子，去年他們的稻谷和紅薯都大豐收了。所以像顧大娘這種沒有做多少活的人也能吃飽，再加上顧明軒每個月都給顧大娘五塊錢的生活費，顧大娘就算被所有的人看不起，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

    不過顧明春現在并不是承山大隊的人，這里再怎么大豐收也跟她沒有關系，根本沒有她的份。

    顧大娘得到的那些糧食要養活她自己還成，但是要額外養一個顧明春和一個小外孫，就顯得捉襟見肘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顧大娘也時常罵顧明春沒有出息，嫁出去了還要靠她養，簡直丟人臉。

    也幸好顧大娘的幾個兒子和她都不親熱，所以顧明春帶著豆豆回來，顧大娘也只是嘴巴上罵罵并沒有真的把她趕出去。顧明春以前的心性那么高傲，現在卻要夾起尾巴做人，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見蕭長風也不肯幫她，顧明春心中難免失落，只覺得未來無望，“可惜我現在也不是這個生產隊的人，他們過得好與壞都跟我沒有關系，我也分不到這里的一杯羹。我夫家那邊的自留地少，而且土地沒有我們這邊的好，每年都有餓死的人，我怕自己有一天也……我餓死了沒有關系，可是我的孩子還那么小，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她？”

    “你這樣怨天尤人也不是辦法呀，羅小慧當初比你的境遇更差，她現在不也過得很好？財富都是用雙手創造的，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也要勇于認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蕭長風能說的也就這些了。

    本來從村尾走到池塘這邊也沒有多少路程，蕭長風抄著手，漫不經心的朝劉家那邊走去。劉老太爺看見蕭長風來，非常熱情地招呼了他，老太爺很喜歡蕭長風，覺得這年輕人特別逗趣，而且人也慷慨大方，禮貌有度，最重要的是兩人聊得來。

    劉老太爺現在年紀大了，和年輕人之間的代溝比較大，有些年輕的也不喜歡和他這種老頭子講話，不過蕭長風卻從來不會嫌棄，還喜歡和劉老太爺聊起以前那些打仗的歲月。

    劉老太爺聽說蕭長風沒有吃飯，又讓孫媳婦把臘rou拿一塊出來招待蕭長風。

    劉家的臘rou是用松柏樹枝熏過的，而且不咸不淡，味道特別好，蕭長風今天晚上還吃了兩大碗飯。

    楊孟英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蕭長風，最后只好端著飯碗回去。她心中擔心不已，又把裴靜姝罵了一通。

    裴靜姝早已對楊孟英的碎碎念產生抗體，任她說個不停，她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倒是裴建國聽了不爽，“年輕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長風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沒準人家是真的有事忙去了，靜姝都是大人了，你還這么罵她，外人聽了多不好。說一遍就夠了，你還翻來覆去說無數遍?！?/br>
    “你就是向著她，才把她慣成這樣子。”楊孟英道。

    “我是她爸，不慣著她慣著誰？難不成還向著外人？”裴建國反駁道。

    “就是，蕭叔叔不是小氣的人，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我出去找他?！?/br>
    “我也去?！?/br>
    裴朝辰和顧珊珊手牽著手一起出去找蕭長風，沒想到蕭長風在劉家那邊吃完飯之后，又屁顛屁顛地跟著劉明秀來到裴靜姝這邊的院子里玩，壓根就沒有生氣。

    他一來就去找裴靜姝，“你可真下得了狠心，說什么我們也是老朋友了，竟然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把我關在外面，我今天的面子可都沒了。”

    “看你以后還要不要亂說話?！迸犰o姝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道。

    “我哪里是亂說，不過是說一句實話而已?！?/br>
    第142章

    裴靜姝挑眉, 蕭長風趕緊改口：“算了算了, 我認敗。大不了以后不開你的玩笑就是了, 你也沒有必要把我趕出門呀！”

    裴靜姝哼了一聲, 沒再說話。

    柳博衍今晚吃得格外滿足, 他也很喜歡吃裴靜姝炒的鴨子，今晚蕭長風不在，裴靜姝做得又非常豐盛，他足足吃了一碗鴨子，算是一飽口福了。

    他從堂屋那邊走過來，見著蕭長風和裴靜姝，笑著打了個聲招呼，“長風, 今晚誰請你吃的晚飯呀？”

    柳博衍笑得像只老狐貍，蕭長風哪里能不懂他舅舅的故意揶揄，便笑盈盈地說道：“劉老太爺，老人家可熱情了，請我吃了一塊后腿rou, 味道可香了。”

    “靜姝今晚做的爆炒鴨子也很好吃, 還有手撕雞，烤兔和粉蒸rou, 粉蒸rou的味道最好，五花rou肥而不膩, 香辣爽口, 恐怕只有去世的章婆婆才有這樣的手藝?！绷┭艿?。

    章婆婆是蕭長風的外婆那條巷子的, 有一手特別好的手藝，而且章婆婆這人又很大方，蕭長風小時候嘴巴甜，在章婆婆家里吃過許多好東西。其實蕭長風小時候特別挑食，一點肥rou都不肯吃，但是章婆婆做的粉蒸rou，他卻能吃好幾塊半肥半瘦的五花rou。

    后來章婆婆去世的時候，蕭長風還哭過呢。后來大家聊起好吃的東西時，也常常提起章婆婆，自從章婆婆去世，蕭長風也再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五花rou。

    現在聽柳博衍說起，蕭長風也是心癢癢，便問裴靜姝：“還有沒有給我留一點？”

    裴靜姝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既然在外面都已經吃飽了，我給你留什么？做出來的東西就是給大家吃的，沒必要特地留一份起來?！?/br>
    “裴靜姝，你別理會他，他在你這里白吃白喝，一點生活費都不交，還想你給他留東西，不知是誰給他的臉？”柳博衍道。

    “舅舅，到底誰才是你的外甥呢？你不幫我就算了，還在這里故意挑撥，舅媽知不知道你在這里天天吃香喝辣？”蕭長風挑眉。

    別看柳博衍在外一副嚴厲不容拒絕的威風樣子，其實在家里也是個怕老婆的。兩人相互損了對方幾句后，便都很默契地沒再傷害下去。

    其實之前蕭長風也曾給過裴靜姝生活費，不過裴靜姝沒有收取，主要也是蕭長風經常從城里給楊孟英、顧珊珊等人帶東西，除了大批量的布匹等收過錢，其余的都沒有收過。

    蕭長風這人慷慨，每次帶回來的東西也都不是便宜劣質的，折算下來只怕遠比柳博衍等人交得生活費多。裴靜姝自然也沒有理由再收取蕭長風的生活費，再說蕭長風本來下鄉的日子也不是固定的，去年下半年，他每個月來鄉下的日子也沒幾天。

    裴靜姝和蕭長風一向也是合作關系，裴靜姝給蕭長風提供拿去縣城出售的貨物，蕭長風也給裴靜姝創造了不少經濟價值，兩人也算是朋友了，平時賺的都是大錢，這點生活費也可以忽略不計。

    蕭長風對裴靜姝今晚那些豐盛的晚餐還抱憾在心，裴靜姝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做這么多好吃的，卻把他關在門外。

    就在蕭長風滿懷遺憾的時候，羅小慧給蕭長風端了一份菜出來，笑道：“你今后還是不要惹怒靜姝姐了，要是下次靜姝姐真的不給你吃，那可就怨不得誰了?！?/br>
    廚房的小矮桌上，正好擺著爆炒筍鴨，粉蒸rou、手撕雞和兔子等美味菜肴，雖然每份都不多，但是加起來還是不少。蕭長風本來在劉家也吃飽了，不過看著這些美食，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就知道裴靜姝沒有那么絕情。”蕭長風笑得燦如桃花，拿起筷子就吃起來。

    羅小慧正在一旁收拾碗筷，看著蕭長風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抿著唇笑，“你要是不長記性，下次又惹怒靜姝姐，那可就未必會這么好運了?！?/br>
    “我哪里敢惹她，下次我就當瞎子和啞巴?！笔掗L風夾了一塊粉蒸rou到自己嘴巴里，柳博衍說得沒錯，這粉蒸rou就是他記憶里的味道，又香又軟，肥而不膩，讓人百吃不厭。

    今年的雨水特別好，燕明家里的櫻桃結的比去年還要多，興許也是柳博衍給燕明指導過的關系。燕明家里的櫻桃不僅結的多，而且一個個的個頭都很大，也比去年的小櫻桃甜。

    燕明原本想給裴靜姝送點櫻桃過來，不過裴靜姝已經給燕明聯系了買家，讓蕭長風去燕明家里摘成熟的櫻桃，然后直接送去城里賣。

    今年的櫻桃因為個頭大、味道也不錯，在這種水果不多的年代，還是比較暢銷。蕭長風也沒有賺燕明多少錢，基本就收了對方一點點油錢，賺的大頭也都給了燕明。

    承山大隊在柳博衍的指導下，今年的糧食產量也很不錯，糯玉米已經成了承山大隊的特色，只要在縣城說是來自承山大隊的玉米，便有不少人愿意掏腰包購買。

    因為上半年的時間基本都是比較繁忙的，跑一趟縣城也要耽擱許多時間，大家便都賣給蕭長風，讓蕭長風去城里賣，這樣他們也省事。雖說自己帶去城里可能會多賺幾分錢，可是地里的活耽擱了，那也是一筆損失。

    以前大家沒有養那么多的豬雞兔等家禽還好，現在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有家禽，而且人多的家庭還養了幾頭豬，哪里有那么多時間耽擱？

    蕭長風的頭腦聰明，而且門路也比較廣，他運去的東西都是成堆成堆的賣出去，也不用愁銷路。這個年代的物質本來就缺乏，像這些可以填飽肚子又好吃的東西，只要價格賣得合理，要買的人也很多。

    中秋節的時候，顧明軒回來了一趟，陪了顧珊珊幾天。張慧英也將她娘家的爸接到金溝村這邊來住了一段日子，張父看見張慧英和顧老三現在過得很好，心中也很欣慰。

    中秋佳節這一天，天上的月亮特別圓，裴靜姝這邊的院子里坐滿了賞月的人。裴靜姝又研究了幾種新月餅，不過大家還是最喜歡吃鮮花月餅和蛋黃月餅。

    自從去年裴靜姝做的鮮花月餅大賣之后，楊孟英今年又在自家院子面前摘了不少玫瑰，還每天都澆水施糞，把那些玫瑰樹照顧得像親兒子似的。

    哦，不，她對裴靜龍還沒有那么多耐性。

    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吃月餅就是聊天。

    劉二娘想起自己從娘家三妹那邊聽來的消息，就對裴靜姝說：“靜姝，我聽說現在縣城里也有私營飯店了，你的手這么巧，也可以去開一家呀！”

    “現在有私營飯店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呀？”楊孟英特別感興趣，她對自家閨女很有信心，憑裴靜姝的手藝，要是在城里開一家飯店，那絕對賺翻了。

    不過國家已經很多年不準私人經營了，以前還打擊得那么兇，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是最近才有的事，不過手續好像有點麻煩，聽說我們縣城也只有一家?！眲⒍镎f。

    “那肯定也要有后臺才行，現在要是后面沒有人，這樣的好事哪里會輪得到你？”

    “光有后臺也不行，還得有錢呀，你們想想要是在城里開一家飯店，光是一個鋪子就要不少錢?！?/br>
    “為什么現在又可以私人經營，不是說要集體主義嗎？”李大娘提出疑問。

    “本來政策也是一天一個樣，沒準是這天下要變天了，我倒覺得私人經營比較好。說什么搞集體主義，還不是進入那些貪官的手上了，我們老百姓越過越苦。”

    無論是什么年代，官民之間好像都有許多隔閡，雖說現在是集體勞動，集體分配，不過還是有不少人鉆了一些空子。更何況集體勞作，大伙的積極性本來就不高，也都是混日子的，所以都盼著能夠把政策放開，這樣大家都可以受益。

    裴靜姝聽著大家的聊天，心中也有些想法，不過要讓她現在去縣城開飯館，那也不太現實。首先飯館的準許經營證就不好拿，而且就算拿到手了，還要買鋪子，那也是一筆大開銷。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先在這里待著積累錢比較好。依靠著自己的農場系統，在這金溝村賺錢是最好賺的。至于城里的生意，還是再等一等吧，等有機會了再說。

    “爸爸，給你吃，mama做的月餅可好吃了。”顧珊珊拿了一塊蛋黃月餅遞給顧明軒。

    顧明軒接下，默默咬了一口。

    這蛋黃月餅是裴靜姝今天下午才做的，味道十分香軟，讓人百吃不膩。

    院子里大家都在閑聊，裴靜姝的話卻不多，偶爾會說兩句。等到眾人散去，顧明軒便和裴靜姝進了房間。

    “你做的月餅確實很好吃?！?/br>
    “謝謝夸獎！好吃你就多吃一點，今天的新鮮?！迸犰o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