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姝莫名其妙，瞅了他一眼，卻見蕭長風臉上掛著壞壞的笑，招人嫌得很。

    裴靜姝想了會兒，才對他說：“知道別人愛吃醋，那今后你沒事少往這邊來了。”

    “我和他又不熟，為什么他愛吃醋我就不來？我反倒覺得，我應該常來看看。”蕭長風沒個正經地說。

    裴靜姝感覺自己的眼皮跳了兩下，蕭長風看見顧明軒朝這邊走過來，這才起身離開。

    蕭長風剛走出不遠，便被人叫住了。

    “蕭大哥。”是一道柔弱的女子的聲音。

    蕭長風轉過頭，看了眼朝他走過來的女子，“你是……”

    顧明春臉色閃過一絲訝異和失落，不過只是轉瞬，她又換上一張甜甜的笑容，“你好，我叫顧明春。”

    “哦，我這人記性不太好，抱歉。顧小姐是顧明軒的meimei？”蕭長風問道。

    “嗯。顧明軒是我大哥，裴靜姝是我大嫂，蕭大哥不用感到抱歉，是我沒有正式向你做過自我介紹。”顧明春善解人意地說。

    蕭長風：“你找我有什么事？”

    顧明春溫柔地笑了笑，“我是特地來感謝你上次救了我。”

    “我什么時候救過你？”

    顧明春被他問得一愣。

    蕭長風又說道：“我這個人的忘性特別大，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不會記得，你多多諒解。”

    顧明春聽到那句不重要的事情，心中咯噔一聲，這話明明白白提醒了她，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向來心性高傲的顧明春備受打擊，自己日夜思慕的人，不僅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還忘了她這么一個人。

    顧明春收起心中的失落，安慰自己，他連做過的好事都絲毫不記在心中，足以證明品性可貴，絕對不是那種給別人一點好處，就希望別人涌泉相報的人。

    “上次你從這里離開的時候，把我從土溝里拉起來，還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原來你都忘記了，你還真是有趣，連自己做過的好事都會忘掉。”顧明春溫柔地笑看著他，“那是我最傷心的日子，幸好你給了我勇氣，讓我面對人生的困難。真的非常感謝你！”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原來是這種小事。我都已經忘記了，你就不要再記在心上了。我這趕著回去，要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蕭長風漫不經心地說。

    顧明春還想和他多說幾句，但見蕭長風急著要走，也只好算了。

    “是我考慮的不周，打擾你的寶貴時間了。既然你急著趕時間，我就不強留你，不過我還是要鄭重給你說一聲謝謝！”顧明春對他鞠了一躬。

    蕭長風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其實這個女人他是有印象的，顧家的小女兒，裴靜姝的小姑子，怎么可能沒印象。只是今天看她這樣熱絡地跟自己打招呼聊天，蕭長風就覺得奇了怪了。

    這么一打量，蕭長風才發現她今天穿著一身還算看得過去的干凈新衣服，編著兩根時下最流行的大麻花辮子，倒有幾分純情可愛。

    不過……蕭長風想了想裴靜姝，還是覺得扎一個簡單的馬尾更好看。

    蕭長風對她揮揮手，然后瀟灑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顧明春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視野中，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

    他對裴靜姝那個女人那么親近，卻一點都記不起自己，難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勁？自己比裴靜姝差嗎？

    裴靜姝已經生過小孩，而且自己的大哥也回來了，就算裴靜姝再受歡迎又怎么樣？只要他大哥不點頭，裴靜姝和蕭長風就永遠不會有機會。

    這么一想，顧明春心中那些不甘和不快又消散了。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陰沉的天氣又下起雨來。冬天是最惱人的季節，能見太陽的日子不多，更多的是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

    這一下雨，生產隊就沒有開工，家家戶戶的年豬都殺得差不多，只有裴靜姝這邊還在忙著幫別人加工豬rou。

    鄰里沒事也喜歡跑到裴靜姝這邊來閑聊，因為這里是最暖和、最干凈的，不會漏雨，還有碳盆烤火。

    “咦？怎么沒有看見明軒呢？”丁大嫂和李大娘一進來就問道。

    “有的人急著召兒子，叫回去了唄！”楊孟英陰陽怪氣地說，“生怕兒子幫著我們做了事兒……”

    “你就是話多！少說兩句，嘴巴又不會壞掉。”裴建國打斷她的話。以前顧明軒不在倒也算了，現在顧明軒已經回來了，聽到這種話多不好。

    丁大嫂一聽就說：“顧大娘是不是想要把房子重新修一番？她上次修到一半就沒有修了，現在正好顧明軒回來，她可以把剩下的修完。”

    楊孟英呸了一聲，“她倒是好算計，顧明軒一回來就讓顧明軒又出錢又出力，前段時間還欺負我們靜姝和珊珊，真是不要臉。”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顧大娘家中。

    “你看我這房間，到處都在漏水，這沒修完的半間房還是得修起來呀，你看我這些東西都沒地方放……”顧大娘正對顧明軒訴苦。

    顧明軒看了一眼屋頂，又看了這邊幾間房，以及沒有修完的那半間，說道：“能將就住就將就著住吧！”

    雖然廚房有點漏雨，但問題不是很嚴重，顧大娘其他幾個房頂都是檢修過的，暫時撐一年半載應該沒問題。

    “你倒是天天住著那新房子能夠將就著過，你看我這破草房是能過日子的嗎？你妹現在年紀也大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好一點的人家來看著我們這個破草棚，哪里還看得上？”顧大娘說道。

    “她以前不是想考大學？這次為什么沒有去報考？”顧明軒問道。

    “娘說家里沒有錢，我就沒有去參加，考上了也沒有用，哪里有那么多錢？”顧明春接嘴說道。

    顧明軒：“我看隊里的人從你嫂嫂那里拿東西去賣，也可以賣到不少錢，你要是真想考大學，也可以學習他們自己賺這筆錢。”

    “她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幫外人比幫我們本家人熱情多了，你以為他們愿意給我們賺錢的機會？你以前寄回來的錢，剛好就夠我們一個家開支。分家的時候，你媳婦把所有的錢都分走了，我們一分都沒有，哪里有錢供明春上學？”顧大娘板著臉，數落著裴靜姝的不是。

    顧明軒：“她一個人要帶孩子，分走六百是應該的。”

    “你現在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顧大娘正要往下說，見顧明軒往外走，趕緊叫住他，“你這是去哪里？”

    “我先回去，等你冷靜了我再過來。”顧明軒說道。

    顧大娘氣得破口大罵，開始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這次她這一招不靈了，顧明軒說不理她，就不理她，而且每個月就只給她五塊錢，一分也不肯多給。

    今天已經到了二十九，裴靜姝說了年底最后兩天不再做東西，這兩天倒是清靜了些。那些來參加寒假班的同學也都放了假，裴靜姝還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份新年禮物。

    雖然同處在一個屋檐下，裴靜姝和顧明軒兩人是各住各的，倒有些像一起租屋的室友。

    顧珊珊就顧明軒回來的那個晚上鬧過之后，后面變得乖巧了許多，再也沒有哭鬧過了。可能她真的很害怕裴靜姝把她拋下，這些天一直乖乖的，晚上依然挨著裴靜姝睡。

    顧大娘罵了幾天，拿顧明軒沒有辦法，只好又來和顧明軒求和。

    顧大娘過來的時候，顧明軒正在陪顧珊珊玩。

    “今天晚上我們那邊吃年飯，你還是過來一起吃吧！珊珊，你也一起過來。”顧大娘開口說道。

    “我才不要過來。”顧珊珊立馬反駁。

    “嘿，你這小家伙，老娘沒有惹你吧？好心好意請你吃年飯，你還跟我擺譜。”顧大娘氣道，顧明軒跟她擺譜也就算了，連顧珊珊也開始針對她。

    “你罵我是小狐貍精，還說我是mama生的賠錢貨，我才不要吃你的年夜飯，不好吃！哼！”顧珊珊抱著手，把頭偏向另外一邊，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

    顧大娘被氣得不輕，“你這個死丫頭，你倒是很會在你爸面前說我的是非，我什么時候說過這些話？”

    “你就是說過！”顧珊珊轉頭看向顧明軒，“爸爸，我沒有騙你，奶奶說過的，她還說你死了，我才不信她的話呢！”

    第62章

    顧明軒的臉色更冷了, 他心底涌起千濤巨浪, 既有憤怒, 又有歉疚。顧大娘也沒想到顧珊珊一個三四歲的小孩竟然記得這些，這張伶牙俐齒的嘴還真跟她那個狐貍精娘一樣。

    “小孩子說的話當不得真。”顧大娘強行挽尊, 又質問顧珊珊：“我什么時候罵過你這些話？偶爾說你兩句, 你還記在心上了！”

    顧明軒冷聲道：“這種話怎么可以隨便說？”

    顧大娘被嚇得愣了下，眼前的顧明軒像一只被觸犯到的猛獸, 隨時準備亮出利爪。

    “你……”顧大娘大約是從來沒被顧明軒當面這樣給過難堪, 一時間也無法接受, “我是她奶奶, 我還不能說她了？”

    “正因為你是珊珊奶奶, 你才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有沒有把珊珊當成自己的孫女？”顧明軒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寒氣。

    “好啊, 你現在連你媽也敢指責了！你們一家人翅膀都長硬了, 不需要老娘, 不想養老娘了, 我看你們干脆把我背去扔到河里, 讓我淹死得了……”顧大娘理虧，說不過他們, 現在就開始上演無理取鬧的耍潑本領。

    顧明軒這次卻沒有理會她，只冷冷地看著顧大娘, “我敬你是生我養我的母親，你的要求我都盡量滿足你, 但是你不應該這樣對靜姝和珊珊。就算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們和你一樣, 都是我最親近的人，你卻極盡所能用那些骯臟的詞來辱罵她們……”

    顧明軒站起身，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緊緊捏著，冷俊的臉像蓋上了一層薄霜。

    他的個子很高，這樣站著看顧大娘，讓顧大娘明顯有一種泰山壓頂的壓迫感。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你老娘！”顧大娘心慌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明軒。

    也正因為這樣，顧大娘更加害怕，“你只會說我罵她們，你怎么不看看她們是怎樣對我的？你才死沒多久，裴靜姝就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你太讓我失望了！”顧明軒沉著聲音打斷她的話，“我今后再也不想聽到從你嘴里說出這樣的謠言，不然你也不要怪我不孝。”

    這無情的話語像一道雷，把顧大娘劈得手足無措，連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她哆嗦著手，想要罵點什么，卻又在觸碰到顧明軒那雙冷冽的眸子之后，把那些辱罵的話全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顧明春聽到爭吵聲音，匆匆趕過來，就正好看到這一路，“媽！你別再鬧了！都大年三十了，你還在這里和大哥爭吵，是想把大哥推出去，讓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嗎？”

    顧老二和夏金桂也跟了出來，攙扶著顧大娘。

    “媽，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過年大家就應該高高興興、和和美美，你這樣一鬧，還過什么年呀？大哥現在能回來，就是上天對我們的眷顧，也是上天給我們一次團結的機會。過去那些恩怨就算了，生活本就是這樣，哪里能沒一點摩擦？就算再恩愛的兩口子，也有吵架的時候，我看你就不如服個軟，今年我們一大家子又像往年一樣過一個團圓年。”夏金桂笑著勸道。

    她心中雖然嫉妒著裴靜姝，但看著周邊人跟著裴靜姝都過上了好日子，又怎么會沒有想法？

    尤其是老三那一房，上次顧老三差點摔死，也沒有把老三兩口子擊垮，反而讓他們兩口子關系更加親近。

    不僅如此，顧老三和張慧英天天都在裴靜姝那邊做活，跟著裴靜姝吃得又好，每個月還有工錢拿。再對比自己這些日子的艱苦生活，夏金桂也巴不得能在裴靜姝那邊沾點光。

    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她跟裴靜姝一直勢不兩立，又曾經吵過那么多次架，哪里有臉去裴靜姝面前要好處。就算她厚著臉皮去，裴靜姝肯定也不會這么善了。

    眼下顧明軒回來，正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讓顧大娘出面，趁著這新年過節，大家一起吃個飯，將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可惜夏金桂想得好，裴靜姝卻絲毫沒打算要給他們這個和好的機會。

    “爸，你家里不是漏雨嗎？正好今天沒什么事，我們過去看看吧！你門口那個水池就這樣空著也太浪費了，我想弄點魚苗養在里面。”裴靜姝對裴建國說道。

    楊孟英：“馬上就過年了，房子等年后再修。魚有什么好吃的？腥味兒大著呢！”

    “今年裴家不是還沒有吃年夜飯嗎？正好今天晚上就在你們那邊吃了。缺什么東西就從我這里帶些過去，還是該好好過除夕夜，討一個好兆頭。”裴靜姝說。

    楊孟英等人倒是在裴靜姝這邊吃了年飯，不過裴家確實沒有自己煮來吃。一來他們最近都在裴靜姝這邊忙碌，哪里有時間回去煮年飯吃？二來裴家不知多久沒開鍋了，家里要什么沒什么。

    楊孟英知道裴靜姝是故意說給顧大娘等人聽的，如果是在顧明軒回來之前，她肯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只是現在顧明軒在這里，裴靜姝和他們一直這么僵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顧大娘肯低頭認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以。

    親戚之間的相處，有時候就是這樣荒唐又無奈。有些親戚與親戚之間，打了一架后面還是會有往來，畢竟親緣關系在那里，哪有那么容易斷得干干凈凈？

    沒想到裴靜姝這次竟然這么硬氣，一改之前的隨性態度，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們。

    楊孟英只猶豫了片刻，剛才裴靜姝開口讓她搬些東西回裴家，裴家現在樣樣都缺，這要搬的東西就多了去，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也實在可惜。

    楊孟英就打消了勸裴靜姝的念頭，叫上竇曉霞一起收拾東西，今天晚上就在裴家煮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