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謝蓮花的手，謝瑯撩開她的衣襟，掰開她的脖子，上面確實(shí)只有一道痕跡。前后都檢查一遍，不見第二道，謝瑯微微頷首。

    小七的兩個伯父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因?yàn)闆]法給謝蓮花報仇了。

    “來人！快來人！”

    眾人猛然朝外看。

    “還敢叫人？我看誰敢來。誰他娘上前一步，我就叫三郎叔把他送去廷尉衙門。”

    謝瑯一聽錢小花的聲音，瞬間知道叫來人的是誰，“你嫂子？”看向謝蓮花的丈夫。

    謝蓮花的丈夫不禁說：“我去看看？”

    “一塊去。”謝瑯率先往外走。

    到門口就看到一眾女人朝一個女人身上招呼，旁邊站一圈人，想伸手?jǐn)r又不敢伸手，見謝瑯出來紛紛讓開路，七嘴八舌的說，“你是他們村里長，你快勸勸，再打就打死了。”

    “正好，給蓮花陪葬。”謝瑯接的特別干脆。

    眾人臉色大變，包括養(yǎng)蠶里的男人。因?yàn)閬淼臅r候謝瑯不是這樣說的。

    謝蓮花的丈夫忍不住開口，“你剛才看過了，蓮花是自己上吊死的，跟我嫂子沒關(guān)系。”

    “有關(guān)系。蓮花是她間接害死的。”謝瑯道，“蓮花自嫁到你家，沒喝過你嫂子一口水，沒吃過她一口飯，你嫂子找她借錢，她想借借，不想借就不借。憑啥因?yàn)樯徎ú唤趟鏊仉u，就罵蓮花是不下蛋的母雞，生不出兒子來？

    “你和蓮花成親三四年，她什么脾氣你不知道？你們一個個比她大，為何就不能讓著她？”轉(zhuǎn)身指著青磚大瓦房，“你自己當(dāng)十年泥瓦匠也蓋不起這一處宅院。不看在蓮花給你生個孩子的面上，只看房子，你也該向著她。”

    謝蓮花的丈夫啞口無言。

    “想讓我饒你嫂子一命也行。”謝瑯道。

    謝蓮花丈夫不禁皺眉，“叫我給蓮花陪葬？”

    “冤有頭債有主，找不上你。條件也不難，蓮花的孩子我們帶走，從此跟你們家沒關(guān)系。”

    謝瑯此言一出，錢小花等人停下來。謝蓮花婆家嫂子就想跑。馮英朝她腿上一腳，“給我老實(shí)點(diǎn)！”

    “你們別欺人太甚！”

    謝瑯循聲看過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和謝蓮花的丈夫有幾分像，“這話該我說，你們別欺人太甚！”

    “蓮花不是我們害死的。”老婦人道。

    謝瑯輕笑一聲，“我說是，你們村誰敢說不是？我要是想欺負(fù)你們，跟我過來的就是他們，是廷尉府的差役。”

    “這位謝里長，年紀(jì)輕輕口氣可不小。”

    謝瑯轉(zhuǎn)過頭，看到一位精神抖擻的老者往這邊走來，又見其穿的不甚好，但很干凈，和周圍村民有些不一樣，“你是他們村里長？”

    “是的。不如謝里長年少有為。”

    謝瑯點(diǎn)頭，“你是不如我。自打我當(dāng)上里長，我們養(yǎng)蠶里的人都住上了青磚大瓦房，家家都有幾貫錢，還都有一頭大牲口。”

    老者噎的說不出話來。

    謝瑯輕笑一聲，看向謝蓮花的丈夫，“常言道有后娘就有后爹，我們不是想欺負(fù)你，是擔(dān)心孩子跟你受罪。”

    “我沒打算再娶。”男人脫口而出。

    謝瑯能看出來他心里這樣想的，便指著他娘，“你娘是不可能同意的。你娘同意，我們就不要孩子。”

    謝蓮花的丈夫轉(zhuǎn)向他娘。老婦人說不出話來。

    “看到了吧。”謝瑯再次轉(zhuǎn)向他們村里長，“我剛才并沒有嚇唬你們村的人。你不信我，大可去問問亭長，我謝三郎今年二十三，沒服過兵役，也沒服過勞役。知道為什么？”

    “陛下下旨給我們家三郎免了。”馮英接道，“我是三郎的二嫂，我可以對天發(fā)誓，陛下親自寫的圣旨，東方朔去傳的旨。圣旨此時就在三郎家放著。”

    眾人臉色變了。

    錢小花雙手叉腰，“怕了？當(dāng)年我們把蓮花嫁到你們村時，跟你們說好好待蓮花，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也以為我們嚇唬你們？也不去十里八村打聽打聽，亭長如今見到我三郎叔都口稱三公子。”

    “東方朔也是這樣喊三郎的。”馮英接道，“東方朔說三郎是他好友，三郎當(dāng)著東方朔的面說他沒東方朔這種朋友，東方朔都沒敢吭一聲，還三天兩頭去教三郎家的小七學(xué)文識字。”

    謝瑯笑道：“跟他們費(fèi)什么話。蓮花那種不長腦子的，人家夸她幾句她都能把頭割掉給人家，這群人都拿蓮花沒辦法，你們說再多他們也不信。”

    “也是。一個比一個無知，不可能相信你一個種地的能驚動當(dāng)今陛下。”馮英道，“更不敢相信你還有許多好朋友，其中一個還是長平侯衛(wèi)青大將軍麾下的將軍。”

    站在謝瑯對面的老者終于變臉。

    謝瑯開口道：“孩子給我們不？”

    “你問他們。”年邁的里長開口道。

    謝瑯轉(zhuǎn)向謝蓮花的丈夫，“我們只要孩子和牲口，犁、耙和耬車都給你，以后也不會找你麻煩，你逢年過節(jié)去看看蓮花就行了。”

    “我只有那一個閨女。”男人不舍得。

    謝瑯轉(zhuǎn)向李秋月，“他想孩子，想見孩子讓不讓他見？”

    李秋月轉(zhuǎn)向她男人，因?yàn)榈谝淮闻龅竭@種事，她也拿不定主意。

    小七的大伯只知道打打殺殺，“三郎叔，我們聽你的。”

    “兩個月見一次。”謝瑯道，“行就這樣，不行我們一樣會把孩子帶走。你今天不給，我明天領(lǐng)著差役過來接孩子。”

    謝春娥開口道，“給吧。我嫂子家有錢，兩個兒子大了，但也沒到娶親的年紀(jì)，這么多人疼一個孩子，孩子跟著他們遠(yuǎn)比跟著你們好。”

    “你要是能撐個五六年，那我做主，六年后，孩子八歲大的時候，給你送過來。”謝瑯道。

    錢小花忍不住開口，“不行！”

    “他撐不了那么久。”謝瑯瞥他一眼，“就憑他有一個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不通情且不達(dá)理的老娘。”

    自己的娘什么德行，自己清楚。

    謝蓮花的丈夫道，“一個月一次。”

    “過些天你去給公家做事，一走一個月，你怎么去看孩子？”謝瑯建議李秋月把孩子接走，就是擔(dān)心孩子的娘沒了，爹不在家，孩子跟著祖母過一個月，等謝蓮花的丈夫回來，孩子已被偏心的祖母，和不懂事的伯娘折騰傻了。

    男人說不出話了。

    李秋月和錢小花先前以為謝瑯叫她們要孩子，是想讓謝蓮花婆婆一家嘗嘗骨rou分離之痛。謝瑯此話一出，妯娌二人才知道謝瑯是真心為孩子好。

    錢小花開口道：“孩子呢？”

    “在我娘家里。她總是哭著要蓮花。”謝蓮花的丈夫說。

    謝瑯道：“你帶你嬸娘去抱孩子。李秋月，把你給蓮花準(zhǔn)備的衣裳換上。”指著小七的二伯，“把你們家給蓮花買的驢牽走。不可多拿他們一針一線。我養(yǎng)蠶里的人不缺這點(diǎn)東西，不要讓人瞧不起！”

    第149章 通風(fēng)報信

    謝瑯這番話一出，除了養(yǎng)蠶里的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謝春娥和她丈夫。

    謝蓮花婆家這邊的里長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對上謝瑯的視線，又把話咽回去，催謝蓮花的丈夫，“快去！”

    謝瑯輕笑一聲，“你們該慶幸今日來的是我養(yǎng)蠶里的人。換成旁人，不讓你們償命，孩子帶走，還得把房子扒了。”

    小七的兩個伯父眼中一亮，齊聲喊：“三郎叔，我——”

    “閉嘴！”謝瑯瞪兩人一眼，“別惹我生氣。”

    兩人頓時一聲不吭。

    謝蓮花的婆家人終于相信養(yǎng)蠶里的里長十分厲害。

    小七的兩個伯娘和伯父什么德行，謝蓮花的婆婆十分清楚，要不是娶不到似模似樣的兒媳，也不想跟李秋月結(jié)親。以至于謝瑯一眾出村了，謝蓮花的婆婆才敢問，“那個謝三郎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當(dāng)然。我三郎叔本事大著呢。”謝春娥道，“他不但認(rèn)識城里的大官，還養(yǎng)了好幾個大東西。猴子、老虎、狼和白羆見了他都不愿意走。我娘家那邊的人都說他是神仙下凡來渡劫。”頓了頓，“他自己不承認(rèn)，也就沒人敢在他面前提，端是怕他想起上輩子的傷心事，把全村老少教訓(xùn)個遍。”

    “這么厲害？”

    謝春娥點(diǎn)頭，“他的將軍朋友就教他幾招，十個八個像他那么大的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對手。”

    “看不出來啊。”謝春娥的丈夫忍不住說。

    以前給謝瑯建房子的泥瓦匠之一點(diǎn)頭道，“我給他家做那么久的活，我也沒看出他那么厲害。不過，他那個人是真大方。”

    “他那時剛認(rèn)識城里的貴人，貴人還沒教他。”謝春娥道，“你們忘了么，還是你們跟我說的，城里的貴人給他五貫錢，還給他許多好的布料和衣裳。”

    曾幫謝瑯建房的泥瓦匠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王公子就是謝三郎剛才說的大將軍麾下的王將軍？”

    謝春娥點(diǎn)頭，“他和我三郎叔關(guān)系最好。”

    “可我怎么沒聽人說過大將軍手下還有個姓王的將軍？”里長問。

    謝春娥：“大將軍手下又不止一個將軍，哪能都讓你知道。你不信他有個將軍朋友，也該信他認(rèn)識東方朔。東方朔不止一次領(lǐng)著官兵去養(yǎng)蠶里買紅薯和棉花。以前我家的紅薯棉花都是拉到養(yǎng)蠶里賣的。”說著看向她丈夫，“不信你問他。”

    謝春娥的丈夫點(diǎn)頭，“比賣給城里的商人貴。多少斤就是多少錢，一個銅板都不少。那些人也是喊三郎叔三公子。包括東方大人。”

    “你們以前怎么不說？”里長忍不住問。

    謝春娥：“我們以為你們知道。我說過棉花和紅薯都是三郎叔給的。你們問我為啥拉去養(yǎng)蠶里賣，我也說過朝廷派人下來收。”

    眾人想起來了，謝春娥說過這話，但這些人認(rèn)為朝廷派人去，是因?yàn)橹挥叙B(yǎng)蠶里有那些東西，根本沒往深了想。

    謝春娥轉(zhuǎn)向謝蓮花的丈夫，“我三郎叔最是通情達(dá)理，你以后看孩子的時候，勸孩子聽我大嫂大哥的話，別想著總把孩子帶回來，對我大哥大嫂客氣點(diǎn)，恭敬點(diǎn)，你閨女永遠(yuǎn)是你閨女。”

    “三郎叔，你讓他兩個月去一次，這閨女長大了，還得去找他啊。”李秋月看一眼錢小花懷里的小孩，“到那時我就虧大了。”

    謝瑯白了她一眼，“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想不想養(yǎng)蓮花的閨女。”

    “當(dāng)然想！”李秋月不假思索道。

    謝瑯：“這孩子剛沒了娘，你上點(diǎn)心，摟著她睡。最近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以后少在孩子面前提她爹，給孩子做好吃的時候，別說你要是跟著你爹，得喝西北風(fēng)。問孩子好不好吃，好吃過幾天還買，不出倆月，孩子就跟她爹生分了。”

    “當(dāng)他爹死了？”李秋月道。

    謝瑯點(diǎn)頭，“權(quán)當(dāng)是你自己的孫女。將來她爹比你有錢，她也不會去找她爹。還有一點(diǎn)我沒說，等她爹給她娶了后娘，她爹想來也脫不開身。根本不用你出面當(dāng)惡人。”

    “對對，我瞧她奶奶的樣子，恨不得明天就給她找個后娘。”馮英道。

    李秋月放心了，“你早說啊。”

    “我怕你們一禿嚕嘴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謝瑯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秋月：“我們什么時候敗事有余？”

    “你們什么時候干成過一件事？”謝瑯問，“賣東西不算。以前別人都沒有，只有養(yǎng)蠶里有，酒肆的人恨你們恨的牙癢癢也得找你們買。”

    李秋月想了又想，好像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