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別急。小點聲。”謝瑯抽出箭。 謝廣連忙捂住嘴,用眼睛催他,再不快點,鹿喝飽就跑了。 “不急,我想辦法搞兩只。”謝瑯小聲說。 謝廣松開手:“兩只?!” “兩只就行了。還想要多少?”謝瑯道,“不能一擊即中,讓鹿跑了,鹿身上的血腥味引來老虎和黑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我的忌日。” 謝廣想說沒那么巧。 可山上有老虎和黑熊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偶爾還能聽到狼嚎,更別說早些天還跟野豬群干了一架。 “三郎叔看到這么多鹿竟然還能忍得住?”謝廣忍不住說。 謝瑯:“貪心不足蛇吞象,知道什么意思?”邊瞄準最大的那頭鹿的命脈,邊解釋給他聽,“我從長安回來的那天就跟里正說,不能太貪。太貪,這次讓你得逞,下次就沒這么走運了。” 砰! 箭飛出去,鹿跌到水里。 鹿群躁動起來。謝瑯不急不慌的再次抽出一支箭,站起來,瞄準被擠在鹿群中間的那頭鹿。 箭飛出去,被打中的鹿踉踉蹌蹌,被后來的鹿撞倒在地。 謝瑯收起弓箭,沖謝廣努一下嘴,“下去!” 謝廣看了看浮在水上面的鹿,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鹿,再看了看謝瑯,“……三郎叔,你真厲害。” “你太貪心太激動,心慌手抖,說不定連一只都射不中。”謝瑯道,“目標定小點,一頭足矣,兩頭是咱們運氣好,這不運氣就來了。”砍掉一個小孩手臂粗的樹杈,隨著樹杈落到地上,“分叉削掉,我去找點藤條,咱倆抬回去。” 兩只成年的公鹿把十七歲的謝瑯和十五歲的謝廣累得到山腳下不約而同地把鹿往地上一扔,就躺在地上喘粗氣。 歇好一會兒,謝瑯站起來,“還貪心不?” “不敢了。”兩頭鹿險些累死他,打再多運不回去又有什么用。 呆在山里等村里人幫忙,保不齊村里人沒等到,先等來狼群。 謝廣撐著地坐起來,“三郎叔在這里等我,我去村里喊人。” “喊誰來幫忙,都得給誰分一點。”謝瑯提醒他。 謝廣想說他爹,可他爹和他叔在長安賣豆腐。謝大郎和謝二郎也去了。謝建業年齡大,他自己來肯定不行。 謝廣揉揉腿站起來,“我們自己抬回去。” “鹿鞭咱們一人一個拿去長安賣。給你三個鹿腿,回頭給你爺送一個,給你叔送一個。我留一個,給我大伯三個,最后一個我送去長安。剩下的rou咱們烤著吃,你看行嗎?”謝瑯問。 謝廣不假思索道:“我都行。” “走吧。”謝瑯把鹿往他那邊移一下。 到村里自是引得全村人圍觀,七嘴八舌的問謝瑯在哪兒打的。 謝瑯就說剛開始什么都沒打到,準備回來的時候撞到鹿群,追了半天才打中兩只。 村里人見他和謝廣熱的汗如雨下,頭發濕透了,沒有懷疑他的話,還幫他們把鹿送回家。 謝瑯把兩只奄奄一息的鹿宰了,鹿鞭收起來,謝建業和謝廣的那份也拿走,才對眾人說,“我這就上火烤,老人小孩每人一塊。” “這么說我們沒得吃?” 謝瑯扭頭看去,見其二十出頭,“家里有孩子沒?有老人沒?” 對方噎住,周圍人笑出聲來。 謝瑯來的時候從山腳下砍了一根竹子,便讓閑著沒事干的人幫他削竹子串rou。 rou烤好,謝瑯先給他家小七一塊,接著給泥瓦匠人,然后才分給村里的老人和小孩。 老人和孩子散去,兩頭鹿就只剩一點骨頭rou。 謝建業很心疼,“你怎么就全烤了啊。” “灶房里還有兩個鹿腿。”謝瑯提醒他。 謝建業:“其中一個是給人家王公子留的。” “你家還有三個,心疼把你的給我唄。”謝瑯遞給里正一塊骨頭rou。 里正笑道:“這話在理,我愛聽。” 謝建業瞪他一眼,就轉向謝瑯,“你還不如跟以前一樣小氣呢。” “那可沒人幫我建房,我也沒空上山打鹿,你也別想分到三個鹿腿。”謝瑯再次提醒他。 謝建業這次當真說不出話了。 里正忍不住笑道,“三郎以前不搭理你,你說三郎這孩子脾氣大。現在搭理你,滋味如何?” “沒你手里的鹿rou味道好。”謝建業沒好氣道。 謝瑯站起來,擦擦手,“你們別叨叨了。”隨后問泥瓦匠人,“晌午不做竹筍湯,喝清水行嗎?” “都行。”領頭的泥瓦匠開口,“對了,三郎小兄弟,我們村的春娥,就是小七他姑姑的婆婆,聽我們講豆子可以做豆腐,也要做豆腐。 “春娥擔心搶你們生意,不愿意做,就和她婆婆吵了起來。我今天來的時候春娥的丈夫叫我問問你,會不會搶你們的生意。” 來幫忙建房的村民連忙找謝瑯。 謝建業忍不住問:“春娥做出來沒?” “做也搶不了。”謝瑯見他們這么著急又想嘆氣,好在這次忍住了,“別說春娥,咱們村的人都做,該是誰的還是誰的。” 這話里正不懂,“說詳細點,讓大家都聽聽。” “做豆腐那么苦,沒有伯文哥的力氣,又不像我大哥和二哥打過鐵,不出三天就得累得腰酸腿疼。”謝瑯道,“趕上陰天下雨賣不出去,再愁出病來,賺的錢不夠買藥,誰還做。 “我娘以前說,想賺錢就不能怕苦怕累,還得一直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豆腐做的比別家好也沒人買。人嫌你不守信。” 謝仲武的妻子做出豆腐也沒藏私,村里人誰去她家學她教誰。最后只多了三頭驢,就是因為大部分村民怕堅持不下去,賺不夠本錢。 謝瑯的一番話說到所有人心坎里。 謝建業也不擔心謝春娥搶生意,因為她快生了,她丈夫一個人挑著豆腐去城里賣,一天最多賣四板,跟謝大郎的一板車沒法比。 趕明兒謝春娥生了,她公婆再累得直不起腰,她丈夫別想再去城里,只能做一點在村里賣。 這點泥瓦匠人也懂,“他家如果也買頭驢呢?” “春娥的公婆身體不行,等春娥的男人去服役,她有驢也沒法去城里賣。”謝瑯道。 每年五六月份,二十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的男子都要去給官家做一個月工。 眾人聽到這話就問謝建業,“你多大了?” “我也得去。”謝建業最近滿心滿眼全是豆腐,也把這點給忘了,“我明兒就教大郎他娘趕驢駕車,讓她們婆媳幾人去城里賣豆腐,我家那閨女在家里做豆腐。” 近來發生太多事,里正也把服役的事忘了。謝建業說完,他就開口說:“明天跟我去南邊把村學建起來,我就找夫子來給孩子們上課。” “什么樣的夫子?”謝建業的妻子姚桂芝忍不住問。 里正:“比我懂得多就行。” “我娘家有一個,明兒回娘家問問?”姚桂芝說著就看謝建業。 謝建業:“你娘家離這邊十多里路,人家不一定來。” “一天一個時辰,沒錢的都想來。”謝瑯突然開口。 里正渾濁的雙眼露出精光,“對!教半天沒人不樂意。大郎他娘,明兒去問問。束讓他提,我覺得差不多就讓他來給咱們村的孩子上課。” 姚桂芝笑道:“那我明兒就去。”說著往家去。 謝建業站起來,“天還沒黑,你急什么?” “給我娘切鹿rou。” 姚桂芝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謝建業忍不住嘀咕,“就跟她娘家人親。” 謝瑯無語,親娘不親,誰還親。 擔心忍不住懟他,謝瑯去給泥瓦匠燒水,隨后拎著洗菜的臟水沖茅房。 便池謝瑯沒讓泥瓦匠插手,他等泥瓦匠人走后,去江山圖里挑一塊青色石頭,挖個槽磨的光滑直接放廁所里,然后在上面撒一層土,看得不真切,好讓人誤以為是青磚。 砌墻的時候,泥瓦匠人在廁所的位子給留了一個孔,謝瑯把石頭放進去,剛好接到外面的糞坑里。后來他又在茅房里鋪上磚,導致來幫他蓋房的人進門先上廁所。 一天沖兩次,還得在上面撒一層塵土,謝瑯心煩,還不能露出一絲不快,別提心里多憋屈。 從廁所里出來,謝瑯就想把臟水桶扔了。又擔心別人誤以為他耍脾氣,謝瑯干脆拿著鐵锨出去。 “三爺。” 小七跟上來。 謝瑯停下來,“糞坑滿了,我挖糞,你別過來。” “我陪三爺。”小孩伸手就抓他的手。 謝瑯見他這樣,心里的郁悶之氣倒散了,“別嫌臭。” “我不嫌臭。”小孩很認真很認真的說。 謝瑯走到外面,挖一鐵锨糞,小孩就捂鼻子。 “小七的鼻子不舒服?”謝瑯故意問。 小孩慌忙放下手,“沒有,我好著呢。” 行,我看你能忍多久。 謝瑯憋住氣,又挖一鐵锨,微風拂過,臭味直直地飄向小七。 小孩抬起胳膊,對上謝瑯的視線,“三爺,我去和虎子玩兒。”不待謝瑯開口,拔腿往屋里跑。 往外走的里正連忙扶著他,“慢點。跑這么快做什么。三郎,剛吃過晌午飯你挖什么糞。我們都在院里坐著。” “滿了。不挖就流到謝廣家門口了。”謝瑯指一下便池出口處,讓他自己看。 里正見那邊全是水,“那些孩子真能拉。” 謝瑯心想,都不如你,一天三頓在我家解決。 “可不是么。”謝瑯嘴上說,“您嫌臭就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