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點一下頭，舀一勺雞蛋羹，不禁瞇上眼，隨即睜開眼看向謝瑯，比昨天的好吃欸。

    謝瑯修過心理學(xué)，看出他很滿意，笑道，“昨天的沒放蔥，也沒放油。今天放了一點油和蔥。”紅薯皮剝掉，就遞給他。

    小七一手拿著調(diào)羹，一手拿著紅薯，一口紅薯一口雞蛋，吃的打嗝了，才依依不舍的把剩下半個紅薯放下。

    謝瑯擔(dān)心過會兒涼了他又拿起來吃，抬手扔到外面。

    鴨子迅速趕來，張開扁長的嘴叼走。

    小孩兒起身就想去追。

    “還有。”謝瑯抓住他，“晌午再做。”。

    小七停下來，坐回到木墩上安安靜靜的等著謝瑯吃飽，和他一同去里正家。

    一大一小到里正家，他家院里已坐滿了人。看到謝瑯，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包括里正。

    謝瑯笑道，“大家都坐，無需多禮。”

    “誰給你行禮。”

    話音落下，謝瑯腦袋上挨了一巴掌。

    謝瑯忍了又忍，才沒把拳頭揮過去，“大伯，我的頭還沒好。”咬牙道。

    謝建業(yè)慌忙問：“痛不痛？”

    “你說呢。”謝瑯沒好氣地轉(zhuǎn)過身。

    謝建業(yè)好生尷尬。

    謝瑯接道，“也就是我大伯你，換成別人，我早打的他滿地找牙。”不待謝建業(yè)開口，就問，“您是不是跟他們說我想到澆地的法子了？”

    謝建業(yè)更加尷尬，“也，也不是我說，是他們一個勁的問。”

    “對對，是我問的。”里正見謝瑯剛才皺眉，就知道被謝建業(yè)打痛了，連忙打圓場，“三郎，說說吧。”

    謝三郎還得去溫家里買青磚，也沒賣關(guān)子，“挖井。”

    “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

    不知誰說一句，眾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謝瑯不著急，笑著說：“我還沒說完。我說的是陶井。”

    “實話跟你說，三郎，打井這個法子我們早想過。”里正也很失望，“可是陶井太費錢。一次找到有水的地方還好，找不到水眼，三天都打不好一口井。”

    謝瑯：“你們?nèi)绻盼遥裉炀腿ミx打井的地方、買陶圈，明天上午咱們就開始打井。”

    “你打？”

    謝瑯循聲看去，是他大堂哥謝大郎，也就是謝建業(yè)的大兒子，“我不打，讓你打，你會嗎？”

    謝大郎面色不渝，擰著眉頭道，“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說話這么嗆人。”

    不是謝瑯語氣不好，是身為一家人，謝大郎即便不信他，也不該第一個出言擠兌他，“你管我吃的什么。”轉(zhuǎn)向里正，“我說我有辦法不用挖下去，也能探到地下有沒有水，您老信不信？”

    “你有幾成把握？”里正問。

    謝建業(yè)開口道：“他有幾成都沒用。”

    “大伯！”

    這父子倆真是生來克他的。

    謝建業(yè)：“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前兩丈都好挖，下面就難了。”

    “咱們村的那口陶井是怎么打的？”謝瑯反問。

    眾人下意識回想，打井的人在身上綁兩根繩子，又把麻繩編的梯子放下去，下井的人先沿著梯子爬，爬不上來上面的人再拉。之所以不是先拉，是擔(dān)心傷著井里的人。

    思及此，眾人看向里正，他們也可以用這個法子。

    里正看了看謝瑯單薄的身體搖了搖頭。

    眾人疑惑不解。

    里正說道：“三郎太瘦。到底下挖半天，我擔(dān)心他沒力氣爬上來。再說又不是打一口兩口井，至少得打六口。”

    “那就這樣吧。”經(jīng)里正一說，謝瑯想起他現(xiàn)在十七，少年模樣，而不是三十七，一拳能打暈一頭虎，“兩丈到三丈深的時候你們挖，再往下我挖，這樣可行？”

    當(dāng)然不行！

    哪怕他只挖最底下的一丈，六口井挖好，他的小命也沒了。

    里正就轉(zhuǎn)向他小兒子，“三丈深你能不能爬上來？”

    “應(yīng)該差不多。”里正的小兒子很給父親長臉，“爬不上來，你們在上面拉我一把也上來了。”

    里正這才轉(zhuǎn)向村里其他年輕后生，“誰下井就先挖誰那邊的。”

    此言一出，沒人再猶豫，隨后就讓里正派活。

    三郎趁機說他有事出去一趟，得一個時辰才能回來。

    不論是編麻繩，還是去買陶圈都用不著三郎，里正就讓他忙自己的事去。

    三郎沖他大伯招招手。

    謝建業(yè)不想理他，就裝作沒看見。

    三郎立刻捂著后腦勺哼唧道，“我的頭好痛啊。”

    謝建業(yè)臉色驟變，推他一把，沒好氣道：“何事？”

    “小七，過來。”三郎沖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小孩招招手，就往外走。

    到外面，三郎在地上畫個圖，“你回去打個這樣的東西，頂端要像鋤頭那么鋒利。再打幾個這么長的鐵棍，然后接起來。沒有鐵我家廚房里還有，你先用著，以后賺到錢買了再還我。”

    謝瑯畫的東西謝建業(yè)看懂了，形似鏟。但他也沒懂，怎么用，又怎么賺錢。

    “做好了我不講，你也知道怎么用。”謝瑯往四周看了看，見人都在院子里，包括他堂哥堂嫂和伯母，便繼續(xù)說，“這個一定能探到地下有沒有水。”

    謝建業(yè)還是不懂，張嘴想問什么。

    謝瑯搶先道，“你不做我回頭自個做。”不是他不想解釋，是沒法解釋，因為他畫的是洛陽鏟，于是就故意說，“到時候賺的錢可跟你沒關(guān)系。”

    “我沒見過你的錢啊。”謝建業(yè)沒好氣道。

    謝瑯笑看著他，“你沒見過我的錢。”

    謝建業(yè)頓時噎住，想給他一巴掌，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能噎死個人。

    “大伯，堂姐的嫁妝準(zhǔn)備好了沒？”

    漢朝有規(guī)定，女子過十五歲不婚者，是要交稅的。謝建業(yè)的小閨女比謝瑯大幾個月，今年十七，交兩年的稅了。

    謝建業(yè)雖疼錢，也疼閨女，沒敢把她胡亂嫁出去。去年年底把她婚事定下來，謝建業(yè)擔(dān)心閨女被婆家看不起，在婆家受委屈，就打算攢點錢給她置辦幾件像樣的嫁妝，便把婚事定在今年秋天。

    謝瑯說別的，謝建業(yè)還能反駁，提到嫁妝，謝建業(yè)又想給他一巴掌，這死孩子何時學(xué)會戳心了。

    謝瑯見他表情變來變?nèi)ィ肥怯腥ぃ拔因_誰也不可能騙您。您老是我親大伯。”

    “親人才好騙，對你不設(shè)防。”

    第5章 買磚蓋房

    謝瑯呼吸一滯，擠出一絲笑，道：“對，我就是騙你。”

    謝建業(yè)噎住。

    謝瑯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干什么去？”

    “溫家里，買磚。”謝瑯頭也不回的往西南方向去。

    謝建業(yè)追著問，“你畫的東西怎么辦？”

    “你不做，我回來自己做。”

    謝瑯前世天天都在騙人，但他從未騙過親人和戰(zhàn)友。

    謝建業(yè)不了解他，也該了解三郎。少年人誠實守信，為人仗義，都不曾騙過外人，怎么可能會騙他。

    謝瑯從謝建業(yè)讓他一個沒爹沒娘，房子快塌了的少年出三十文錢時，就看出他情商低，也沒想到會這么低。

    謝建業(yè)此人古道熱腸，謝建業(yè)的妻子和三郎的娘關(guān)系不錯，三郎對他和他的妻兒喜歡不起來，謝瑯還以為三郎挑剔，現(xiàn)在可算找到原因——一家人情商都低。

    比如謝建業(yè)的二兒媳婦，三郎的爹娘下葬那天，當(dāng)著三郎的面講，有再多錢又有什么用，還不是沒命花。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實話，可也不該說給三郎聽。

    不過，就算謝建業(yè)一家都是這個德行，謝瑯還會幫他們。

    一是謝建業(yè)一家本質(zhì)不壞，又是三郎的親人。三郎不喜歡他們，也不愿看到他們窮困潦倒。二是考慮到漢朝男子滿二十歲須服一年兵役。他不能帶小七同去，而整個養(yǎng)蠶里只有里正和謝建業(yè)能讓謝瑯放心一些。里正年齡大，謝瑯打算到那時讓謝建業(yè)幫忙照看小七。三是擔(dān)心謝建業(yè)嫁閨女的時候找他借錢。

    他日謝建業(yè)開口，謝瑯說沒錢，謝建業(yè)一定會生氣。因為他都有錢養(yǎng)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小七。里正也會說他不懂人事。

    養(yǎng)蠶里這地方不錯，前面有河，后面是山，離長安城也就四十里，里長通情達理，村民團結(jié)，很適合居住。

    謝瑯打算在此度過他或許短暫或許漫長的一生，于情于理都得跟謝建業(yè)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

    不得已鬧僵，他也不能是理虧的一方。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他多給謝建業(yè)找?guī)讉€賺錢的門路，謝建業(yè)再找他借錢，他想借就借，不想借就可以回謝建業(yè)一句，你比我有錢。

    走了大概十丈，聽不見腳步聲了，謝瑯慢下來，問小七，“我大伯有沒有跟過來？”

    小七搖了搖頭，沒有。

    “回里正家了。”

    小七點點頭，欲言又止。

    “又想說什么？”謝瑯笑著問。

    小七眨巴著眼睛，勾著頭打量他好一會兒，見他當(dāng)真不生氣了，抿抿嘴小聲說，“你做？”

    “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