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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謀笙在線閱讀 - 第26節

第26節

    甫懷之摒著氣,將懷里鬧騰的小家伙擱在架子床上。阿笙還記得屁股不能碰到別的,整個人躺在他的床上,腰高高拱了起來,手指頭亂七八糟扯著自己的褲帶。

    那邊醒過來的柳媽終于發現阿笙不見了,找了一圈人沒見到蹤影,趕忙去告訴杏雨,杏雨安撫了慌亂柳媽兩句,敲了敲甫懷之的房門。

    “大人,笙姨娘可在您房中?”

    房內小姑娘一頭墨發鋪散開,一半順著床沿垂到地上,她眼中是再信任不過的神色。

    甫懷之半垂著頭,隔了幾瞬才回話,聲音有些啞,“拿她的東西過來,再燒些熱水來。”

    杏雨能做到如今位置,揣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極高,她告訴柳媽阿笙在甫懷之房中叫她不用擔心后,回頭收拾了阿笙里里外外全套所需的東西,還有兩根月事帶送過去。

    甫懷之只將門開了道縫,將東西都接過去。杏雨瞅著他神色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好哪里不一樣,只覺得他的眸子黑得讓她心跳都快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我又回來更新了

    這回一定能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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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天櫻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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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舊事 ...

    柳媽和杏雨在院子里立了兩刻鐘,甫懷之抱著穿戴好的阿笙出來,他大踏步將阿笙送回房中塌上,又叫來補氣血湯品點心放到她手邊上。

    “先吃這些墊墊,到了午間再吃飯,好不好?”

    阿笙看了眼那些吃食,又看了眼甫懷之,她一手按住碟子邊緣,一手扯著他的袖子:“安之不走……”

    甫懷之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有一些事要處理,等阿笙吃完了這些,安之就回來了。”

    阿笙聽完,沒有松開抓著他袖子的手,用另一只手抓了一塊的紅豆紅棗酥,一下子全都塞進嘴里去,還未咀嚼便又抓了一塊往里塞。

    她起床到現在滴水未進,上來便吃進兩塊干巴巴的酥餅,著實噎人,小臉兒立刻皺成一團。

    甫懷之抓著她的腕子止了她的動作,托著她撐變形了的腮,微微皺眉,“吐出來。”

    阿笙嗚嗚嗚地搖頭。

    甫懷之以為她是護食之心又起了,低聲哄道:“還有許多,叫杏雨再送盤來。”

    阿笙頭搖的更劇烈了,她試圖張嘴說話,但一開口噴出一堆酥餅碎渣,又連忙把嘴捂上。

    小傻子想把那些酥餅都咽下去,奈何口中容量有限,東西塞得太滿,她牙齒都無處落,只得生生往下吞,嗓子被擠著幾乎呼氣不上來,一下子翻起了白眼。

    甫懷之這回不是誘哄了,他直接捏著阿笙的腮,將她口中的酥餅向外掏,又大力在她背上敲擊,阿笙咳著吐了滿地酥餅。

    甫懷之拿著帕子為她擦臉,“下次吃東西不可這樣。”

    阿笙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拿著掛了淚珠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安之好久都不在阿笙身邊了……”

    她是為了自己的承諾才吃的這樣急,她甚至連最在意的吃食都不在意了。

    自己害了她那么多次,竟然還能得到她的信賴和親昵。

    甫懷之直起身子,俯視著她,他眼睛落在她的小梨渦上,卻又不僅僅是在看她本人,大概半盞茶的時間,他動作幅度很小地深吸了口氣。

    這不應該。

    “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要過自己的日子。”

    她應該怨恨他,疏遠他,把他至于悔恨自厭的折磨中,讓他害怕和痛苦于她的疏離,這是他欠她的,他也樂意這樣遭受報應。而不是用溫聲細語的親近,這樣不識好賴,錯把惡人當親人,讓他軟不得硬不得,坐立不安。

    阿笙從來都是個很有氣性的姑娘,愛憎分明。

    她不該這樣。

    甫懷之耳邊嗡嗡的耳鳴停下來,似乎終于找到了癥結所在。

    是了,阿笙伶俐聰慧,愛憎分明,她不該是這樣的。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甫懷之身上的氣勢突然變了,阿笙很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她把這歸因為自己剛剛的吃相問題。

    小傻子把裝著糕點的碟子推到一旁,“阿笙不吃了!都不吃了!”

    甫懷之在她頭上拍了拍,他動作很輕柔,眼神很平和,但語氣很冷漠,阿笙不能明白這種復雜的表現,但她有著自己的生存本能,此刻甫懷之給她的感覺,是他要離開她了,不是暫時的,是永久的。

    似乎他早就有了這樣的念頭,剛剛才下了決定。

    在阿笙過來抱住他之前,甫懷之轉過身對上柳媽,“有些事想與柳媽商談。”

    他最近有些懶得在家中裝笑臉,眼神掃過來,非人般冰冷。

    甫懷之沒有再看阿笙,在她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踏出房門。

    “我知曉柳媽是好意,”甫懷之開門見山地說,“不過阿笙不需要孩子。”

    柳媽臉色煞白,她立刻跪下來,甫懷之沒有扶她起身。

    “她活著一天,我可保她一天。我不會娶妻納妾生子,所有的東西,都留給阿笙,柳媽大可放心。”

    甫懷之話說的淡然,但內容卻十分駭人,柳媽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甫懷之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她晃著神兒回了屋子,阿笙還在抽泣,小傻子聽到門口響聲,期待地看過來,見是柳媽,聲音立刻拔高了。

    杏雨在一邊哄著,又端來些吃食,阿笙給那些那些紅豆酥紅棗酥推得老遠。

    柳媽撫了撫胸口,整理了下心緒,上前柔聲道:“奴剛剛在假山那處瞅見了只大角蟲,姨娘想不想去看看?”

    阿笙的哭聲弱下去幾分,柳媽趁機上前為她擦淚,“走,奴現在就帶姨娘去瞧瞧,那大甲蟲有人手掌大,還會打架呢。”

    小傻子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很好哄的。就像當初柳媽離開一樣,她總歸會適應,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別的各種事占據她不那么靈光地小腦瓜,進而忘記她的生命中還有一個安之。

    所有人都這么認為。

    *******

    秋日過了一半,天開始漸漸變短了,剛過酉時,天邊已染成一片橙,與絲絲紫色交織在一起。

    高陵來換崗,那些他父親的手下對他無甚尊重,草草行了個禮,腳跟還沒并攏,人都走出去半條街遠了。

    這秘書監大人不知道抽的什么風,懷安大將軍給了他兩隊人馬,他還嫌棄不夠,足足要了五百多人團團圍住秘書監府,四班輪值,鐵桶般護著這座府邸。

    高陵想到最近的事,下意識站在門口往府內張望。

    甫懷之與其小妾的舊事在中都城內鬧的沸沸揚揚,據說皇帝都甚為感動,要越了規矩,給那小妾封誥命。

    朝中老臣對此多不同意,在御書房里吵了兩天了。

    這事兒對于高陵最大的影響,是提醒了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爹,高陵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將軍夫人為他隨意指了個刺史的庶女,高陵借著上香的由頭見了一面,一個平庸至極的姑娘,他回去當天便忘記她長什么樣了。

    說起來可能沒幾個人會信,高陵每天都在懷念在那小山村的生活,比起做大將軍家的公子哥,他更愿意做個犁地的窮小子。在那里他是干農活和打獵的一把好手,母親未婚有孕,村里人忌諱與他家來往,他十歲開始便能獨當一面能養家糊口,為他母親爭了不少光。

    那里還有胡大娘收養的那個小癡兒……

    高陵心里嘆著,眼前忽地晃過一道倩影。

    他幾乎以為自己陷入了什么夢境,想到什么便見到什么。高陵微張著嘴,木愣愣地看著阿笙從門口過去,她身后跟著個體型偏胖的婆子和一位看著不年輕的姑娘,口中喚她“笙姨娘”。

    “那個就是甫大人的傻子小妾啊。”

    “什么?”高陵僵著脖子轉向一旁說話的小兵。

    “看她梳著婦人發髻后面還跟著仆人,走路蹦蹦跳跳不知道對著外男避嫌,肯定是最近城里傳得厲害的那個傻子小妾了嘛。真是好命,一傻子還能封誥命帶品階,咱這戰場上腦袋擱在褲腰帶的,連月錢都不漲……”小兵嘖了兩聲,瞧著高陵一臉震驚,“城門郎大人不是沒聽過這事兒吧?”

    高陵嗓子干澀,回不出話來。

    他當然知道一切,之前甫懷之的小妾失蹤,他看了畫像發現和阿笙長得很像,還詫異過。后來被派來受秘書監府,他也聽說了那小妾是個癡兒。

    可他沒把兩廂加起來,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怎么可能,阿笙那個傻丫頭,怎么可能就到了中都城,怎么就成了甫懷之的房中人。

    他正愣著神,腰間讓什么硬東西給撞了一下。

    高陵回過頭,見是一個推著板車的少年。那少年不過十五六的樣子,形容狼狽,腳步虛浮,似乎是遭了餓又受了傷,他強撐著推那板車,他手掌心全都是血,似乎是失了氣力控制不住板車才撞上高陵的。

    站在高陵一旁的小兵跳開,破口大罵,拿來的小子不長眼。

    高陵正待開口,一記微微沙啞的嗓音在他后方響起。

    “怎么回事?”

    高陵回過頭,這是他第一次直面甫懷之,他看起來實在是個矛盾之人,俊秀卻不惹眼,笑面又薄情相。

    這就是那個權傾朝野,讓手握重兵的父親都十分忌憚的甫懷之,阿笙的……丈夫。

    高陵行了個禮,把事情原原本本回了一遍。

    那少年在前方直直跪下,掀開板車上的白布,露出并排的三具尸體來。一男一女,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尸體已經微微腐敗了,看著十分駭人。

    “求大人做主。”少年喊道。

    甫懷之看過去,少年眼神毫無光彩,好像是個死人一般,他攔路喊著冤枉,但似乎并不報希望于有人能救他。

    甫懷之走到那放著三具尸身的板車前,秋老虎尚有余威,腐敗的尸身離近了聞得到一股臭氣。

    “你有什么冤情。”

    他低頭與那少年對視,見那少年眼中,亮起一點點微弱的光。

    “御史中丞的妻弟,強占我家良田,殺我爹娘,又要強娶我meimei!”少年板著臉說著始末,聲音越往后越顫抖,一字一字從齒縫里蹦出,滔天的恨意讓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甫懷之以前不信天意,而現在他很信。

    天下苦主那么多,只有這個求到他門前。

    瞧瞧,何其像。

    甫懷之腦中突然劃過前日小傻子阿笙哭著要他別走的樣子,過去的阿笙,并不會這樣不顧形象的大哭。

    她是村里最漂亮最伶俐的姑娘,又是家中老來得女,打小受盡了寵愛。哪怕她爹娘去的有些早,可村人莫不憐惜她、照顧她,又哪里讓她有機會坐地嚎啕。

    只有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