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個腳步聲離開，童銘菲才打開隔間門出來，她走到洗手臺前面，照鏡子時看到自己神色憔悴得厲害，頭發(fā)也已經(jīng)亂了，一縷一縷掉落在臉頰邊上。

    她打開水龍頭，洗手的時候順便彎下腰漱了口，然后站起來扯一張紙擦手。

    到最后，童銘菲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朝衛(wèi)生間外面走去。

    彭哲之還站在外面走廊上，靠墻等著她，一只手里拿著童銘菲的小背包。

    “出來了？”彭哲之看到她，站直了身體問道，朝她走過來說，“我們走吧。”

    童銘菲看著他，說：“彭主管，不用你送我了，我男朋友剛打電話過來，說他馬上來接我。”

    彭哲之聞言靜靜看了童銘菲一會兒，一臉?biāo)菩Ψ切Φ谋砬椋焓职丛谒缟希f：“你哪里來的男朋友？”

    童銘菲說：“我們交往不久，本來還沒有完全穩(wěn)定下來，所以沒急著告訴別人。”

    彭哲之仍是那副神情，他語氣平靜地說：“別緊張，我真的沒打算對你做什么，就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童銘菲掏出手機(jī)來看一眼時間，“他快到了，大概還有幾分鐘吧。”

    “是嗎？”彭哲之道，“那我陪你出去等吧。”

    第19章 殘次品

    童銘菲和彭哲之一起從ktv大廳出來，站在深夜冷清的街道邊。

    路上幾乎已經(jīng)看不見行人了，只偶爾有車輛駛過，附近的商鋪大多已經(jīng)關(guān)門歇業(yè)，只這家ktv還亮著五彩的燈光。

    彭哲之的車就停在路邊的地面停車場，他并不著急讓童銘菲跟他走，而是說道：“菲菲，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童銘菲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說道：“彭主管，我不明白你說的不想太多是什么意思？”

    彭哲之微微笑著：“我們可以走近了試試，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對我的看法有些變化呢？”

    童銘菲輕聲說道：“那你的太太和孩子呢？”

    彭哲之道：“我從來沒打算因為和你的關(guān)系影響跟他們的生活啊。下班和周末我們都不要聯(lián)系，把相處的時間控制好就行了。”

    童銘菲突然覺得他這個人簡直無法理喻，她說道：“可我并不想跟你發(fā)展關(guān)系，我覺得你這樣是不道德的。”

    彭哲之笑出聲，“所以我說你單純得可愛呢，這個世界哪這么非黑即白？我和我太太已經(jīng)沒什么感情了，但是我又不想離婚，這樣對孩子的傷害實在太大，所以寧愿留在公司加班，也不想下了班急著回去。”

    童銘菲說：“你只說你自己怎么想的，你怎么沒問過我怎么想的呢？”

    彭哲之看著她，突然伸手握住了童銘菲的手，“我在追求你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又不是不給你時間考慮，但是在那之前我想我們應(yīng)該相處，而不是你在根本不了解我的情況下直接拒絕。”

    童銘菲要崩潰了，她努力把手抽出來，“我不會考慮你的，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彭哲之說道：“傻丫頭，婚姻不會是我們之間的障礙。”

    這時候，童銘菲聽到了汽車從街角駛來的聲音，她轉(zhuǎn)頭看去，看見那輛車正逐漸靠邊，看起來像是沖著他們這個方向來的。

    即便不敢確定，童銘菲還是對彭哲之說道：“我男朋友來了。”

    彭哲之的笑帶了些嘲諷，就像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你確定不是你打的車？聽我說菲菲，上陌生男人的車太危險了。”

    車子果然在路邊停了下來，與上次的黑色轎車不一樣，這一次是一輛暗紅色的跑車，看起來張揚(yáng)了不少，駕駛座車窗落下來，傳來任喻霖的聲音：“童童，走吧。”

    童銘菲伸手從彭哲之手里把包搶了回來，她看到彭哲之正盯著那輛車看，之前臉上一直維持的笑容已經(jīng)逐漸消失了。

    這一個晚上童銘菲和彭哲之糾纏了太久，心里一直憋屈得厲害，她拿著包一邊后退一邊說道：“彭主管你錯了，這不是非黑即白，這就是道德的問題，我不會接受你這種背叛家庭的男人，根本連接觸的必要都沒有。還有，你跟我男朋友比起來差遠(yuǎn)了！”她雙手緊緊捏著自己的包，心情緊張，最后還沖彭哲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晚安。”然后轉(zhuǎn)身匆忙跑到汽車旁邊，拉開副駕駛坐了進(jìn)去。

    任喻霖將車窗緩緩關(guān)上，直到阻斷了彭哲之的視線。

    可彭哲之還是看著他們這邊，路邊燈光太暗，他也沒能看清楚任喻霖的長相，只是看車子便知道這不會是童銘菲打的車。

    任喻霖將車子開出去之前，問童銘菲：“沒事吧？”

    童銘菲搖頭，“我們走吧。”她嗓子發(fā)干。

    任喻霖點(diǎn)點(diǎn)頭，汽車平穩(wěn)而迅速地朝前面開去。

    童銘菲坐在車上看著前方發(fā)愣，甚至沒有想起該和任喻霖說幾句話，她反復(fù)地回憶剛才和彭哲之的爭吵，腦袋里面亂糟糟的糾結(jié)成一團(tuán)，她一邊想自己是不是不該說那些話，一邊又想彭哲之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xù)糾纏她，明天上班的時候面對彭哲之該怎么辦。

    這時候，任喻霖將車?yán)锏目照{(diào)溫度調(diào)得稍微高了一點(diǎn)，他問童銘菲：“冷嗎？”

    童銘菲猛地被他喚回神來，轉(zhuǎn)頭朝他看過去，說：“不冷。”她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還緊緊捏著她的包。

    任喻霖問道：“到底怎么了？看你剛才很緊張，那個男人是誰？”

    童銘菲抬起手撥了一下貼在臉上的頭發(fā)，“是我同事。”

    任喻霖聲音輕輕的很溫和，“他怎么了？我聽到你跟他說的話了。”

    童銘菲沉默一會兒，說：“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想追求我，大概是想要我做他的情婦。”

    任喻霖說：“直接拒絕他就好了。”

    “我拒絕他了，”童銘菲說，她語氣怔怔的，“其實除了有點(diǎn)害怕，我還覺得生氣。”

    任喻霖問道：“因為他很沒有禮貌？”

    童銘菲看著前方安靜空曠的城市道路，“因為我覺得他看不起我，憑什么他會以為我會答應(yīng)做他情婦？”

    任喻霖沒有說話。

    童銘菲用力吸了一口氣，她像是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其實我媽也是這樣，她給我介紹了一個離過婚的相親對象。我并不介意我未來的丈夫是不是離過婚，但是我不想被當(dāng)做商品一樣放在秤上稱，然后他們覺得你不好，你不夠優(yōu)秀，就給你打上殘次品的標(biāo)簽，認(rèn)為你只有資格找一個同樣是殘次品的男人，或者給另外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當(dāng)情婦。”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來，抬起右手，蜷曲著五指抵在唇邊，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車窗外面。

    “童童，”任喻霖說話了，“你不是殘次品，你很優(yōu)秀，不然我也不會注意到你了。”

    童銘菲看他，過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那么晚了還麻煩你來接我。”

    任喻霖說：“我很開心你那時候能想到我。今晚看你一直沒回微信，我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童銘菲連忙道：“不是，因為公司聚餐，他們纏著我喝酒。”

    任喻霖踩了剎車，將汽車穩(wěn)穩(wěn)停在路口等待紅燈過去，他轉(zhuǎn)頭看向童銘菲，微微蹙眉，“盡量避免跟男同事一起喝酒。”

    童銘菲低下頭，“我也知道，但有時候真的避免不了，我已經(jīng)裝醉了！”她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的語氣像是在為自己辯解，有些不自在起來。

    任喻霖的語氣嚴(yán)肅，“那也要小心，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早點(diǎn)給我打電話。”

    童銘菲忍不住朝他看去，見到任喻霖神情久久沒有放松下來。

    想了一會兒，童銘菲開口道：“謝謝你——”她遲疑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該叫他棉花糖，于是道，“任喻霖。”說完，她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是除了叫名字，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了。

    任喻霖聞言笑了笑，“不客氣。”

    第20章 機(jī)遇與前途

    任喻霖把車開到了童銘菲租住的小區(qū)門前，停在路邊。

    童銘菲自己解開安全帶準(zhǔn)備下車時，看見任喻霖也打開車門，比她先一步下車了。

    任喻霖今天沒有穿西裝打領(lǐng)帶，而是穿了一件寬松的淺駝色長袖t恤和深棕色休閑長褲，看起來干凈又溫暖。

    他從車頭繞過去，在童銘菲打開車門的時候，伸手扶住了門，說：“小心點(diǎn)。”

    童銘菲站起來，仰頭看向任喻霖，“謝謝你，我回去了。”

    任喻霖說：“我送你上樓。”

    童銘菲愣了愣，隨即說道：“不用了，我們小區(qū)挺安全的。”

    任喻霖抬手把車門關(guān)上，隨后鎖住車門，退開半步，道：“走吧。”

    深夜的小區(qū)很安靜，保安亭里的夜班保安探出頭來跟童銘菲打招呼：“加班到這么晚啊？”

    童銘菲只能微笑著回應(yīng)了一聲：“是啊。”

    保安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任喻霖。

    小區(qū)亮著幾盞路燈，但是草叢樹木仍然掩映在一片黑暗當(dāng)中，任喻霖沒有和童銘菲并肩前行，而是稍微落后她兩步，鞋子偶爾踩在小區(qū)地面松動的地磚上，發(fā)出輕微聲響。

    這種聲響讓童銘菲產(chǎn)生奇異的安全感。

    她有些恍惚地在前面走到，一直到進(jìn)去了單元樓門，踩著樓梯上去幾步，她停下來轉(zhuǎn)回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任喻霖。

    任喻霖一只手插在休閑褲的口袋里，微微仰頭看她。

    周圍太安靜了，除了頭頂樓層燈的電流聲，童銘菲就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對任喻霖說：“就到這里吧。”

    任喻霖仍然那么看著她，神情寧靜，說：“我送你到家門口。”

    童銘菲聽到自己心跳快了幾拍，她低了低頭，鞋底下意識地在地上輕輕摩擦，她說：“那要不要進(jìn)去檢查一下我家里藏著人嗎？”

    任喻霖聞言，仿佛真的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然后說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童銘菲又看他一眼，轉(zhuǎn)身繼續(xù)上樓，她聽到任喻霖的腳步聲跟上來，不自覺心跳一下快過一下，她會下意識地從樓梯欄桿的縫隙朝下面看，看見任喻霖一直維持著原來的步調(diào)跟在她身后。

    直到童銘菲站在租屋的房門前。

    任喻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說：“燈修好了。”

    童銘菲聞言也抬頭看，她說：“嗯。”

    任喻霖目光又落到她臉上，“開門吧，我?guī)湍銠z查一下。”

    童銘菲覺得腦袋里一團(tuán)亂糟糟的無法思考，她低下頭在包里找到鑰匙，顯得有些著急地打開了房門，摸索著開燈。

    任喻霖走到她身邊，真的朝里面掃了一眼，然后退回來，輕輕笑著說：“應(yīng)該是安全的，快回去睡覺吧。”

    童銘菲發(fā)現(xiàn)任喻霖并不是真的要進(jìn)去，一瞬間略微感到失落，她看著任喻霖。

    任喻霖說：“早點(diǎn)休息，晚安。”

    童銘菲問道：“你要走了？”

    任喻霖點(diǎn)一下頭，“你安全到家我就該走了，快進(jìn)去吧。”

    童銘菲看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突然間明白他是要等著自己回去了才走，于是走進(jìn)屋子，又站在門邊看向任喻霖：“謝謝你，任喻霖。”

    任喻霖沖她溫柔地笑了。

    童銘菲心臟猛地收縮，不知道那種驟然間襲來的感覺要如何形容，只覺得如同恐懼一般，她身體比腦袋反應(yīng)更快，伸手關(guān)上了房門。

    之后，童銘菲背對門站了很久，她忍不住緩緩蹲下來，兩只手相互交握，纖細(xì)白皙的手腕抵在額頭，她覺得自己有些丟臉，但是更多的還是別的情感，充實而又酸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銘菲站起來，又偷偷打開房門，只從門縫里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