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姜母欲言又止:“我……” 小山神跑過去扒在桌邊,看江風吃飯垂涎三尺,委婉問道:“好吃嗎?” 江風說:“好吃?!?/br> 派出所的飯是真的好吃。名不虛傳。 小哥說:“哎喲小朋友想吃嗎?我再給你點一份啊。” 江風直接拒絕道:“他最近忌口,不能吃?;厝ヒ运帯!?/br> 小山神:“……委屈巴巴?!?/br> 民警小哥又問了些小山神關于他那天去花園小區的細節地方,小山神回答起來流暢自然,口齒清楚,思維敏捷。他畢竟還太小,沒察覺出異樣,就讓江風先把他帶回去了。 姜廈原依依不舍地看著他。 小山神問:“如果他父母又把他送去那種學校怎么辦啊?” 江風低頭看了一眼,說道:“不知道。” 姜廈原沒有成年,他父母是法定監護人。行走學校的老師跟教官們,只要家長簽字,就能把他們帶過去。 · 褚玄良跟黃玉站在少陵山群的山腳,順著地圖上的標識,找到了那家行走學校。 在經歷教官集體去世,學生集體失蹤又回家之后,這所學校終于被關了。哪怕它本來就是無證經營的。 褚玄良在門口轉來轉去,想找缺口翻進去,但他畢竟不是靠拳頭吃飯的,身手不是非常好。主要業務還是看風水,做法事,偶爾被強拉上陣,才會做前線工作。 就是倒霉催地遇到了江風。 黃玉則在一旁刷手機查新聞。她認為規律,可以從現實著手。主要是本人也比較八卦。 這所學校,雖然地處偏僻,但也曾經被媒體曝光過。 學校里死了好幾個學生,大部分是自殺跟意外。一位出校了的女生鼓起勇氣向媒體舉報,但因為沒有證據,加上是本地新聞,沒有推動跟炒作,很快石沉大海。學校照常經營,也沒有家長來把孩子領回去。 行走學校的學費并不低廉,相反還很高。普通家庭可能還負擔不起,所以許多家長是醫生、老師、白領等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 在學校被關之后,出來求情為學校辯解的也是這些家長。在知道自己孩子受到這種虐待之后,依舊保持這種態度,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這些家長的說辭極其統一,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不相信自己孩子的陳述,認為他們在夸大其辭,為了逃學說謊污蔑。這些孩子自己是已經教不好了,為了防止放出去危害社會,所以送行走學校吃吃苦。事實證明確實是有用的,他們回到家以后都變得更加殷勤聽話了,他們滿意這樣的結果。 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這樣認為,還是在自欺欺人。 黃玉摸著嘴唇道:“我說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專門請幾個變態來虐打羞辱自己的孩子,真學好了還是在害怕都不分不清嗎?舊社會都沒這么扭曲人性吧?” “眼不見為凈吧。自己不舍得打,怕被說家庭暴力,但又覺得他該打,就送個地方找別人打。”褚玄良說,“而且這里魚龍混雜,送過來的學生里,還真有一些人不是個東西。就是因為未成年奈何不了他們?!?/br> “如果真不知道,我還能理解,以為家長是被學校給騙了??墒恰秉S玉嘆了口氣,“唉。我兒子以后要是敢這樣翻天,我肯定會自己打死他,不假手于人。” 褚玄良回頭道:“別看了!過來幫個忙?!?/br> 二人圍著校門開始布下法陣,擺放符箓。 褚玄良站在中間,念誦口咒,召請五方鬼差,搜尋幾位教官鬼魂,前來一問究竟。 然而陣法開始生效后,五鬼卻沒出現。符箓中金光閃現,一陣狂風刮過,周圍寂靜了一秒,好像有什么東西出現斷檔。那感覺相當奇怪。 二人戒備退出法陣,手執符箓戒備。 黃玉眼睛發澀,用力眨了眨,然后睜開查看四周。 還是原先的校門,一時說不出來哪里有變化,只是隱隱覺得不對。這時有一道人影從前方走過。 “我去!有人!”黃玉說,“看起來是教官!” 對方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他們,繼續往前走著。 褚玄良先攔住她,看了一圈,說道:“這座山,有點奇怪。我們剛才好像不是在這個地方。” 黃玉不解:“哪里奇怪?” 褚玄良往上一指:“有山頂?!?/br> 是的,這一塊山頂連著山神廟,明明都被小山神給帶走了,可是現在卻有了完整的樣貌。 “是不是山神已經送回來了?”黃玉說,“你打個電話給江風問問?!?/br> 褚玄良拿出手機劃了下,又收回去:“沒信號?!?/br> 黃玉對著山頂詫異道:“這顏色是不是分層了?” 褚玄良確認道:“葉子有點變化?!?/br> 冬天的樹葉都枯黃落了大半,可此時山頂顯得更加蕭條。遠遠看上去,色差對比還是挺明顯的。 校園門口種著一顆長青的松柏,道路兩側是其他的植物。先前沒注意看,但也知道,一個來月不打理,地上應該是有不少落葉的,此時沒有,跟被人定期清理過一樣。 “這什么情況?”黃玉鼻子動了動,抓緊手上的長棍說:“陰氣好重,這地方有鬼。明明人都沒了,何人還在此作怪?” 她正想進學??纯?,被褚玄良一把拽住。對方抬手指了指山頂。 二人暫時離開學校,往山頂走去。 直到走過那條顏色的分界線,才直觀地感受到了兩者的不同。 兩個地方的空氣味道不一樣,風向也不一樣,太過詭異。修道人的直覺,下面的山體,有一種逼仄沉悶的壓迫感,好像沒有生命氣息的死物。而在上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爽感,連帶著心情都輕松了不少。 褚玄良重新拿出手機,這次道:“有信號了。” 黃玉一驚:“不會吧?” 有信號了反而覺得更玄乎了。 褚玄良沒答,低頭開始按動手機。 這一代信號本來就弱,褚玄良一條信息轉啊轉轉了一分鐘才發送成功。 很快江風回信過來,說小山神還在他那里。 褚玄良又發了一條,這次運氣要再糟糕一點,一直轉啊轉的,都轉不出去。他干脆不管了。 以這條線為界,往上,是小山神帶走的本體,少陵山群某處山頂。往下,更像是一個幻境。 褚玄良說:“我猜,小山神因為法力不夠,只帶走了一處山頂,但他本體畢竟是少陵山群,所以,自動補足了整個地圖。如果我沒有猜錯,那里的時間應該還停留在” 黃玉:“我們這是……順勢進到山神的地盤了?” “大概少陵山群間有什么聯系,教我們撞上了?!瘪倚家膊恢溃跋逻呹帤夂弥兀拇_有鬼在……算了,我們還是過去看看?!?/br> 二人重新回到校門口。 里面教官正在集結隊伍,似乎是要帶學生出去爬山,隊伍就暫時列在校門口前面的空地上,而教官在說注意事項。 果然,這一片都是幻境。里面的人根本不能看見他們。 側門已經開了,二人在人群面前大大方方地走進去,開始搜尋這一代是否有惡鬼存在。 黃玉兩指捏著褚玄良送她的聚靈符,感受上面的靈氣流動,以分辨惡鬼的方向??蔁o論面向哪個位置,符箓都沒什么反應。照理說,聚靈符是最靈敏的符箓,這地方連她都能直接感受出陰氣,符箓表現應該很強烈才對。 黃玉懷疑道:“你的聚靈符好像壞了。你這是放久了發潮吧?劣質產品?!?/br> 褚玄良皺眉:“你別胡說,我畫的符供不應求,根本就沒受潮那機會。” 黃玉:“可是就沒用啊?!?/br> 褚玄良:“那也是這地方的問題?!?/br> 二人就站在虛幻的人群面前爭辯,這時候耳邊突兀地響起一道女聲:“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那聲音很細很小,夾雜在教官粗獷的聲線中難以察覺,但音色卻很特別,叫兩人清楚聽見。 他們一起循聲看去,面露驚訝。 女生躲在集合的隊伍里,被遮掩了,并不明顯。 三人視線在半空交匯,那女生有如驚弓之鳥,整個人崩了起來,本能地想要逃跑。剛轉過身,咬咬唇,又定住了。問道:“你們是誰?是活人嗎?” 褚玄良扯起嘴角笑道:“我是個道士。別怕。” 女生聽見道士兩個字簡直要喜極而泣,問道:“是小山神請你來救我們的嗎?” 褚玄良沒應聲,點了下下巴問:“你站在他們中間干嘛?” 女生臉色發白,招手示意他們也過來,說道:“我害怕,我在躲人。你們說話聲音小一點?!?/br> 褚玄良:“躲誰?” “躲教官。他們從山上追下來了?!迸a充說,“他們已經死了,這里有他們的鬼魂?!?/br> 褚玄良走過去。 他周身的氣質就很讓人安心,加上他的身份使然,果然他一過去,女生臉色就好了不少。 褚玄良:“什么意思?你慢慢說,不急?!?/br> “就是鬼啊……小山神救我們的時候,把鬼也給放進來了,可是他又趕不出去,就讓他們一直躲在山神廟里,說山神廟鬼進不來。” 褚玄良:“那你們怎么又下來了?” “我們……”那女生說,“我們本來躲在山神廟里,那天為了把姜廈原送出去——就是我們中的一個同伴,他說想回家——然后開了山神廟。當然教官悄悄躲在外面,然后就趁機沖進來了。我們害怕,逃下了山,混進學生里。之后就一直躲在這個地方?!?/br> 女生說著哽咽道:“我好害怕……我們走散了。這里很可怕,我快受不了了。不知道教官什么時候會出現。天黑我不敢出門,白天我也不敢離開,都不知道其他幾個人現在在哪里?!?/br> 黃玉:“不是,你們回家啊,躲小山神這里干什么?其他學生不都回去了嗎?” “我們害怕,怕教官報復我們,來殺我們?!迸亮瞬裂蹨I,“那天就是因為我們十二個人跑上山躲起來,教官才會帶隊上山,想讓其他學生跟著一起找人的,結果就發生山體滑坡,他們全死了?!?/br> 黃玉:“不對不對,你們不回家,那你們家里的人是誰?” “是小山神養的山魈?!迸f,“我們當時也不想回家,小山神就讓山魈假扮了我們?!?/br> 褚玄良敲著手指,隨后問道:“現在這里的時間是幾月幾號。” “就是山體滑坡發生的那一天?!迸榱顺楸亲樱八麄儸F在整隊,然后就要上山了。我得跟著一起上山,不然學校就空了,教官的鬼魂一來就會發現我……可是我……” 她抱住頭精神崩潰道:“可是我看著他們被埋進土里砸成rou泥,然后再一個人走山路跑回來,重復一模一樣的一天,我也好害怕,我快怕死了!” 二人看著實在很唏噓。 褚玄良拍著她的肩安撫了一下:“沒事了,別哭。我會帶你們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