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蘭沁禾想著自己拿著管理后宮的借口跑去尚酒居看人,頓時有點心虛,連連搖頭,“算不上親力親為,臣妾愚鈍,不求有功,只求不要給皇后娘娘惹了事端就好了。” 皇后拿了帕子掩唇一笑,狹長的鳳眼眼波流轉,頭上的珠翠隨著身體搖擺,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她嗔了蘭沁禾一眼,“你慣會埋汰自己。” “在皇后娘娘面前,還有誰能不埋汰自己的?您這可是偏頗,不然問問座下的姐妹,誰還不是和臣妾一個樣子的?”皇后既然之前給她撐腰,蘭沁禾自然也樂得說些好話哄哄她。 底下眾人自然應是,只有蘭沁酥不屑的撇嘴。 “真是會說話。”皇后整了整袖子,“本宮也沒什么好賞你的了,昨日你倒是出了風頭,大把的銀子流水一樣的撒出去,那也帶上本宮一起和你威風威風。”她對著攬月抬抬手,她便轉身捧了一個紅木盤子走到蘭沁禾身前,只見上面放著一個信封。 皇后勾唇,“這里是五千兩銀子,你便代本宮一起捐了吧。” 蘭沁禾接過又笑,“臣妾哪敢在娘娘面前出風頭,現在也只是借著娘娘的名頭威風而已。” 今日被德妃一打岔,請安的時間長了些,等到回宮時將近中午,蘭沁禾讓人拆了信封,銀耳拿出來一瞧,掩著唇輕訝了一聲,遞到蘭沁禾面前,“娘娘,這……” 拆出來是兩張銀票,一張面額五千,另一張面額兩千,還夾著一張薄薄的花箋,蘭沁禾接過,上下掃了一遍,忍不住輕嘆,“這人情可難還了。” 蓮兒不解,“娘娘是說什么?” 蘭沁禾便把花箋遞給她看,上面兩行小字:另附兩千兩給予私用,不必掛懷。 小姑娘看了忍不住感嘆,“皇后娘娘果真寬厚仁慈體察入微,對娘娘也是極好的。” 蘭沁禾聽了只是笑,把錢遞給銀耳,“去把這張票子還給右相府里。” 銀耳多了一句,“娘娘,相爺未必急著這些錢,您不如留下,省的再當掉那些首飾,今日出門,皇后懲治了德妃,別的妃子自是不敢多嘴,可心里指不定怎么編排您呢。” 蘭沁禾搖頭,“爹爹昨日借了本宮那么些錢,嘴上不說,可家中必定緊張了,本宮被人笑話就笑話了,可父親兄弟們入仕為官,少不得送禮應酬,可不能被人看輕。” 銀耳欠身,“是奴婢淺薄了。” 剛好妙音打了簾子進來,“娘娘,貴妃來了。” 坤云宮里,貴妃和皇上是唯二兩個不用通報就進來的,底下的奴才自然對她恭敬有加,可經昨日一事,眼看著坤云宮流出那么多銀子,底下對于貴妃可畏是怨聲載道。 蘭沁酥進來時,臉上沒有半分在外面的驕橫跋扈,一臉惴惴坎坷的好像犯了錯的小孩子,見了蘭沁禾就撲倒在她腳前,抱住了她的小腿。 本來還有些火氣的蘭沁禾被她這一出驚的站起來拉她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jiejie,酥酥錯了,你打我吧。”小姑娘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抽抽搭搭的吸著泛紅的鼻子,好不可憐。 蘭沁禾頓時就心軟了,拉著她坐下,“罷了,左右不過是些身外之物,能換你個賢貴妃倒也不虧。” 蘭沁酥抽著鼻子哽咽,“我看jiejie好像很喜歡那珊瑚,才想討過來,我、我下次不敢了……”她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蘭沁禾,“jiejie別不要酥酥。” 蘭沁禾一愣,她原以為酥酥是單純的想給德妃威風看,原來是因為自己多看了那珊瑚兩眼的緣故。 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就因為多看了兩眼,這白花花的銀子就沒了,還真是…… 知道蘭沁酥是為了自己,她也不忍心怪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嘆氣,“以后別這么傻了啊。” “酥酥知道了。”小姑娘靠在她肩上,失落的垂下眼瞼,擋住了眼中的熾熱。 她在蘭沁禾看不見的地方勾唇一笑。 把自己的手塞到蘭沁禾的手中,然后,十指相扣。 這世上,果然只有jiejie對酥酥最好了呢。 倚沐和銀耳守在門外,倚沐看了眼銀耳又飛快看向別處,一會兒又看了眼銀耳,對上她轉過來的視線又急忙移開,來來回回好幾次,銀耳實在忍不住了,“倚沐,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兩人也是從小長大的,說話也比較隨意。 倚沐咬著唇,滿臉猶豫,她低頭看地了半天,最后才猶猶豫豫的輕聲問,“銀耳,我也就是隨便一問,皇貴妃和千歲爺……” 作者有話要說:我昨天聽說有老爺專門去給我推文,還推了好幾次,真的是太感動了,這文的收藏量其實是靠老爺們撐起來的,第一篇文,寫的不好你們還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然后有老爺說微博搜不到我,我微博和晉江同名的,大家搜江楓愁眠_就可以看到了 第20章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銀耳臉色一變,瞪著眼睛看她,“這些話你都聽誰說的!” 倚沐急忙擺手,湊過去跟她咬耳朵,“是我家娘娘,覺得有點不對。你放心,沒有多的人知道。” 她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要說出什么難以啟齒的話來,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我家娘娘,似乎對皇貴妃……” 她不再說話,給了銀耳一個眼神。 銀耳瞪大了眼睛往后踉蹌了半步,“你、你、你確定?” 倚沐急得跺腳,“這么大的事兒,我要是不確定還能往你這瞎說!” 銀耳沉吟了一會,突然靜靜的看向她,“說句實在的,這宮中的磨鏡也不少見,若是貴妃……倒也未嘗不可。” 倚沐被她的口出驚語給嚇到了,不可置信的問,“你居然不在意?!” 銀耳瞥了她一眼,“我問你,若是你家主子非要找個人,這后宮里,你說誰最合適?” 倚沐低了頭,“照你這般說法,到確實如此。”她嘆了口氣,“你倒是心大,我當時察覺的時候,嚇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被你這么一說,好像也沒什么。” 銀耳心里冷哼,她可是接受過千歲爺和娘娘在一起的丫鬟。 等蘭沁酥在坤云宮用了午膳,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銀耳向來不對蘭沁禾藏事,不過這消息實在嚇人,她便從側面委婉的提了句,“娘娘,今兒倚沐對奴婢說,貴妃想找個磨鏡的……” “啪!”青花纏枝的茶盞應聲而碎,蘭沁禾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說,什么?” “娘娘稍安勿躁。”銀耳嘆了口氣,娘娘當初能喜歡一個閹人,怎么連磨鏡都接受不了,她讓小丫鬟收拾了碎片,自己走上前輕輕的按揉蘭沁禾的太陽xue。 “娘娘也別太吃驚,這宮中磨鏡不在少數,貴妃娘娘想找一個,也不算出格。” 過了一開始的震驚,蘭沁禾也冷靜下來了,她嘆了口氣,“酥酥整日的就是愛搗亂,她圣寵還不夠多么?磨鏡,那是被冷落的妃子才干的事兒,她要什么磨鏡。也就是小孩子心性,看見別人都有,自己就也想要一個。” 銀耳表面應是,內心憐憫的感嘆,娘娘若是知道貴妃要的磨鏡是誰,估計再也不會拿看小孩子的眼光看她了。 她頓了頓,又不在意似得說,“奴婢問了倚沐,貴妃想找個什么樣的。” 蘭沁禾跟著問,“她要什么樣的?” “貴妃說,要像是您這樣的……” 蘭沁禾聽了好笑,“別理她,她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 銀耳再次嘆氣,娘娘一遇到貴妃就糊涂,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平時,娘娘早就明白了。算了,她還是不要再多嘴。 這時蓮兒繃著一張臉進來,蘭沁禾看著奇怪,打趣她,“怎么了?本宮的小丫頭又被誰欺負了?” 蓮兒撇撇嘴,“哪有人敢欺負奴婢。” “這倒是。” 她抬頭看了眼蘭沁禾,“是千歲爺求見。” 蘭沁禾臉上的笑淡了,“他來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要不然,奴婢去打發了他?” 蘭沁禾嘆氣,“打發?咱們哪打發的動他,況且昨日受了他的恩惠,理應去謝謝他,請他進來吧。” 蓮兒不情不愿的出去了,銀耳皺眉,自家娘娘的桃花也太多了些,這波未平那波又起的沒完沒了。 貴妃尚且好說,這東廠的廠督可不是她們能得罪的起的。她再次嘆了口氣,那位要不是個太監,那該多好。娘娘第一次喜歡個人,還落的這般田地。 蘭沁禾本以為自己能收拾好情緒,可遠遠的看見那人的背影,她便止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矯情,明明沒在一起過,就搞得好像失戀似得。 她甩了甩腦袋,換上優雅婉約的笑來,邊走上前邊笑道,“千歲爺來了怎么還站著?快些上座。” 慕良緩緩轉過身,他的臉蒼白毫無血色,眼睛下是濃郁的青,只是一個晚上,仿佛憔悴了不少。 那眼睛定定的看著蘭沁禾,里面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彩。蘭沁禾腳步一頓,心疼一陣一陣的冒出來,她想問問他怎么了,可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親近他了。 她背負的還有蘭家,她不可以肆意妄為,她不可以…… 蘭沁禾只當沒看見,自顧自的越過他坐下,客套的笑著,“昨日多謝千歲爺了,本宮正想著上門道謝您就來了,真真是本宮不應該。” “娘娘……”慕良站著不動,那聲音低落沙啞,聽的蘭沁禾抑制不住的心酸。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皂靴,半晌,他才緩緩道,“娘娘,臣今日穿了皇上剛賞的蟒袍來。” 蘭沁禾愣了愣,她確實有注意到慕良的那一身紅色祥云蟒袍,她還沒見過慕良穿這么亮的顏色。 慕良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她,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翻滾,蘭沁禾不敢深看,只覺得如果知道了,自己怕就是一敗涂地了。 只是耳邊傳來那沙啞的聲音卻無法不聽。 “娘娘,臣穿著好看嗎?” 蘭沁禾被那目光看得心慌,狼狽的撇過頭,嘴唇動了動,“千歲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這話倒不假,慕良生的高大,可以說是移動的衣服架子了。 “可是娘娘不看臣。” 他眼神凄涼,滿是苦楚,“娘娘不看臣,再好看有什么用……” 蘭沁禾鼻子發酸,夠了,不要再說這種讓她誤會的話了。 “娘娘,您看一眼臣好不好?”那聲音滿是哀求,卑微到了骨子里。 這時的慕良,早就不是權傾朝野呼風喚雨的司公廠督,他只是仰著頭搖尾乞憐,請求不要被主人拋棄的普通奴才。 或許,連最底層的太監都比他更有骨氣些。 但如果能被那人疼惜,骨氣、尊嚴、臉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可以不要的啊。 蘭沁禾眨去眼眶里的淚水,勉強的笑道,“千歲爺說笑了,滿朝文武舉國上下都注視著千歲爺,哪有本宮品頭論足的余地?” 他低頭,那么高的一個人此時脆弱的像被丟棄的小狗,無助、失落、惶恐…… 那沙啞的聲音輕的虛幻,像是對自己說,又好像在乞討上座人的憐憫。 他說:“可是,臣只想給娘娘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