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沒辦法,這場‘巫山云雨’對決的規則便是如此,只要能得到平沙落雁的認可,就不算輸?!?/br> “這可……” 不僅正陽仙宗的人這樣想,連東陵仙宗的三個修士,也不由暗嘆一聲:“好險!” 這臨子初年紀輕輕,琴法方面當真無可挑剔。 一首《云雨劫》演奏的出神入化,沒有半點錯漏。 不過,我宗二弟子演奏的同樣可圈可點。沒錯,按照這樣進行下去,說不定能反敗為勝。 朱昌鵬握緊了拳頭。 很快的,下一輪抽曲開始了。 臨子初素手前伸,將平沙落雁口中銜著的宣紙放到手中。 攤開一看,臨子初不禁微微皺眉。 又見東陵仙宗那邊二弟子,抽到宣紙,低頭一看,低低‘啊’了一聲,顯然頗是為難。 原來,兩人手中的宣紙寫的又是同樣的內容。 “巫山泣”。 十大名曲排行榜中,最難演奏,琴譜破損最嚴重的名曲,非《巫山泣》莫屬。 其中一處高潮已然缺失,要想彈奏,全憑修士自己想象。 也有音律修士試圖修補《巫山泣》,然而水平不夠,不能以服眾。 東陵仙宗二弟子抽到這張宣紙后,愣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后,放開開始彈奏。 再看臨子初那邊,他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琴弦,停頓的時間,比東陵仙宗的弟子還要長。 正陽仙宗修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臨子初不會彈奏這首曲子。 雖然心知即使一首敗落也無妨,但若是影響到了臨子初的士氣,可就不好了。 就在正陽仙宗修士憂心之時。 忽見臨子初赫然抬頭,望向前方。 坐在臨子初正前方的,便是千晴了。 臨子初這一抬頭,看著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好對著千晴的眼睛。 千晴的心怦然一動,啟口似乎要說些什么,然而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出口。 臨子初分明看不到對方的,然而隔著結界,他們二人的眼神竟然還是對在了一起,也真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如此。 這樣過了一息時候,臨子初閉上雙眼,復又睜開。 他舉起雙手,將眼側太陽xue左右的銀針,拔下一根。 劇烈的疼痛引得臨子初呼吸一停,但很快的,臨子初動作如飛,將插在眉眼間的所有銀針皆盡拔下。 剎那間,站在一旁的平沙落雁嘎的一聲,向旁邊站了站,要離這個冰雕般的人遠些。 蒲青蘿道:“臨師兄相貌如此高雅俊挺,平日里被這些銀針遮擋了一半有余,真是可惜?!?/br> 千晴道:“哼,哪里輪得到你指指點點?!?/br> “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千晴露出厭惡的表情,轉過頭去不看蒲青蘿,只喃喃道:“……誰也不能說他?!?/br> 結界里的臨子初當然聽不到外界的議論與爭執。 他輕撫琴弦,彈了第一個音。 與《云雨劫》的氣勢磅礴截然相反,臨子初雙手輕移,聲調好似情人低語,吟聲測測,耳廝鬢磨。 而后輕快的音律陡然變得沉重起來,空氣中也彌漫著那種猶如皮革般粘稠的悲傷感。 傳聞,這首《巫山泣》的撰者,是一位年紀不足百歲的女性修士,她的愛人無法開脈,沒有修行資質,只是尋常人,享百年壽命。 在與凡人愛侶度過的百年時光中,女修使盡各種辦法,均不能延續愛人的性命。 最后她眼睜睜看著愛人死去,將他親手葬在巫山下,大哭一場后,譜成這首《巫山泣》。 這首《巫山泣》被稱為十大名曲,實際上是因為它的高潮處令人聽之既泣,可惜現在聽不到了。但傳世名曲之所以是傳世名曲,自有不凡之處,尋常人只聽到殘存的地方,便能體會到撰者悲傷欲絕,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便在這時,東陵仙宗的二弟子快臨子初一步,彈完前奏,即將步入高潮,也就是先前說過的,殘存琴譜中沒有的部分。 這二弟子好生為難。他雖然見過《巫山泣》的殘譜,也練過,然則這段空缺的高潮,他并沒有想出應當如何去彈。 畢竟這二弟子只有金丹修為,年紀尚輕,雖知曉男女之情,但尚在熱戀之際,體會不來生離死別,自然創作不出《巫山泣》這種肝膽俱裂、生不如死的悲愴之曲。 眼見東陵仙宗二弟子彈琴的手指略有猶豫,而后逐漸有停頓,琴聲登時變得凝滯起來。 站在二弟子琴邊的平沙落雁‘呀?。 桨?!’的怪叫,跳躍到二弟子手上,用腳爪踩踏,逼迫他站起身來。 那二弟子一個愣神,便被平沙落雁毫不猶豫地趕出結界。 東陵仙宗眾位不約而同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無人責怪,畢竟二弟子做的已經極好了。 這種情況下,正陽仙宗一定會取得勝利,東陵仙宗的幾位再無競爭之心,只是有些好奇,紛紛轉過頭去,想看臨子初這局情況。 轉眼間,臨子初也彈到了《巫山泣》那段空白的高潮部分。 傳說中最催人淚下、震人心魄,卻又丟失已久,再也不可能找回的部分。 正陽仙宗與東陵仙宗的眾修士紛紛屏住呼吸,想聽臨子初如何對待接下來的部分。 實話來說,即便接下來的部分,臨子初也如二弟子般彈不出來,那也沒有關系。 因為他手里還有六朵閣花,算下來的話還有七次機會,無論如何這場比賽的勝者也是他了。 可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剛剛輸了比賽有些沮喪的二師兄,均是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只覺得如果錯過這次,日后說不定會后悔。 第140章 受著眾人凝視, 卻毫不知情的臨子初, 用他最精妙的指法,演奏著正梧洲十大名曲中, 最驚為天人的樂曲。 到了空白章節時, 臨子初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眼瞼向下,用睫毛遮住眼中一切的情緒。 之后右手食指上挑, 彈出了一個空蕩的中音。 他雙手節奏不減, 動作流水般順暢。 就好像接下來的部分,他彈過千萬遍般…… 一段陌生且極其悅耳的琴音, 輕輕從結界內流淌而出。 聽到這琴聲, 千晴恍然一怔, 心下大慟。不由自主的,千晴微微向前傾身,想將結界內的琴音聽得更清楚些。 其余修士也不約而同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有交情好的修士,互相傳音道: “這曲調如此陌生, 想必是臨師兄親手所創?!?/br> “譜曲容易, 但與《巫山泣》這般貼切, 便顯得很不簡單?!?/br> “確實如此……” 說了兩句,齊齊沉默了。 東陵仙宗的二師兄失態的長大了嘴巴,震驚道:“不……不可能……他怎么會彈出這樣……” 話音未落,二師兄的眼角忽然一熱,他抬手一擦,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 落下了難以向旁人解釋的眼淚。 二師兄震驚了。 他不敢相信的是,臨子初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怎么能彈奏出這樣悲愴的曲調。 是啊,怎么會彈得出來呢? 臨子初輕輕闔上雙眼,指尖仍能精準的放在琴弦上。 大量的靈力聚集在臨子初的指尖。 熒熒藍光,有如實質,一絲絲的落在琴弦上。 他有寒龍臥雪體,體質至寒至陰,與面前的伯玉琴屬性相合。 彈指間,奏者與琴弦幾乎融為一體。琴即是人,人即是弦。 臨子初的琴聲愈加精妙,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這首《巫山泣》,他可不是彈了成千上萬遍嗎?在離開千晴的那十年間。 往事如煙,籠蓋在臨子初的腦海中。 十年了,那一天的一切,還像是刀子般,深深地刻在臨子初的骨子里。 傾盆暴雨,擎天之柱。 臨子初手中握著寒鼠劍,滿臉熱淚,不顧一切地砍著庇佑著自己的透明界膜。 斬得劍身破裂,虎口流血。 然后他看到,象征千晴性命的透明界膜,一點一點的在自己眼前消失。 臨子初凄然淚下,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皓白的手背上。 聽著琴音的千晴,不知怎么的,腦子有些不那么清醒。 所有的意識,都沉浸在了那人的手指和琴弦里。 朦朧間,那琴音似乎與當初隱形獸認主時所看到的畫面交雜起來,重重疊疊的畫面,混合著聽過的,熟悉的曲調,哭訴著十余年間非人的相思折磨。 萚兮萚兮,風吹其汝…… 渺渺來人,屬思何苦…… 這首曲子,千晴第一次聽見時,覺得心中甜蜜蜜的。 只當這曲兒是臨子初寫給自己的情詩,感受著他對自己無窮的憐愛想念,心里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