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擎天之柱是正梧洲正道象征,高不可知,雄偉巍峨,被修士稱為‘天之一足’。 此山可粗略分為三段,第一段是靠近山底的部分,任何修士皆可從入山口御劍飛行,除偶爾會被潛匪修士sao擾以外,并無太多危險。 可御劍飛行數天,邁入第二階段,也就是擎天之柱中間山體部分,路途就變得危險許多。 那是因為,越靠近擎天之柱山頂,周圍靈氣越是濃郁。第二階段已經長出許多尋常環境不能成長的參天巨樹、毒花長藤。第二階段荒植倍出,常年少見陽光,形成帶毒的瘴氣。在瘴氣的熏染下,有些地方的土壤產生了變化,化為沼澤。 這種帶毒的沼澤是一種兇蚊的繁育地。這種兇蚊十分可怕,它口器鋒利,喜吸食修士胸口精血。一旦被兇蚊盯上,若無力抵抗,兇蚊的口器便會貫穿修士胸口,將修士心臟連帶周身血管整個吸走,死法相當恐怖。 “……早幾年前,攀上擎天之柱的第二階段修士,十之有九,都是死在這種兇蚊口器之下。” 正是清晨,山間云霧久不退散,臨子初與眾修士坐在一起,等待云霧消退,再向前行。 盛鋒知道臨子初極為喜愛身旁帶著的那個名叫千晴的少年,為了自己前途,早想找機會混個臉熟。這會兒總算等到了機會,于是湊到千晴身邊,叮囑他兇蚊的可怕,以免他到時不知輕重,遇到危險。 果然,臨子初不僅不阻止,反而任由盛鋒與千晴交談。 盛鋒大喜,想了想,繼續說:“不過自打鳳昭明仙君下山懲治惡蚊后,這兇獸再不敢肆虐,這幾年來,第二階段好走許多,唯有蚊王偶出,即使極為少見,仍被稱為‘擎天三險’之首。” 千晴‘哼’了一聲,道:“仙君果真厲害。一路上,懲治兇蚊這段,我可不知聽過幾百遍了。不如講些其他豐功偉績,說來聽聽。” 盛鋒聽千晴語氣不好,只得尷尬笑笑,哪還會再說? 轉而說道:“除了沼澤蚊王之外,也要在意千萬不要失足跌入懸崖,山壁外側就是不落兇鳶,這種兇禽喜食修士血rou,一旦跌落,尸骨無存。” 日漸出,云霧消。 臨家莊眾修士在身上涂滿驅蚊的藥膏,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千晴臉上、手臂涂滿濃綠色的粘稠藥膏,一股烈香直沖鼻孔,令他雙目含淚。口袋里黑毛的長腿蜘蛛覺得有趣,爬出來站在千晴肩上,吱吱叫喚。 “好了,”千晴用手抓住阿毛,欲把它塞回口袋。擎天之柱危機重重,千晴不愿阿毛隨便跑出來。右手一抓,那相貌丑陋可怕的蜘蛛竟然極為溫順的臥在主人掌心里。千晴視作尋常,正要把他往口袋里放,忽然‘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阿毛,你是不是長大了?” 那蜘蛛用帶毛的頭頂蹭蹭千晴掌心,八條腿連番跳動。 “這樣也好。你坐我身上那么長時間,長大之后,可要換我坐在你身上。”千晴笑了一聲,把阿毛裝回口袋,看它舒展八肢,躺在一塊渾圓碧綠的靈石上,拍了拍,便合上口袋。 他將臉上的藥膏抹的稍微均勻一些后,起身去尋臨子初。 遠遠看見臨子初的背影,見他身前似乎還站著一個修士,正用玉板,欲往臨子初面上涂抹。 千晴忙跑起來,喊:“大哥,我好了,讓我來幫你。” 臨子初回過頭,說:“阿晴,不要跑,慢慢走過來。” 千晴答應一聲,搶過對方修士手中的玉板,挖起一勺藥膏,正要往他臉上涂,忽然猶豫了。 原來,臨子初面上白凈無塵,而這藥膏不僅色重,且味道很大,似乎……似乎不太與臨子初這樣的人物匹配。 之前尚未與臨子初結拜,萬水城的人對千晴形容臨子初,均是‘天人之姿’、‘不可靠近’云云。 當時千晴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現在卻有些理解了。 【仙主遺脈】 第39章 然而千晴畢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心想大哥就是大哥, 又有什么不能靠近的了?他放下玉板,用手指將上面的藥膏摘下, 忽然向前, 用手摸涂臨子初的面頰。 臨子初略怔了下, 旋即放松面部,任由千晴施為。 千晴心情大好, 說:“這藥膏味道太香, 大哥你且忍耐一下,等習慣了就不如何香了。” 臨子初‘嗯’了一聲。 他身具寒龍臥雪體, 渾身無處不冷, 便是面頰, 也冷若冰霜。 然而千晴這般用手涂抹,不僅不嫌,反而涂得格外認真。 臨子初感受千晴灼熱的手心,忍不住想要微笑。過了好一會兒, 他伸手去握千晴的手腕, 道:“好了, 阿晴,你涂得也太多了。” 千晴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把一手的藥膏隨意抹在褲子上。 臨家莊修士早已等候良久,只是不敢開口打斷,直到千晴放手,才有人上前問:“少莊主, 霧消得差不多了,現在前行嗎?” 臨子初點點頭,對千晴說:“阿晴,一會兒攀山,我在最前方,你緊跟我身后。若是感覺有何不妥,定要出聲。” “好。” 千晴對攀山并不陌生,可以說是極為熟練。他攀山的技能與耐力,在凡人中,可說是出類拔萃,無人能敵。 但不知在修士中算不算的上是厲害,千晴正心中忐忑,臨子初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回頭看了他一眼。 千晴一怔,旋即朝他微笑。 心想,大哥相貌生得真好,就算是蓋上藥膏,也絲毫不掩。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心情果然放松了。 眾人不再使用飛劍,而是光靠兩腿,在山路行走。 這路崎嶇不平,多是修士踏出來的小路,有的坡路陡得太厲害,眾人還要手足并用,才能爬上去。 筑基修士施展仙術時,自然比尋常人要高明許多,可以騰空飛躍,可以夜中視物。 然若不施展仙術,也只是體力比普通人好些,爬山技巧是無論如何不會憑空提高的。 擎天之柱第二階段草木叢生,空氣濕潤,地上多苔蘚。 只爬了一會兒,臨家莊十幾名筑基修士,過半都狠狠摔倒過,膝蓋、手肘給尖銳的山石磕破。 千晴看堂堂筑基修士,摔得鼻青臉腫,自己爬起來到是輕松,不由心情大好。聽眾修士抱怨,還十分有趣。 盛鋒摔倒的次數最多,幾次停下裹傷。他心中叫苦不迭,對身旁的修士感慨道: “這山……此時就這般難爬。我聽聞,鳳昭明仙君懲治兇蚊之前,修士要爬過此處,還要處處提防兇蚊,那才是人間煉獄。” 那修士十分贊同,道:“昭明仙君高義,他……” 正欲再說,忽然想起什么,兩人齊齊閉嘴。 心中卻不由幻想,當年仙君下山,攘除兇蚊的絕代風姿。 所謂,潦極須贏,正梧昭明,徜空北霖,泰重武平。 鳳昭明與上述三人并稱四洲之君,戰力之強,光憑懲處兇蚊一戰后,蚊獸至今不敢再來sao擾修士,便可見一斑。 于鳳氏昭明,有判詞云: 行于行處止, 止于止處行。 入門則正, 立志仍高。 豈是尋常色?衣沾邪佞血。 至于其行之高,如日月經天,止之靜,如江河行地。 擎天之柱峰頂。 鎮穢峰,攘邪閣。 鳳昭明推開閣門,朝外走去。清風、明月二位仙童見到主人,齊齊垂首肅然站立。 他看也不看這二位仙童,邁步時,也不見施用仙法,然則挪移間縮地成寸,轉瞬,便已離開攘邪閣。 待鳳昭明走得遠了,清風、明月望向仙君離開的地方,心中均想,仙君還是出去了。 正陽仙宗弟子無數,按尊位排序,分別為仙主、仙尊、仙君。 仙君之位,即可收徒,如鳳昭明,位列仙君之首,可收徒三千。 仙尊之位,共有四人。 仙主之位,位尊之至,唯有一人。自東昆仙主后,十幾年來,正陽仙宗卻無一人可摘得仙主名號。 眾所周知,修士修煉,共分為七個階段。 煉氣、筑基、結丹、元嬰、化神、出竅、大乘。 自結丹開始,修煉越發困難,升階仿若登天。 有一不成文的規則,就是仙君多是化神修為,仙尊多是出竅修為。仙主則不一定,譬如東昆仙主當年乃是夏殿朱明仙尊,后因孽龍一役,舍命救蒼生,追列仙主之位。 當時東昆仙主也只有出竅修為。 不過,修為也并不是決定仙君、仙尊的唯一標準。 譬如鳳昭明,戰力卓絕,身為東昆仙尊首徒,驚才絕艷,有人力薦他接替師尊位置,成為朱明仙尊。 然而鳳昭明斷然拒絕,皆因位列仙尊后,便要駐守正陽仙宗,那時不可隨意出山,無法找尋仙主遺脈。 為了全力找尋仙主遺脈,鳳昭明至今也未曾收過一名弟子。 鳳昭明手握兩塊靈石,疾步邁入白藏仙殿。 白藏仙殿中,端坐著一位身材干瘦的老人,那老者須發盡白,閉目盤膝時,胸腔起伏不動,若不細看,真若死人一般。 鳳昭明拱手行禮,道:“師尊,昭明今日再去找尋仙主遺脈。” 白藏仙尊緩緩睜眼,霎時間,仙殿內靈力磅礴而出。 云霧翻騰,如龍似虎。 老人聲音滄桑沙啞: “……就是這月了。” 鳳昭明道:“是,弟子也推算出,就是這月,便能找回仙主遺脈。” 老人道:“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昭明,你不出去尋找,便在這里等待,也是一樣的。該來的總會來,未到時候便不會來。那孩子……” 話音未落,老者就疲憊至極的闔上雙目。 鳳昭明靜候片刻,走出白藏仙殿。 忽聽神鳥高鳴,有一青鳥振翅,朝此處飛來。 青鳥靠近鳳昭明后,用脖頸溫順地蹭蹭主人,隨后展開雙翅,載鳳昭明于背上。 鳳昭明盤膝坐在青鸞肩背處,脊背挺直如竹,望向前方,眼神肅穆決然。 擎天之柱,第二階段,仙山中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