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臨子初卻知,千晴絕不會因為疼痛而哭泣,之前兩人見面,他痛到滿地打滾,不是也沒落下一滴眼淚嗎? 少年心高氣傲,又有什么比開脈結果更能令人落淚。 【擎天三險】 第20章 臨子初無聲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千晴強忍住痛哭的沖動,自臨子初身上翻下。原本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般逐漸退卻,站在主人頭上的阿毛嗖的跳下,揮舞大螯,把綁住千晴的繃帶松開。 臨子初看他情緒不高,悶悶不樂,有心想勸慰幾句。他咳了兩聲,道:“你也不必在意。” “什么?”千晴不想讓臨子初知道自己是因為開脈之事不高興,打算用疼痛掩飾過去,他懨懨道:“你不知道我痛起來多厲害,當然不在意。” 臨子初辯解道:“我也……身患咳疾,雖不像你那樣痛,可多少能理解。” 千晴一怔,想到臨子初猛咳的樣子,心想若是自己說一句話也要咳兩聲,當真難受死了。他與臨子初打過兩次架,對他身手很是佩服,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千晴心中靈光一閃,他猛地坐直,忽然道: “兄臺,我與你一見如故。不如……不如我們……” 邊說邊打量臨子初的神情。 千晴道:“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如何?” 臨子初頓了頓,在黑暗中看著千晴明亮的雙眼,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千晴一躍而起,歡呼道:“我今年十五,你貴庚?” 臨子初道:“十六。” 千晴道:“你沒騙我?” 臨子初嗯了一聲,將自己生辰八字報給他。 千晴扯著臨子初的衣袖,將他往外拉,道:“既然如此,你是我大哥。走,到我住處去,我們倒酒祭天。也要把這事告訴瘦喜。你還不知瘦喜是誰吧?哈哈,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呢,快將名字說出來,不然我怎么向瘦喜介紹你?” 臨子初任他將自己拽起,向前走了幾步。 他見千晴興高采烈,不忍拂他好意,更不愿再瞞他。臨子初看著千晴的眼,咳了兩聲,道:“……我姓臨。” 千晴豎耳聆聽。須知臨家莊東界奴仆可以由莊主賜姓,多數姓臨,他也不以為奇。 又聽臨子初低聲道: “名子初。” “……” “……” “……什么?” 第21章 事實上,臨子初說任何一個其他的名字,千晴都不會這樣驚訝。 他瞪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先是低低念了兩聲 ‘臨子初’,神情愕然,半晌說不出話。 隨后忽然大笑出聲。 臨子初皺眉,問:“千晴緣何發笑?” 千晴道:“笑你大吹牛皮,還說沒騙我。” 臨子初認真道:“我不曾騙過你。” “那我可不信,”千晴緊緊抓著臨子初手腕,將他往外拉,口中說:“這里太黑,你出來,讓我仔細看看。” 說著,推開房門,兩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離開昏暗的房間,走到外面。 千晴邊走邊問:“你果真是少莊主?” “嗯。” “我只遠遠見過少莊主一面,記不太清楚了。不過現下看來……”千晴借著明亮的月光,仔細打量臨子初,認真道:“還真是有點像。但我沒聽說過,少莊主有這般嚴重的咳疾。” 如果開脈大典那天,臨子初咳嗽一聲,千晴自然會立即將他認出來。 可那天少莊主的聲音分明清朗無暇,全沒有此時臨子初說話時的沙啞。 臨子初道:“我很少同旁人說話。” “哦?對了,你說話才會咳嗽,原來如此。”千晴點頭,卻不太信,眼睛仍仔細看著臨子初的臉。 臨子初之前解開了發帶,因此黑發全披在肩上。他靜靜地看著千晴,頓了頓,而后原本垂直的長發無風飄動,青絲如墨。 周圍的氣氛陡然變了,千晴只覺得身體變得很重,心臟好似被秤砣吊住,想抬起腿來都很困難。 臨子初開口道:“這是煉氣一段的靈壓。我使用靈力時,就不會咳嗽。開脈大典那天也是這樣。” 千晴一聽,果然是當日那個清朗的男聲。他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你……” “自然是我。” 千晴奇了:“那你為什么住在委陵閣?又舊,又孤僻,沒有一個仆人,真……真是奇怪。” 臨子初反問:“安靜些不好嗎?” “好啊……”千晴頓了頓,哀叫一聲,“你為什么不在第一次見到我就說你是少莊主?” 第22章 臨子初收回靈壓,有心想開口解釋,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想解釋什么呢? 偌大的臨家莊,眾人對他畢恭畢敬,見面如履薄冰,不敢抬眼看他。便是親生兄弟,也不敢當面掠其鋒芒。 父親對他抱有厚望,想要他拜入仙宗門下,過幾日便要前往擎天之柱,背井離鄉。 再說擎天之柱路途艱險,九死一生。仙宗怙才驕物,哪肯輕易便收他。 臨子初年僅十六,看上去少年老成,然則內心深處,實不愿總肩負那如山的重擔。 哪怕是能和千晴肆無忌憚的扭打一陣,也好過一生一世,都要在求仙之路,踽踽獨行。 然而話在口邊,卻又吞了下去。 千晴觀他面色平靜,眼神卻閃現彷徨的情緒,于是故作放松地伸了個懶腰,猶豫了一下,認真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之前說要與你結拜兄弟,哪怕你是世不能容的惡賊,都定不能阻我。何況你是少莊主呢?” 臨子初一言不發,眼中卻有喜悅的光芒。 千晴笑道:“旁人說少莊主天人之姿,舉世無儔,我只當是笑話,全不知竟然是真。不知哥哥看不看得上小弟,可愿同我結拜?” “我……”愿意二字幾要脫口而出,然而臨子初性子內斂,心中雖然急切,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千晴大悅,抓住臨子初手腕就向前走,道:“走,隨我去喝結拜酒。” 仰頭長笑道:“哈哈,我又有了個兄弟。” 見千晴如此高興,臨子初也不由替他喜悅起來。 臨子初邊咳邊道:“今日我隨你喝酒,再過幾日,你隨我一同前去擎天之柱,可好?” 千晴一怔,問:“什么?” “他日我要去拜訪仙宗,若有緣,便要拜入仙宗門下。” 千晴松開臨子初的手,猶豫著說:“帶我這樣的凡人,不會麻煩你嗎?” 臨子初右手食指朝千晴緩緩靠近,只見他指尖閃過藍光,點在千晴手背上。 千晴只覺得一股沁人的涼意自手背傳來。 臨子初問:“你覺得怎樣?” “……涼。” “還有呢?” “沒有了。” 臨子初道:“你卻不知,若真是凡人,我這一點,能凍結對方生機,根根血脈再無法流動。” 千晴愕然,看著臨子初長而瘦的手掌,問:“所以呢?” “所以,我帶你去擎天之柱,非是公私不分,而是……實是懷疑你開脈結果有些問題。” 千晴聽了他這話,便如痛飲整壇烈酒般,渾身暖洋洋的,只覺世上再無臨子初這樣的好人。 臨子初道:“只是去往擎天之柱,路途艱辛。都云:擎天有三險,險險不通山。千晴,你可愿隨我前去嗎?” 第23章 轉眼間,已過十日。 擎天之柱作為天之四足之一,自身所含意義非凡。更有正梧洲正道象征的美稱,吸引遠近修士,不遠萬里,盼能仰望觀瞻。若有幸者,在這天地靈氣集大成地,興許還可撞見仙緣,也尚未可知。 更有修士意欲拜入仙門,吃盡苦頭,攀擎天之柱,意圖到仙宗門前,行禮求見。 三者目的不同,目的地卻是相同。是以年年歲歲,俯瞰擎天之柱方圓百里,前來的修士都如遷徙巨蟻一般,將擎天之柱團團包住。 然則真正能夠攀上擎天之柱的修士,少之又少。 皆因擎天有三險,險險不通山。 這三險分別指的是沼澤蚊王,潛匪修士,以及不落兇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