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保爾在旁邊留著哈喇子,以為趙勝軍又要烤山雞吃,可是沒有了小對象,趙勝軍哪里有心情吃烤雞,想到她明天就回來,趙勝軍就提著山雞下了山,準備送去小黑子家,好讓她明天回來也有的吃。 趙勝軍提著野山雞去了黑子娘家,小黑子剛下學,遠遠看見趙勝軍來了,背著個小書包顛顛的跑過去,“勝軍哥,我溫欣姐不在,你咋最近也不來了?” 趙勝軍臉色一滯,小黑子鬼靈精的笑笑,“勝軍哥,這山雞是給我們家的不?” 趙勝軍點點頭,小黑子接過了山雞,在趙勝軍面前絮絮叨叨,“這溫欣姐啥時候回來呀,我這兩天見不著她,都想死她了。” 趙勝軍看了他一眼,在他的頭上狠勁一戳,“明天,你那是想你溫欣姐了?我看你是想吃的了你。” 小黑子嘿嘿一笑,在旁邊小聲抱怨,“還不是俺娘,自從溫欣姐走了這幾天,俺娘是頓頓做粗糧,噎得俺咽都咽不下去,這兩天都瘦了。” “我看你是讓你娘把你的喉嚨給慣細了你,吃點粗糧撐撐就好了。”趙勝軍不客氣。 小黑子在旁邊看了粗魯的勝軍哥一眼,感慨道,“要不說還是俺溫欣姐疼俺哩,哎,以后她跟那鎮里的糾察隊隊長搞了對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對我好。”說完就提著雞進屋了。 趙勝軍被捅了一刀,半天才緩過神來,立馬掀了門簾進去,黑子娘正抓著那山雞翅膀拿繩子綁山雞腳呢,抬眼看到趙勝軍,“勝軍來啦。” 趙勝軍點了點頭,黑子娘把這工作交給小黑子,站起來道,“這溫知青明天就回來?” 趙勝軍點點頭,“嗯。” “那俺那還有一袋白面還沒拆,要不你下午扛走?”黑子娘看著趙勝軍難看的臉色。 趙勝軍看著她,“說的給你們吃的就是給你們吃的,別省,該吃就吃!” 黑子娘有些慚愧的搓著手,“也都怪嬸子,誰知道這溫知青這么快就有對象了,聽說那對象都沒見過幾次就談成了。” 趙勝軍氣惱,“嬸子,怎么連你也跟著瞎參合,人家溫知青不在你們瞎傳什么閑話。” 黑子娘被趙勝軍訓得不敢說話,倒是旁邊的小黑子開口,“那村里人都這么說,最近俺下學村頭都沒人等俺跟俺打聽溫欣姐的消息了,都說溫知青找下對象了。” “甚?看你左一個溫欣姐,右一個溫欣姐,沒想到是個白眼狼!”趙勝軍沒料到這小黑子吃著他的飯,還充當這別人家的間諜,吃里扒外!氣的上去照他屁股就踢。 “俺沒有,除了俺跟你說過大白兔的事,俺才沒有呢!”小黑子氣的跳腳。 趙勝軍這才緩和下來。 小黑子摸著屁股上的疼看著他的勝軍哥委屈道,“勝軍哥你不能這樣啊,找不上溫知青當對象就拿俺撒火。” 趙勝軍氣的鼻子都要冒煙兒了,“行啦行啦,別廢話!再讓我聽見你傳溫知青的閑話你以后就再也別想……吃山雞!” “那俺溫欣姐的對象就是糾察隊隊長么,還跟你沾著親呢,聽說還是你的小嬸嬸,以后也是一家人么,勝軍哥你氣甚了?”小黑子無語。 越說越沒譜了,“她不是俺的小嬸嬸,她是你的小嫂嫂!”趙勝軍氣悶的說出了這幾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話,說完滿臉通紅的撩開門簾出去了。 小黑子一家面面相覷,小黑子從窗戶上看著他哥狼狽逃竄的背影,“哎,你說我勝軍哥,年紀輕輕咋就犯了癔癥了。” 第45章 趙勝軍在陽石子因為自己的小對象焦慮萬分, 而他的小對象卻在陽山鎮接受了一場非常棒的女權教育。 趙錦程把溫欣送到張部長的宿舍就識相的走了, 說是要去辦自己的事。張部長則十分沒有領導架子的招待了溫欣一頓從食堂帶回去韭菜盒子。 “一月蔥,二月韭,這時候吃這韭菜最好了, 我們那政府食堂里最好吃的就是這韭菜盒子了, 每次都得搶,我這是今天也算賣了個面子,特地讓食堂師傅給我留的, 要不然都吃不到。”張部長十分接地氣, 熱絡的招呼溫欣吃飯, 打開了幾個鐵質飯盒, 一個盛了好幾個韭菜盒子,一個盛了一些小炒菜什么的,十分普通的家常菜色,但是比起陽石子的伙食那可是好的太多了。 溫欣坐到張部長旁邊, 跟著擺好幾個菜色,才夾了一個韭菜盒子。七十年代的食堂飯菜就相當于五星級飯店,誰家能有食堂關系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民以食為天, 在這個年代,沒什么能比吃的東西更重要了。 “對哦, 這時候是最合適吃韭菜盒子的時候了,回去我也買點韭菜, 讓我搭伙的嬸子做來吃。”溫欣笑著說, 韭菜盒子是一種北方傳統食品, 張部長帶回來放在飯盒里,表皮已經沒有那么酥脆了,但是仍然吃的出來韭菜優美的滋味。 “這里還放蝦米了?”溫欣咬開了韭菜盒子,兩口就吃到了蝦米的味道。 “你這小丫頭舌頭挺靈!”張部長笑著看著她。 七十年代的交通都不太發達,北方很難吃得到南方的東西,例如這蝦米,看起來十分普通,但確實一種海邊特有的特產,陽山市這個北方的內陸城市,能吃的上蝦米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要不然這韭菜盒子能有那么多人搶?這精華都在這蝦米上了,特別鮮,你多吃,別客氣!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張部長招呼溫欣。 任何時代,食物都是一個絕對不會錯的聊天題材。兩人從韭菜盒子聊起,接著聊到溫欣的南方家鄉,再到溫欣得到的模范獎狀,最后又聊到知青們在陽石子的上山下鄉生活,小到陽石子地里的種植作物,大到整個陽石子缺電的問題。 在得知陽石子現在還沒有接電的事情,張部長氣的摔筷子,大罵政府部門的辦事效率,接著直接雷厲風行的從飯桌上站起來打電話訓斥了市里供電局的相關領導。因為陽石子通電是前年的工程,一直拖到今年都沒辦其中必然有很多復雜的原因,電話那邊給張部長解釋了半天,最后被張部長一頓訓斥。溫欣看著老太太聲色俱厲的樣子,暗暗佩服。張部長最后還給溫欣留了個電話號碼,說如果陽石子這半年沒有通電,就要致電她匯報,她來解決。 吃完了飯,溫欣幫著張部長收拾了桌子,洗了飯盒,回來的時候,溫欣正好詢問起桌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張雙人照,兩人都穿著軍裝,一男一女,女的眉眼英氣十足,正是眼前的張部長無疑,這房間一看就是單人住的,因此溫欣也很好奇。 “這是您和您的先生吧?” 張部長擦擦手走過來,拿起那張照片,笑笑,“是,不過是以前的丈夫,這是我們在革命老區照的,那時候剛打贏了勝仗,也是我從游擊隊轉為正規軍打的第一個勝仗,組織上派了新聞工作者來,那時候我們兩個剛結婚,組織上特地留了一張膠卷,給我們倆照了這張照片。” 溫欣一聽,這怕不是又一個悲傷的故事,沒敢再說話。張部長看著照片露出微笑,轉頭看到溫欣那副表情,了然的笑笑,“哦,你肯定想差了,他還活著,哈哈哈~~” 溫欣被老革命家的笑話弄的一滯。 張部長哈哈笑過又說,“我們離婚了。” “離婚?”溫欣一直覺得七十年代,離婚并不是一個普遍的概念,大部分人的思想并沒有完全從過去的思想中抽離出來,仍然堅定一雙人一輩子的。 張部長點點頭,“我這輩子啊,離了兩次婚!” 這話一說溫欣更是震驚,看不出來老革;命家還有如此風花雪月的一面。 “兩次離婚都是因為革命,尤其第二段婚姻,結婚也是革;命,離婚也是革;命。”張部長說的時候云淡風輕。 “哦,什么意思?”溫欣十分好奇這位老革;命家的兩次婚史。 “我啊,第一次結婚,是因為家里給定的娃娃親,那時候小,什么都不懂,閨女更沒有選擇的權利,家里頭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那時候國家還沒解放,我十六歲就被家里給嫁出去了,嫁給了鄰村兒的一個我見都沒見過的莊稼漢,還是個瘸子,但那時候我就叛逆,幾乎一天都沒在那個家待過,而且那時候到處都在打仗,亂的很,我半夜跑出來,不知道跑了多久,后來就加入了當時的一伙民兵,那時候也沒有什么革命的概念,就是打鬼子,打游擊。后來我們的游擊隊一步步的壯大,被編到了正規軍里,我那會已經是營級干部了,那時候才正式接受了無產階級的思想教育,才知道自己以前的那種婚姻是封建包辦婚姻,那時候全軍也都反對這種封建婚姻,那會兒我有組織撐腰了么,所以我就帶著人回去,跟那個我一天都沒處過的第一任丈夫離了婚。后來軍隊整編,我就認識了第二任丈夫,都是因為革;命認識的,也因為革;命產生了感情,于是我們就跟組織上申請了結婚,后來打贏了勝仗,全國也解放了,國家不需要那么多的軍隊,我們就被安排做各種地方工作,做了大概一年吧,他就派去了國外當外交大使了。” “外交大使?”溫欣震驚,沒想到張部長的前夫這么有來頭,忍不住出聲打斷。 張部長看了一眼溫欣那沒見識的樣子,繼續解釋,“那時候咱們國家陸陸續續開始跟世界上的各個國家建交,急需一大批外交工作人員去國外工作,他以前是讀過書的,不像我,我是后來跟著革;命隊伍的土班子掃盲上來的,中國話都寫不利索,更別提那畫符一樣的外國話了。” “就因為您沒讀過書,所以沒讓您去?”溫欣眨著眼為張部長抱不平。 張部長瞥了溫欣一眼,“說啥呢,都是革;命工作者,這點上大家的覺悟必須要有,那時候組織上的安排是讓我們這些女人都放棄國內的工作跟著丈夫一起出國過去,當外交夫人!” 溫欣就奇怪了,當外交夫人有什么不好?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呢,她奇怪的看著張部長。 “你知道這外交夫人是什么,說是出去就不用工作了,大使的錢就包括他夫人的,因為國外都是這樣的!女的不干活!這在我們聽起來簡直是滑稽,不能相信的,也從來沒聽過,我是一個女干部,一個女革;命工作者,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了,怎么能最后還打回原形,變成依附男人的一個夫人的地位,這是萬萬不可能的!我是從民兵,一直到游擊隊,后來干到正規軍,再到后來的地方工作,我們什么沒見過,什么沒干過,結果現在讓我們穿著旗袍去當外交夫人,這我接受不了,這我們女性同胞的價值在哪里,于是我就提出了離婚!我要堅持我在國內的地位,堅持我們女性的地位!” 溫欣看著云淡風輕的訴說著一切的張部長,她想象過一萬個離婚的理由,卻沒想到還有這樣一種。“就這樣就離婚了?” “當然,政府也派人多次來做我的工作,我家那口子因此也跟國家提出辭去大使的工作。但是,組織說了,這也是革;命,這是面對國家解放后新形勢的新革;命。他必須要接受這個工作,但是我也是一個女干部,國家百廢待興,我們奮斗了一輩子,就是讓廣大人民翻身做主人,為了廣大婦女翻身做主人,我有我國內的工作要做。就這樣扯皮了很久,最后,在我的堅持下,我們就離婚了。” 溫欣看著張部長,聽她訴說那古老的故事,對這群老一代的革;命者肅然起敬,聽到最后都有點熱淚盈眶,“張部長,你真的讓我崇拜!” “小溫,你要知道,婦女永遠都能撐起半邊天!”張部長看著眼睛潮濕的溫欣拍拍她的肩膀。 溫欣感嘆,這才是真正的女權主義者,不依附于男人,獨立勇敢!都說女人能撐得起半邊天,可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有足夠堅強的肩膀,才能撐得起這半邊藍天。 連著等了五六天,小土狗終于等到了小對象回來的日子。 趙勝軍大早上的就興奮的起來了,起來洗了頭洗了臉,換了件干凈的衣服,去王大力家借毛驢車。 失戀的少男興趣缺缺,見趙勝軍來了,懶懶的打招呼,“勝軍哥。” “我來借一下毛驢車,上一趟鎮上。” 少男懶懶的把皮鞭遞給趙勝軍,連問都沒問,以往他都要嘰嘰喳喳的盤問趙勝軍要上鎮上干什么,去多久,都有誰去,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才罷休,但這次一句話都沒問。 趙勝軍看著那失戀的少男,不忍看他那么可憐,于是開口,“今天我上去接溫知青,你不去?” 少男轉頭瞥了趙勝軍一下,給了他一個白眼,“勝軍哥,你能不能別調笑我了,我已經夠傷心了。” 少男的心思總是跟謎一樣,讓人相當摸不著頭腦,“誰笑你了?” “不笑我我也不去,我不想去,我還要下地干活呢,我才不想看見錦程哥那張臉。”少男失戀了,很不高興。 趙勝軍忍俊不禁,“你有啥好不高興的,我還沒不高興呢。” 王大力轉頭看著他勝軍哥,“你有啥好不高興的?那說到底錦程哥也是你們趙家人,來來回回還是你們趙家人得了便宜。” 趙勝軍不知這賬怎么算的,鼻子出了一口氣,“愛去不去,我走了。” 趙勝軍把小毛驢從圈里放出來,套上馬車,趕著它往出走。王大力眼巴巴的站在旁邊,眼瞅著他勝軍哥就要出門去了,才不高興的朝著趙勝軍的背影喊,“勝軍哥~” 趙勝軍回頭,“咋啦?” 少男低頭拿腳搓了搓地,“那你記得給溫知青說,我是因為我地里活太多才沒去接她的,不是因為別的。” 趙勝軍翻了個白眼,嗤之以鼻,少男的心思果然是猜不透,神經病啊! 趙勝軍揮舞著小皮鞭向陽山鎮進發,趙勝軍趕著毛驢車一邊想,也不知道這大力知道溫知青是他趙勝軍的對象之后,會不會以后也不理他了,估計又得鬧兩天的脾氣。 正想著,后面傳來隱約的呼喊,“勝軍哥~~” 趙勝軍轉頭,看到小黑子背著一個書包正朝著這邊狂奔。 趙勝軍急忙勒住韁繩,小黑子呼哧帶喘的跑上來,熟練的一屁股坐在毛驢車上,抱怨道,“勝軍哥你上鎮上咋不叫我。”小黑子氣喘吁吁的問,以往勝軍哥都很照顧他的,只要是上鎮上都讓他搭毛驢車,這次都不叫他了,讓他在后面好一通追。 趙勝軍只顧著上鎮上去接對象,滿腦子都是對象的事,哪里還記得什么小黑子要上學的事。 “你是去接俺溫欣姐吧。”小黑子喘夠了,兩只小眼睛盯著沉默的趙勝軍,仿佛看清楚了一切的老成樣子。 趙勝軍昨天是給小黑子他們說過自己和溫欣的對象關系的,登時臉紅了,不好意思,轉頭瞪了他一眼,“上你的學哇,小小年紀瞎cao心這些作甚。” 小黑子嘿嘿笑了笑,“哎,俺溫欣姐回來了真好,回來了你也給俺家送雞,俺娘今天把白面都拿出來了,晚上就能有好吃的吃啦。” “別一天天就知道吃,你看看你溫欣姐,人家都去市里領獎了,你也給咱們爭口氣,好好學習,爭取這學期也戴一朵大紅花回來。”七十年代的學校傳統,每次期末期中考試的前十名都會十分光榮的胸前別一朵大紅花回來。 “我溫欣姐那又不是學習學回來的,那是她抓小偷抓來的獎!得大紅花又能咋樣,哥你那會兒還年年拿大紅花呢,最后還不是高中都沒念完就肄業了?”天天在田間地頭混跡的小黑子身上一股子痞氣,對于學習這件事的熱情可不是那么高。 趙勝軍臉色一黑,這家伙是職業拆臺的,抬手揍了他一下,“你小子好的不學,就盯著你哥的不好,我要不是打架,我的那成績,都能讀大學了!哥沒成咱陽石子第一個大學生,你給咱們好好學,爭取當上咱們陽石子第一個大學生,也給你娘爭口氣!到時候,滿陽石子的人都得高看你家一眼。” 一說到這個,小黑子蔫蔫的,有些遺憾的說,“就俺家的成分,哪能上得了大學生哩?” “咋就上不了,就怕你考不上呢,你只要考的上,你哥就是捅破天也能叫你上得了這大學!”趙勝軍說的信誓旦旦。 小黑子抿抿嘴,看著他的勝軍哥,“勝軍哥,你真厲害!” 趙勝軍得意洋洋的揮著鞭子,“駕!” 小黑子看了看他的勝軍哥,相當體貼的投桃報李的安慰道,“勝軍哥,沒事,你也別難過,你這么好,肯定能給俺找到跟溫欣姐一樣好的小嫂嫂。” 趙勝軍狐疑:“……” 皺眉轉頭:昨天不是跟他說了么? 小黑子抿抿嘴一臉同情:不用說話,哥,我理解你的苦衷。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