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最后這道賣相不是最精美的,卻聞著頂香,丫鬟們裝好了小碗中,給每次主子都遞了一碗。 田莊中自家還釀了米酒,珍珠嘗了一口,入口微甜卻并不黏膩,喝著極為下口。 林大海喝著暢快,倒在一個小碗中一飲而盡,還連道:“王爺,這個酒好,回頭你送我?guī)讐没厝ヂ?。?/br> 林夫人輕輕推了他一把,笑著嗔道:“老爺,哪有您這樣的,喝著碗里的,看著壇里的,還想著拿些回去?!?/br> 裴昶然回頭看一旁侍立的一名小廝道:“你去大廚房跑一趟,問問這米酒還有沒有多的,如果有就叫人給嚴(yán)大人,林大人各準(zhǔn)備五壇,直接送他們房里去?!?/br> 林大海笑嘻嘻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酒至半酣,丫鬟們又送了一品雞絲湯面上來,并一大盤切成細(xì)塊的五色水果。 林大海摸著他圓滾滾的肚皮道:“吃得太撐了,王爺,下官瞧著你莊外的風(fēng)景不錯,不如出去走走消個食,王妃娘娘就和姑娘們一起吃茶聊聊天,嚴(yán)大人一起去?” 嚴(yán)恒一不勝酒量,推脫道:“我這不行了,得回房躺躺去,王爺和林大海有此雅興,不如自便?!?/br> 裴昶然見珍珠已經(jīng)坐到對面,和林家?guī)讉€女孩子聊的正開心。 便道:“如此也好?!?/br> 明月高懸,裴昶然與林大海兩人慢吞吞地往外步去,裴昶然幾名親兵提著燈籠跟在他們身后。 田莊外有一條小徑,一路走下去便是那條長年流水不斷的小溪,兩邊視野開闊都是些良田。 林大海一邊走一邊嘮叨:“王爺這個地方好啊,想來風(fēng)水極佳,這小溪的水不知是從哪里下來的,我看著足以澆灌這些良田了吧,您這一年的糧食都夠養(yǎng)活這一大家子的人?!?/br> 不等裴昶然回話,他接著叨叨:“您覺得我這幾個女兒怎么樣,瞧著還行吧?我這三個閨女性情都隨她們的娘親,大氣不扭捏,認(rèn)準(zhǔn)了是朋友就一門心思對你好,嚴(yán)老頭要是娶了我的女兒,那是大大的福分?!?/br> 裴昶然微微皺眉,他今日并沒有多喝,此刻神智非常清醒,因此一聽就覺得林大海這是喝多了。 喝酒最佳就是六分醉,人還是不是最難受,可心里話就有些憋不住,想什么說什么,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陶醉。 這種話,裴昶然根本不想接話。 林大海并不覺得有什么,接著自得其樂地叨叨:“曲老頭落了勢,我瞧著皇上并不高興,張禹行也不高興,顏緒林更不開心,您覺得誰最開心?” 他嘻嘻一樂,道:“下官覺得眼下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您了,如今外頭也沒戰(zhàn)事,皇上既不重用您,卻也沒必要拿捏您。” 裴昶然忍不住提醒他:“我陳國律法,皇家子弟到了一定的歲數(shù)就要去就藩,之前皇兄遲遲沒讓我去就藩,是因為戰(zhàn)場上還用著我,如今他怕是會為此事頭疼吧?土地豐沃物產(chǎn)豐富的省份不舍得,過于貧瘠怕我反抗,以他的性格您覺得我能高枕無憂?” 林大海走得搖搖晃晃好似一只肥鵝。 他道:“是哦,下官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情出來了您再想對策也不遲,咦…” 他指著遠(yuǎn)處溪邊坐著的一人,呆呆地道:“怎么回事,難不成下官真的喝高了,那是什么人?我怎么瞧著他在這淺淺的小溪邊垂釣?” 他傻乎乎地接著道:“此人倒是有幾分雅興,莫不是學(xué)那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可這小溪中頂多只有幾條貓魚??!” 第60章 殺氣彌漫 裴昶然定睛細(xì)瞧, 只見那是個身形極為高大的漢子, 身穿一身黑色夜行衣, 頭上戴著一頂斗笠遮住了半邊的臉龐, 這身形,這氣息, 怎么看都不像是田莊里的莊稼漢。 他的心頭陡然升起了幾分警覺。 他轉(zhuǎn)頭叫裴三, 聲音壓得極低:“裴三,你送林大人回去, 其他人跟我過去看看?!?/br> 裴昶然是來游山玩水的,身上并沒有任何兵器。 他把裴七到裴十這四名影衛(wèi)留在了王府,跟著他來的就是裴一到裴六這六名親兵。 這六人日常習(xí)慣佩戴武器,最輕便之時也帶著劍。 林大海被裴昶然陡然升起的警覺性嚇得瑟瑟發(fā)抖, 哆嗦著道:“王爺,您別嚇我,這,這是什么情況?” 裴昶然懶得跟他廢話,道:“你別管,跟著裴三回去休憩?!?/br> 林大海吶吶道:“這,這,下官自己跑了, 留下王爺在這里抵擋風(fēng)險, 是不是不太好?” 裴昶然怒道:“你手無縛雞之力留下來作甚,還無端地拖后腿,趕緊跟著裴三走, 走走走!” 他一臉嫌棄。 林大海只得跟著裴三走人,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往回看… 裴三甚是郁結(jié),他家王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當(dāng)要沖鋒陷陣的時候,都把他留下來看住人,上次是王妃娘娘,這次是肥頭大耳的官員,偏偏這人還不知好歹,好奇地看個不停! 夜涼如水,山間的夜風(fēng)呼呼地刮了起來… 裴昶然距離那人約三十丈外,正對著那人的背影。 就在步步靠近的當(dāng)口,那人忽然站了起來,手持利劍轉(zhuǎn)身朝著裴昶然直直地沖了過來,他的速度極快,電光火石間就到了面前。 裴一站在裴昶然的身邊,探手就把自己的寶劍遞了過去。 裴昶然迅速接過寶劍,與那人“當(dāng)”一聲,短兵相交。 那人見一擊不中,轉(zhuǎn)手甩了一個劍花,接著上來再刺,裴昶然與他迅速纏斗在了一起。 裴一手中無劍,剩下的幾名親兵快速的圍了上來,那人一人力戰(zhàn)六人,卻仍是堅持了好一會兒,他的劍法粗暴簡單直指要害處,完全不顧自己背后的空檔,被親兵們刺到幾處,依舊不死心地接著刺殺! 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裴昶然被他打得心頭怒起,再無法顧忌他的性命,轉(zhuǎn)身后退二步,丟了一個眼色,裴五迅速上來一劍直刺那人的心口,他踉蹌退了幾步,不死心地接著上來。 一旁站立的裴二從他的后背又補了一劍,這才直挺挺地倒下了! 裴昶然上前掀了他的斗笠,只見這是一張普普通通陌生人的臉,此前從未見過。 他又搜了他的身,那人一身夜行衣,身上一件身外物都沒有,完全看不出是從哪里來的。 無奈之下,裴昶然只得吩咐道:“丟進深山,找個地方把人埋了。” 裴昶然回到田莊,看見林大海在廳中來回踱步,珍珠正站著門廊間向外不停的張望,見到他的身影直直地沖了過來。 …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了,輕聲問道:“爺,你沒事吧?我就說爺一定會戰(zhàn)勝那個人!” 裴昶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我沒事,別怕?!?/br> 林大海也走了出來問道:“王爺,究竟怎么回事,那人果然是來刺殺你的嗎?是何人要對你下此毒手?” 裴昶然一邊往屋里走,一邊沉聲道:“此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本王覺得此人應(yīng)是哪個高門大戶養(yǎng)的死士,我朝開國多年,不曾想還有人私下里養(yǎng)著死士,這不合律法,要是被查出來了,可算得上謀逆大罪,除非…” “除非…除非…” 林大海呆了片刻,腦中靈光一閃,吶吶道:“王爺這話可不能說出口啊!這說出來了同樣大事不妙!” “是啊!”裴昶然在大廳中的雕花檀木椅子上坐下,輕嘆一聲:“但愿非如我所想,要是真是如此,本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珍珠一頭霧水,覺得這兩人說的話好像在打啞謎。 她道:”爺,你們倆餓了嗎?要不要叫人準(zhǔn)備些吃食?!?/br> “不了?!迸彡迫坏溃骸敖駜和砩铣缘糜行?,爺就當(dāng)出去消食了,林大人你受驚了,回房歇著吧,有事容后再議。” 第二日,田莊上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的到來完全在裴昶然的意料之外,他素日與他并不交好,甚至可以說彼此之間的交談都是寥寥無幾。 他突然之間的上門,不光驚到了裴昶然,同樣也驚到了嚴(yán)恒一與林大海。 來人是內(nèi)閣首輔張禹行。 他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裴昶然等人已經(jīng)在門口迎他,驚見他被家丁抱下馬車,并扶做在一張木質(zhì)輪椅上,隨身侍候的小廝還給他蓋上了一張薄薄的毯子。 陳國的眾位官員,每隔十日后的一日便休沐不上朝,就在前一天嚴(yán)恒一和林大海還在朝中看見他精神奕奕的模樣,不知為何只隔了一.夜就變成了這等模樣。 張禹行見眾人都是一副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淡淡地笑:“眾位大人要發(fā)呆到什么時候,不請本官進去喝杯茶嗎?” 裴昶然醒過神來,伸手請他進門。 眾人在廳中坐下,裴昶然叫人上了熱茶和糕點。 張禹行身邊的小廝拿了熱茶端給了他的主子。 林大海多嘴問道:“張大人,您身邊怎么不見一個丫鬟,瞧著都是小廝家丁,是出行不便帶著?下官覺得要論侍候人,還是女子細(xì)心些?!?/br> 張禹行淡道:“女子太過麻煩,本官不勝其擾,府中皆是男子?!?/br> “噯?”林大海傻眼道:“張大人風(fēng)度翩翩,儀表堂堂,果然為天下女子所傾倒,爾等難以想象被女子困擾之心…” 張禹行不耐煩地打斷林大海的話:“林大海,下官來此不是為了聊這些廢話?!?/br> 林大海尷尬地笑笑,沉默了。 嚴(yán)恒一清了清嗓子問道:“張大人不知遭遇了什么,前一日見您還是神采奕奕?!?/br> “嗯?!睆堄硇械溃骸白蛉毡竟侔沧抑?,突遭刺客上門,我府上本不大,小廝家丁統(tǒng)共加起來不到十人,眾人齊心合力方才把那人打倒在地,他原只是受傷而已,卻不料當(dāng)場自殺而亡!” “啊!”林大海驚呼一聲道:“這么巧?裴王爺昨兒晚上也遇見刺客了!這,這,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刺客啊,還專殺朝廷大員!“ 裴昶然抬手?jǐn)r住林大海的話頭,問道:“張大人,你是如何得知本王也同時被人刺殺,今日身負(fù)重傷為何不在家修養(yǎng),卻趕到本王這田莊來了?” 張禹行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些許迷茫,也有些許困擾,更有些冷意。 他的嗓音清冽,句句清晰:“本官不知王爺也被人刺殺,只不過心頭有個不太妙的猜想,如此看來,本官的猜想也并非無中生有?!?/br> 裴昶然心中“咯噔”一聲。 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幾位,沉聲道:“張大人不如與本王去書房小坐?” 田莊中有一間寬大的書房,裴昶然平常并不在此處辦公事,這地方被他用來收藏書籍和一些難得一見的字畫,書房是獨立的一間,四邊空曠種著些花草樹木,在這里說話最清凈不過了。 張禹行推著張禹行的輪椅走進書房,房中兩邊的窗戶皆開著,冷風(fēng)呼呼地掛進來,空氣格外的冷冽。 張禹行坐在輪椅上。 裴昶然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在書桌后寬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什么也不說,一手托頭看著窗外的一絲陽光照進門窗,良久沉默。 張禹行等了一會兒,出聲提醒道:“王爺,下官昨日才受了重傷,如今已是冬日,王爺可否將窗戶關(guān)上?“ 裴昶然繞過書桌,走到窗邊,“砰砰”兩聲便將窗戶合上了。 然后,走到另一邊,抬頭看看遠(yuǎn)處的陽光,默不作聲地停頓了二秒,窗戶也被合上了。 他的表情有些冷肅,走到張禹行面前卻道:“張大人傷哪了,不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