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袁旺財見王大福盯著他,眼神瑟縮了一下道:“這事,小人也覺得有些怪,當時曲公子和小人說,兵士們問起只說小人送菜給城外一戶人家。小人問,城外一里處只有幾戶人家,再過去就要開仗了,那幾戶人家早就沒人了,守城的兵士如何會信?曲公子當時就說,我叫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哪來這么多問題。“ 王大福問道:“然后呢?” 袁旺財一臉迷茫,道:“然后小人就這樣說了,結果守城的兵士就放我出城,我出了城走了沒多久,曲公子就下了馬車,自己走了。” “然后,你就回來了,還是那幾位兵士放你進的城?” 袁旺財點頭。 王大福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心中也覺得此事處處透著詭異,曲公子本沒必要這樣偷偷摸摸地出城,他若想走,走就是了,誰會攔著? 他想了想道:“你先別走,一會兒在府里吃飯,等王爺回來了,你按著剛才說的再給他說清楚嘍,王爺說你能走了再走。“ 他說完也不再廢話,出了門順手掏出一把鎖頭把門鎖上,然后叫門頭站著的兩位伙夫該干嘛干嘛去! 他在院中來回走了幾步,決定去找珍珠說道說道此事,雖說將軍府正牌的主子是王爺,可王爺為人冷肅不大好說話,反倒是這位娘娘為人松泛些。 珍珠正在瞧一個話本子,那也是托王大福從外頭找來的,自從劉嬤嬤教她識了字,她也能看懂不少了,可有些冷僻些的詞句依然是看不懂。 王大福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珍珠皺著眉頭盯著話本子瞧,便笑道:“娘娘這是哪里看不懂了,小人還識得幾個字,要不要和娘娘您說說?!” 珍珠把書遞給他問了幾句,又道:“你這就辦完事了?辦得怎么樣?” 王大福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她說了,又道:“娘娘,你瞧著這事是不是挺怪的,回頭王爺要是回來了,您說我怎么回話好?” 珍珠有點傻眼,她覺得自己聽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直愣愣地說:“那袁老頭會不會是瞎說的?這天下哪有這樣的事情,胡說八道還有人信了?” 她又說:“我覺得這番話還是不要從你嘴里直接告訴王爺,就讓他自個兒問袁老頭,你只說人帶回來了就行。” 王大福眨眨眼睛,又道:“那要是王爺問我,怎么答?” 他其實知道,這就有點試探的意思了。 珍珠道:“你就說,你覺得他亂說話,王爺英明威武一問人家就不敢瞎說了。” 王大福笑出聲來。 珍珠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跟著笑。 兩人笑了一會兒,珍珠悶悶地道:“王大福,你說咱們王爺能打勝仗嗎?咱們要待到什么時候去,這里也不是不好,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只是地方太狹小了,我整天在屋里待著有點悶。” 王大福靈機一動道:“娘娘咱們府上后頭有塊空地,不如奴才陪你種點花花草草的解解悶。” 珍珠眼睛亮了,笑瞇瞇地道:“那多沒意思啊,咱們不如種菜種瓜,長大了也能采下來吃呀,那多好玩,王大福你回頭去找些菜苗種子來。” 兩人說著話,又吃了午膳,珍珠睡了一會兒,起來又看了一會兒話本子,到了黃昏時分,裴昶然就回來了。“ 裴昶然一進門就大聲喊珍珠。 珍珠在屋里聽見了,飛奔著出來迎他,見他手里提著一個紙包,看見她就遞給她道:“這是剛做出來的糕餅,我瞧著還熱乎,給你買了些,你嘗嘗。” “咦。”珍珠有趣地看著他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呀,你還從來沒給我帶好吃的,我得趕緊嘗嘗去。” 她拿著紙包就往廳堂走,尋思著放到桌上方便打開來吃。 裴昶然見王大福就跟在身后,隨口吩咐道:“給你家娘娘泡杯茶,對了,我叫你辦的事情,你都辦了嗎?” 王大福本想轉身去泡茶,聽了這話就道:“人已經帶來了,小人去把他叫過來?” “行。”裴昶然也往廳堂走,邊走邊道:“別光給你家娘娘泡茶,記得你家還有個王爺。” 王大福汗,心道:他能蠢到這份上?還想不想混了! 須臾,裴昶然和珍珠同坐一桌,一邊喝茶一邊吃著糕點,王大福帶著袁旺財從外頭走了進來。 第35章 甜蜜蜜 裴昶然的問法截然不同, 他見袁老頭進來后就跪倒在地, 低著頭一副害怕的表情, 斟酌一番直接道:“袁老頭你給本王說說, 你為什么又回來了?” 袁旺財哆嗦了一下,低著頭輕聲道:“小人自認并沒有做錯事, 家中妻兒老小均在此處, 自然就回來了!” “哦,你確信自己并無做錯事?!”裴昶然冷道。 袁旺財渾身僵了僵, 帶著幾分心虛抬起頭道:“小人有錯,小人不該貪圖那一錢銀子幫著曲公子撒謊,把曲公子送出城后,小人確實有些忐忑, 可又覺得這算不得什么大事吧?這一沒殺人,二沒放火,難不成要因此無家可歸?” 裴昶然冷哼一聲,聽出了中間的疑點,直接切入道:“你且說說看,你撒了什么謊?” 袁旺財便將先頭講過的話又重新復述了一遍。 裴昶然皺皺眉問道:“你是什么時辰出得城,當時瞧見了幾個兵士,他們之中就真的沒人多問你一句?” 袁旺財低頭想了一下道:“小人約莫覺得應是申時過了吧?小人的菜鋪通常午時過后人便不多, 因此常在這個時辰出來送菜與人結賬, 昨兒小人略略耽擱了一會兒,應就是午時三刻,途中曲公子進了一趟成衣鋪耽擱了半個時辰, 就晚了些。至于兵士,小人瞧見有四人,無人多問小人一句。“ 裴昶然一拍桌子厲聲道:“袁老頭,你敢當著本王的面就撒謊?你倒是說說看,有幾個男子會在成衣鋪耽擱如此長時間,且他曲文鈞又急著要走?” 袁旺財苦著臉道:“小人萬萬不敢撒謊啊,將軍明鑒。” 裴昶然又大力拍了一下桌子,道:“還不承認?我從未派過四人守城,眼下正在打仗,四人守城如何會夠,一個時辰換一批人,城門口十人,城墻守衛三十人,來回巡邏之人更是多,這么多人就都成了透明人?” 珍珠和王大福先是被他一驚一乍地拍桌子給嚇得不輕,接著聽了那話又互相對視一番,心下均道:這袁老頭果真是在胡言亂語! 袁旺財此時已經被嚇得不輕,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成如今這個樣子。 他上下嘴唇哆嗦了半天,吐了一句:“小人真的沒有撒謊。” 裴昶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神中仿佛是冬日的冰霜。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叫人:“裴三,剛才我們在里面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帶著他去找張總兵,問問清楚是怎么回事。” 裴三應了,帶著袁旺財出去。 他這一走,珍珠和王大福就嘖嘖嘖地說道起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瞧著那老頭看著一臉敦厚,撒起謊來簡直眼睛都不眨一下,剛才還死賴著不肯認呢!“ “就是,就是!娘娘您這會兒有沒有覺得小人特別好,特別實在?!” 裴昶然淡道:“他沒有撒謊,十有八.九是底下出了細作,曲文鈞在成衣鋪耽擱半個時辰不是為了買衣裳,不過就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小坐片刻,等到了那個時辰換人了才去。” 他看著傻眼的兩人道:“如若十名兵士加城墻上三十余人均說未曾見過這袁老頭,你覺得他會如何?自然是百口莫辨死無對證了。” 珍珠吶吶道:“那,那不是還有成衣鋪的掌柜,不如把他也叫來問問?” 王大福低聲道:“那人多半已經跑路了,恐怕此刻過去那成衣鋪已經空無一人。” 珍珠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了。 裴昶然喃喃道:“本王只有一事不明,曲文鈞何來如此大的膽子?他往后門走顯然是往那個方向去的,孤身一人獨闖韃子大營,他這是活膩了?!” “王爺…”王大福輕聲叫了一句。 裴昶然挑了挑眉道:“王大福,你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王大福醒過神來,連連擺手道:“無事,無事,小人就是自言自語喊您一聲。” “無聊!”裴昶然斥道:“去叫人過來擺膳,對了,可別叫昨兒那位再來了,找人把她發賣了出去,珍珠若是缺人使,重新再買就是,我瞧著就不舒服。” 王大福苦著臉,只得自己親自上菜,瞧王爺這架勢誰來都不如自個兒來不是。 珍珠見他一趟趟的跑,站起身就想去幫忙,還沒走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 裴昶然柔聲道:“別去,你如今好歹是個主子了,自己去像什么話,昨兒累不累?腰腿還酸痛嗎?” 珍珠回頭看到他一臉柔和的表情,頓覺得腦門子打結說不出話來,半響嗔道:“你瞎說什么呢,他一會兒就走進來,你可別亂說話。” 裴昶然咧嘴笑道:“你還害羞上了?珍珠我還沒問過你幾時生辰,這十六歲是過了還是沒過,爺可還是二十二歲。” 珍珠悶著頭,雙腳輕輕交叉碰著,低聲道:“過了,才過沒多久,我是八月初十的生辰,如今已是十月初了,爺什么時候過生辰,到時珍珠給爺下面條吃。” 裴昶然給她一問倒想起當日她送的那個荷包來,當初兩人心意未定,走的時候倉促,他并沒有帶在身上,還擱在太原田莊的角落積灰塵,如今想來倒有幾分可惜了。 他遂道:“是爺的不是,把你的生辰忽略了,下回爺一定記著,給你買好吃的,好看的衣裳,還有首飾,你想要什么爺都給你買。” 珍珠笑嘻嘻地道:“真的嗎?那你可別后悔,到時候嚷嚷銀錢花多了,我可不依。” 裴昶然裝模作樣地瞪她一眼道:“你當爺是什么人呢,就你花的這點銀子,爺都沒有,那還了得?” 珍珠笑出了聲。 王大福再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兩位主子拉著手互相看著對方,一臉甜蜜地說笑。 他看見這兩人的表情渾身抖了抖,心道:這是不把他當人看了,這nongnong的酸臭味是怎么回事? 只聽得珍珠道:“爺還沒說你幾時生辰呢?快說,快說!” 裴昶然沉默片刻,似在細想,須臾道:“爺日子都過糊涂了,今兒是十月初幾了?爺十月初八的生辰。” “哎呦,這不就是后日,奴才可得好好準備準備。”王大福大聲嚷嚷道。 珍珠笑著說:“這說到就到呀,爺過了生辰就二十三歲了,還是比珍珠大七歲!” 裴昶然捏捏她蘋果般的小臉道:“你這是嫌爺老了?不許嫌棄爺啊,爺會傷心的。” “哪能呢!”王大福插科打諢道:“王爺英明威武,儀表堂堂,走出去那是有多少女子為您回頭,不老不老一點也不老!” 珍珠“噗嗤”笑道:“就你嘴甜,你家爺可不給你賞銀,哎,吃飯,吃飯,我可餓了。” 兩人吃了飯,裴昶然初嘗甜味,拉著珍珠早早洗漱,顛鸞倒鳳了一番,半夜又起身叫水,這會子外頭守著的兩位都有了準備,很快就端了熱水進去。 紅玉送了水進去,出來看見守在門口的王大福就低聲笑著說:“福爺,我瞧著您盡可以回屋睡踏實嘍,這兩位主子近日可恩愛著呢,這洗漱完了準一覺睡到天亮,又不著您再侍候。” 王大福斜眼瞧她:“那你呢,你家那口子可也在屋里等著呢,我可真去睡了啊!” 紅玉推他一把,笑道:“去去,我再守一會兒,沒什么事兒也回屋去,明早您早些起來就是了。” 第二日,裴昶然依舊辰時起身,在院里舞劍出了一身汗,洗漱早膳后去軍營忙碌。 珍珠被他折騰了半宿,睡到日上三竿,這才緩緩坐起身來,身邊人已經出去忙碌了。 她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紅玉便進來侍候她梳洗,榆木川的秋日已有涼意,她穿了一件薄棉襖子,瞧了一眼自家的衣柜道:“這會子不知能不能上街走走,買上二身衣裳,我自打來了這里還不曾出門過。” 紅玉笑道:“成的,外頭雖有兵士來回巡邏卻也不是不能上街,奴婢瞧著爺不是還留了二個親兵在守著您吧,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正說著就聽見一個聲音道:“你不如在府里做糕點呢,奴才陪著娘娘出去可好,奴才出去的次數多,這里的商鋪奴才熟悉。” 珍珠抬頭就瞧著王大福端著一個托盤進來,正是她今日的早膳。 珍珠吃完早膳,坐上府中的輕便馬車,二位親兵趕著馬車在前頭,王大福和珍珠坐在馬車里頭。 珍珠正安穩地坐著,就聽見王大福低聲道:“娘娘,奴才能不能坐近些,趁這會子沒人在身邊,奴才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