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裴昶然大手一揮道:“只有這個事情嗎?不用了,上朝之前御膳房都有準備早膳,我去那里吃就行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曲玲瓏嘴.巴微張,還想再說幾句,裴昶然已經大踏步地走了。 她一腔怨氣無處撒,沖著站在珍珠房門口的芙蓉,王大福就嚷嚷道:“你們主子就是這么侍候王爺的嗎?王爺今日就要出門殺敵了,她倒好都什么時辰了,還在睡覺?!” 芙蓉冷道:“是王爺說的,叫側妃娘娘想睡到幾時就幾時,不必特特起來送他,我等也是奉了王爺的意思。” 曲玲瓏僵在原地,想說些什么又無從說起。 到了下午,她方才聽說珍珠竟是要跟著王爺一起走,氣得房中的瓷器又碎了一地。 第27章 病弱 珍珠坐上了一輛馬車。 這馬車格外寬敞,里頭能容得下三四個人,還有一張小桌子可以放些糕餅茶水之類的東西,她爬上了馬車,跟著她一起來的王大福和一位馬車夫一起坐在了前頭。 原以為裴王爺會和她一起坐馬車,結果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她依然還是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馬車上,沒多久她就放松地歪在了一個靠枕上,這車里舒坦的還有綢緞小被呢。 馬車從午后出發,一直馬不停蹄的往前趕路,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才停下來休整吃個東西。 珍珠被王大福扶著下了馬車,東張西望了一番,她有點憋尿。 王大福瞧著她的模樣,機靈地說:“娘娘,您是不是有些著急,奴才陪您去后頭找找地方解決一下可好,您放心奴才絕對會幫你看好人的。” 珍珠點頭就跟著他過去了。 兩人走到一個下坡的地方,看見有一方大石頭,珍珠躲在后頭解決三急,剛準備站起身來,就聽見裴昶然嗓子嘹亮地喊她的名字:“珍珠,珍珠,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這里危險別亂跑啊!” 王大福慌慌張張地道:“娘娘,您可快一些吧,叫人瞧見了十分不雅。” 珍珠“哼”了一聲,慢悠悠從石頭后面轉出來道:“什么王爺,未免也太不體貼了,叫什么叫啊,是個人都有三急好不好,話說王大福你坐了那么久馬車就沒事?” 王大福訕訕笑道:“奴才也急,剛才悄悄也解決了一下。” 兩人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沖頭就迎上了急切找人的裴王爺。 裴昶然一見到人就怒道:“你亂走什么,荒山野嶺的你就不怕被野獸吃了?有什么事情叫我不行?” 珍珠淡道:“你急什么,我不是沒事嗎?這地方也沒個落腳點,一會兒我們還接著趕路嗎?今兒晚上我們吃什么?” 裴昶然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著急,瞧著丫頭一臉的沒心沒肺,就沒當回事,看著倒好像出來游山玩水似的,居然還有什么心思問起他吃什么來。 他悶了片刻,沉聲道:“士兵們已經搭起灶頭生火煮飯,一會兒就可以吃了,你記得別到處亂走,最好一直跟著我。” 說著,他轉身就走。 珍珠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我又不是你的跟班,跟著你干什么。” 裴昶然唬得轉頭道:“你說什么?” 珍珠連連擺手道:“沒什么,沒什么,我跟著你就是了,煮什么好吃的呢,你帶我去瞧瞧。” 將士們五人分作一堆,沒過多久,大地上就飄滿了米飯的香氣,珍珠跟著裴昶然啃著rou干和一鍋熱氣騰騰的土豆白菜湯,很快就吃飽了肚皮。 她從小家里窮,有飯吃就算很好了,因此也并不挑食,摸著肚皮心滿意足的上了馬車,將士們略作休息又接著出發。 如此走走停停,五日后,他們接近了榆木川。 珍珠下馬車的時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里地面空曠而遼闊,遠處有一群野馬在安靜地踱步吃草,平原上長著許許多多的小野花,天空又高又藍,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真是不敢相信,在這樣一個地方會有戰爭。 裴昶然從一匹皮毛黝黑發亮的駿馬上跳下來,走到她的身邊道:“這里的風景是不是很美,此地多是游牧民族,因此你見不到一排排的房屋,再過二個時辰,我們就會進城,大軍在那里駐扎。” 珍珠輕輕地道:“這里是這樣的美,為什么會打仗呢?究竟是誰先動得手?” “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先祖志向高遠有意收復此地,親自帶兵深入草原再是進了沙漠,那時候敵人聞風喪膽,我朝曾是強國,然則先帝仙去后卻一日不如一日,敵方漸強,我朝卻式微了。”裴昶然嘆息道。 “孰是孰非如今已經不好說了,現在我唯一知道的是,此地是重鎮萬萬不可叫敵人輕易拿下,這里破了,就會節節敗退直至一切都無法挽回。我此次過來就帶著破釜沉舟的意氣,只許勝不許敗!” 裴昶然目視遠方的地平線,口氣中帶著末路英雄的蒼涼。 珍珠站在他的身旁,第一次覺得身邊的男子,不光是身形長得高大,整個人的氣勢都讓她覺得有種仰視的心情。 小憩片刻,將士們再次出發,浩浩蕩蕩的往榆木川前進。 打開城門迎接他們的是榆木川的指揮使周子耀,此人約莫四十出頭面色有些黑黃,身材中等精瘦而挺拔,鼻梁高挺顴骨微突,眼中精光閃爍,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 他親自站在城墻上等人,一見到灰塵飛揚駿馬奔騰中一面大旗遠遠地過來,就立刻飛快地奔了下來,大開城門迎接,看見裴昶然的第一句話便是:“裴將軍,終于等到你,真是太好了!曲家公子病弱,只有我來迎您了。” 裴昶然冷哼一聲道:“病弱之人帶兵豈不是一個笑話,難為他支撐到今日,果然是大不易啊!”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露出一絲微笑。 周子耀道:“將軍是先去我府上小坐休憩,還是直接去將軍府去曲公子辦了接手的事宜呢?” 裴昶然沉聲道:“自然早早接了過來的好,他曲文鈞不是已經急不可耐地想逃離此處了嗎?走,上馬,你帶路去將軍府。” 他伸手一拉,周子耀翻身坐在他的身后,馬蹄踏踏揚起塵土,直接往將軍去疾馳而去。 曲文鈞坐在床上,窗戶洞開,此處的空氣中總帶著幾分塵土的味道,他算不上喜歡卻也不厭惡。 半個月前,父親曲建章給他私下帶了書信,他看完書信后,一個人坐在房中笑了半天,世間荒唐事委實不少,費了不少心機爭取來的大將軍之職,居然就這么沒了。 曲建章果然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隘的小人。 蒼天在上,這一年多來他從萬全都司追敵深入痛打敵人,又從萬全都司追到了榆木川,一刻不曾停歇,他有抱怨過嗎? 根本沒有! 可嘆,他這位父親大人說他身子病弱,病弱又如何,叫人心灰的不是這個身子,而是他不想停卻不得不停下來的意志力! 今早起身,他聽見底下人竊竊私語道:“陳國鼎鼎大名的戰神裴昶然裴大將軍馬上就要到了,屋里頭的那位終于可以消停了一會兒了。” 他聽后又猛咳了一陣,終于外衣也無心穿戴整齊,坐在床沿良久,只覺天色黯淡無光,他真的要回去京城那個囚籠般的大宅嗎? 一陣駿馬奔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站起身來穿上玄色大袍,一頭烏黑的青絲束上頭頂,戴上玉冠,推門走了出去。 珍珠跟在裴昶然的身后,進門就瞧見了一位瘦高個的清麗男子,他站在院中身后的一切都成了背景,翩翩氣質猶如高山上的雪蓮,遺世而獨立。 只可惜,他看起來好像天氣馬上就要下雨,烏云罩頂的陰沉沉。 珍珠吸吸鼻子,聽見裴昶然道:“曲公子,看見我來了不高興嗎?成國公說你急不可耐想離開此地,我馬不停蹄地過來了,把手頭的事情交待一下,你即可回京。” 她聽到一串極為好聽的男中音說:“誰說我著急了,裴將軍可住下來慢慢接手,曲某愿意陪您接著打韃子,回京之事無需著急。” 此話一出,裴昶然的臉立時就黑了。 他在這里做什么,將士們是聽他的,還是聽這位男生女相的家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趁早該干嘛去就干嘛去,省得看著礙眼。 好在他有兵符在手,愛配合不配合吧。 裴昶然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既然我已經到了此地,出征打戰的事情就用不著曲公子煩心,我先帶人去休憩,明日一早即刻去兵營見人。” 他說著不再看曲文鈞一眼,自行帶人進去找地方入住。 珍珠跟著裴昶然進去之前,好奇地掃了那人一眼,他的臉色越發顯得難看了,慘白的表情讓她覺得那人即刻就要倒下去。 王大福跟著她走進去,一邊走一邊小小聲地道:“娘娘,你覺不覺得那曲公子瞧著也不太像壞人啊,倒有幾分惹人憐惜。” 珍珠還沒接話呢,就聽見走在前頭的裴昶然冷道:“王大福,你是不是活膩了,既然如此把你送給曲公子可好,也可去好好憐惜人家一番。” 王大福嚇得順手拍了自己一個巴掌連聲道:“嘴賤,嘴賤,奴才知錯,您可千萬別把我送出去,奴才還得好生侍候娘娘呢,都說一奴不侍二主,哪有把人送來送去的道理。” 裴昶然冷哼一聲,斥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當夜,珍珠被安置在了裴昶然的房間,久違的又和他同睡一塌。 第28章 夜話 將軍府并不大,比起王府來要小而簡陋許多。 周子耀原本還是一力邀請他們去府上,可裴昶然倔脾氣上頭非要住在將軍府,他看著周子耀說:“子耀兄,我若是今晚就被這一點點小事打敗,接下來我還當什么將軍,你若是真心想幫我,就先把跟著我來的五百個兄弟給安頓好了,至于我自己不勞你費心。” 周子耀聽完后,默了片刻,不再多說,自行出門帶著那五百精兵前往軍營。 裴昶然反客為主,把將軍府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方才發現這府上是一盤散沙,連個像樣的管家都沒有,于是他隨手叫了兩個男仆過來,叫王大福號令兩人趕緊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他挑了一間左側的大房間,中間隔著廳堂,右邊就住著曲家那位陰沉沉病皚皚的大公子。 珍珠在一旁看著也幫不上忙,最后看著情形不對,問了一句:“那我呢?我今夜住在哪里?” 此話一出,王大福連同兩位男仆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她,看得她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裴昶然頓了頓,口氣淡淡地道:“這里簡陋比不得王府寬敞,今后你就和我擠一個房間吧,你看看…” 他一手指給她瞧:“這里統共不過五間房,除了咱們這間和曲大公子這間,剩下的三間都小得不像話,且連窗戶都沒有,里頭空氣渾濁,如何住得?一間留給王大福吧,今后府上的事情都由他照應著,我出來的時候帶了些銀子,能頂上一陣子,都交與你看好了,要使什么吃什么叫王大福去辦。” 王大福一聽連聲應道:“是,是,是。奴才一切都會打點的好好的,請王爺和娘娘放心。” 這裴王爺自說自話下了死命令,珍珠縱使有心再辨上幾句也無從說起,不管怎么說,她總歸已經嫁了他,是他正經八百的側妃。 當夜,兩人簡單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雕花檀木大床,說是大床比王府那個寬闊得足以睡上四人的床又小上許多。 珍珠先行一步睡在了內側,裴昶然脫了靴子睡在外側,兩人同蓋一床被子。 初秋時分,此地卻已陰涼,她躲在床角有點冷。 裴昶然斜眼瞧她道:“你躲在角落里打什么擺子,過來我給你暖暖。” 珍珠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用了吧。” 裴昶然怒道:“你怕什么,我還能吃了你不成,你跟了我這些日子,我是打過你還是罵過你,或許還不讓你吃飯穿衣了?” 他說得那么嚴重,嚇得珍珠抖了抖,慢悠悠地往他這邊挪了挪。 裴昶然身上熱氣騰騰,果然就覺得暖了許多。 兩人齊頭靠在一起,他嘆道:“珍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不是讓隔壁那個家伙給嚇住了?他算是個什么東西,有我在你莫怕。” 珍珠小小聲道:“我不怕啊,只是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不自在罷了,你不用擔心,當初我在袁家莊那是有名的潑辣,誰要是想欺負我爹,都得先看我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