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他這般阻攔,語氣冷硬,讓周月明腦海里瞬間浮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舊事來。她皺眉,略帶警惕:“問什么?” 她神情變化如此明顯,紀云開又豈會察覺不到?他抿了抿唇,努力緩和了神色:“那些人,你沒有中意的吧?” 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他能猜到安遠侯的意圖,她自然也清楚。誠然他現在沒有資格,但他仍是擔心她會真的點頭,看上她父親中意的人。 周月明羞窘異常,還夾雜著nongnong的尷尬與心虛。他憑什么這么問她? 她咬了咬牙:“你胡說什么?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攥住了胳膊。 周月明心里一咯噔,心臟劇烈跳動,猛然想起去年三月的事情來。她下意識便要掙脫。 紀云開情急之下攔她,見她惱了,匆忙松手,他心下懊惱,低聲道:“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嗎?我以為經歷了那些以后,我們是不一樣的……” 周月明眼皮一跳,她后退了兩步,問:“經歷了哪些?紀云開,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她眼皮跳的快,心臟跳的更快,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又不敢確定,緊張而又不安。 紀云開正要開口,忽聽一聲冷喝:“你在做什么?” 是周紹元的聲音。 周紹元多飲了幾杯酒,有些微醺,同父親告罪一聲,出來吹吹風清醒一下。 夏日炎熱,他不自覺多走了幾步,本欲回去,卻遠遠看見紀云開堵住了一個女子說話。 雖然同在一個府中長大,但他和紀云開并不算親近。對于紀云開的事情,他也不想多管,只匆匆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大驚。 那個做丫鬟打扮的姑娘,不是他meimei卿卿又是誰? 他知道紀云開對卿卿有意,可他也清楚卿卿厭惡紀云開,甚至為了退婚,不惜自殺相逼。 周紹元酒意蹭蹭直冒,心里浮上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紀云開不顧卿卿意愿,強行阻攔她。 他當即冷喝一聲,大步上前,站在周月明前面,將她護在身后。 “哥?”周月明也沒想到兄長會突然出現,也不知道方才她和紀云開說話,他聽到了多少。 周紹元皺眉,低聲問:“你到這里做什么?” “爹讓我來的呀。”周月明小聲回答,“又不是我自己非要來的。” “爹讓你來的?”周紹元神色微變,心想,爹還沒死心么?明知道卿卿寧死都不愿意嫁給紀云開,還要這般安排?他按下心頭怒意,寬慰meimei,“卿卿,你別怕。” 去年是他不在家,如今他既然在京城,絕不會坐視不理。 周月明瞧他一眼:“嗯,我沒怕。” 她從來沒有害怕過活著的紀云開,以前是討厭,這會兒主要是尷尬。 周紹元的突然出現,讓紀云開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他拱一拱手:“紹元兄……“ “云開不是出來醒酒么?怎么這么久都不回去,還攔著卿卿說起話來了?”周紹元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覺得你們還是盡量少見面比較好。” 他說的客氣,可他的神情分明是告誡紀云開,不要再打他meimei主意。 紀云開胸口一滯,抿了抿唇。 周月明有些心虛,悄悄扯了扯兄長:“哥……” “卿卿,你先回去,這里交給我就好。爹那里,我去說。”周紹元看著meimei,聲音溫和。 周月明也有心想問紀云開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但是當著兄長的面,她又沒法問出口,只低聲道:“哥,那,那我先回去了。” 紀云開忽然開口:“卿卿,我今天其實還有一件事。” 不等她開口,周紹元就皺眉問:“什么事?” 紀云開心知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但是時機一旦錯過,想再找可就難了。他定了定神,找了一個理由:“我有件東西在卿卿那里,想拿回來。” 周紹元愣了愣,并不相信,meimei拿紀云開的東西?不可能。他偏頭去問她:“你拿了他什么東西?” 紀云開搶道:“當初沈業以為我戰死,把我的一些東西當做遺物,交給了她……” 周紹元看向meimei,用眼神詢問她,是否有此事。 周月明反應過來,知道他說的是手札,她想到手札里的內容,一時有些無措。她“嗯”了一聲:“確有此事,是他硬要給我的,我沒什么興趣。你既然要,那我還你就是。” 她此時心情甚是復雜,紀云開攔住她,不會就為了討要他的手札吧?不過這樣好像也能理解。如果她寫滿心事的札記落在別人手里,她也會坐立不安。 周紹元不知事情始末,只輕聲對meimei道:“隨便找個人送來就行。你快回去吧。” 他不知道父親還有什么安排,但是他心想反正讓卿卿和紀云開少接觸就行了。 按了按眉心,他心說,等會兒還得與父親再談一談。 周月明“嗯”了一聲,又看一眼紀云開,轉身離去。 她一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青竹就迎上來問:“姑娘,怎么樣?” 周月明也沒細說,只吩咐道:“幫我打些熱水,我要收拾一下。” 在青竹離去之際,她取出了手札以及與紀云開有關的另外兩件物品:繡著往生咒的帕子和那張謎底是吉祥如意的名貼。 這三樣東西一直放在一起,她親自收著,從不假手于人。 她盯著瞧了一會兒,忽聽竹簾響動,她迅速收起來,神情淡淡:“把這個送給紀云開。” “送給誰?”青竹疑心自己聽錯了。 周月明掃了她一眼:“給紀云開,這是他的東西。” 青竹心念急轉,暗想,肯定是紀公子不死心,又給姑娘送什么東西了。姑娘討厭他,又怎會愿意收下他的禮物? 只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送的,她怎么沒有印象呢? 青竹應下:“是。” 周月明洗手凈面,又坐在鏡前,卸下釵環。 ——她方才扮成丫鬟,特意偽裝了一番。 青竹見姑娘更衣,自己也幫不上忙,就抱起了匣子,笑道:“那我這就去了。” 周月明只嗯了一聲:“去吧。” 青竹離開后,周月明摸了摸袖子,觸手軟滑細膩,是繡著往生咒的帕子。她輕輕嘆一口氣,心頭微亂。 紀云開那會兒是要跟她說什么嗎?還是她想多了? 她繼續在袖子里摸索了一會兒,驚訝地發現,名貼不在袖中。 她立時站起身,去桌邊查看,桌上也沒有。她頓時明白,定是青竹進來時,她慌亂之下,將名貼和手札一起放進了匣子里。 “哎呀……”周月明秀氣的眉毛皺起,現在要追回青竹,已經遲了。但她轉念一想,這樣也好。 反正那名貼上也是紀云開的字跡。她內心深處隱隱約約有個想法,也許這是一個機會呢,正好可以借機試探一下…… 但很快,她又心生懊惱了,試探什么呢?有什么意思?難道如果“白衣紀云開”是真實存在的,她還要再做點什么不成? 周月明深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抽了一本書去看,試圖趕走心里亂七八糟的念頭。 另一廂,周紹元則對紀云開道:“她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紀云開瞳仁黝黑,抿了抿唇,沒有答話。 周紹元笑了笑,又道:“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不試一試,又怎么會知道是不是白費力氣?”紀云開忽道。 他這次回京,自覺看到了一點點希望。 “嗯?”周紹元挑眉,目光卻冷了下來,“是嗎?” 兩人的交談并不愉快。 青竹抱著匣子匆忙而至,看見世子,愣了一瞬。 周紹元并未多說什么,示意她上前。 青竹素知姑娘和世子親厚,也沒有要避開世子的意思,她大步走到跟前,施了一禮,對紀云開道:“紀公子,這是你的東西,還你。” 紀云開眸光微閃,緩緩接過來,直接打開了匣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本手札,他心跳停止了一瞬,仿佛看見她低頭翻閱,思及手札里的那些話,他不可避免地一陣耳熱。 他手指微動,竟又翻到一張名貼。 名貼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而落款的時間卻是今年的大年初一。 他的心狠狠跳動了一下。 半年之前的新春,他還在雁鳴山昏迷不醒,又怎會寫下這個? 他腦袋一陣暈眩,眼前忽的浮現出一副畫面來:他一身白衣,手指就那么動著,筆自動在名貼上寫字…… 他那時候是想給她一份特殊的名貼,不想落了俗套。 大約是看到了“證據”的緣故,短短數息間,他眼前居然浮現了大量的畫面,與名貼有關的一幕幕涌入了他的腦海。他腦袋劇痛,臉色煞白。 “怎么了?頭痛?”周紹元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喝多了?” 紀云開仿佛沒有聽見,他心尖微顫,忍不住想,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夢境,名貼是真實存在的,卿卿還特意把名貼給他。豈不是說明卿卿也是知道的? 這想法讓他心里一暖,先時的種種情緒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興奮。他恨不得立時走到她面前,把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理清楚…… 然而此時,他只是雙眉緊蹙:“頭疼,不過不要緊。” 周紹元訝然,心想紀云開在戰場多年,刀光劍影里打過滾,他既然說頭疼,那多半是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咬一咬牙,周紹元對還站著的青竹道:“快去請大夫。” 不等青竹應聲,他就又道:“算了,你回去吧,我再派人去請。” 一個丫鬟,要支使外宅的人也不容易。 而紀云開雖臉色蒼白,卻精神十足,他在周紹元離開后,對青竹道:“青竹姑娘,這東西錯了吧?” “不是嗎?”青竹不解。 紀云開笑了笑,眸中光華流轉,他拈著名貼:“這個錯了,回去問問你家姑娘,是不是不夠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