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38章 我耳朵比你長 灼華當年嚴重受創,借由仙果嶺方才擺脫尤家除妖師的追殺, 并且在冷卿的提示下深入臨天山脈, 五十多年過去了, 灼華終于痊愈,加上山脈深處突然覺醒陰煞, 灼華被驚擾之下,索性回了桃染村, 結果剛剛靠近桃染村, 就感受到了桃阿丑的氣息, 于是去了墳地。 灼華這才了解到,自己離開不久, 桃家就遭逢滅門之難, 看著化成塵埃覆蓋在卷耳墳上的阿丑,灼華知道,桃家的仇已經報了。兩人同生在桃家,對桃家自然有感情,而灼華也知道阿丑對卷耳的情愫, 卻沒想到,短短五十年,一切物是人非。 阿丑又講解了冷卿一事, 灼華通過他的描述,不難猜出, 冷卿應該就是循著他的蹤跡來桃染村尋找桃花土的那個青衣小人, 于是欣然接受了阿丑的提議, 護送阿丑口中的小兔子入世。 眼看天快要亮了,灼華來到了桃家,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上頂著一只茶碗靜坐的小團子。小家伙一身玉白衣袍,端坐如大家閨秀,當然前提是忽略她腦袋上的那只碗。 灼華走到石桌前,擋住了墜落的雨水,小團子有所感,抬頭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想到曾經在仙果嶺上有一面之緣的冷卿,灼華不禁感嘆,不愧是那個人養的兔子,這般聰慧。 “我們走吧,天明之后,多有不便。”灼華的聲音很輕,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讓人聽了十分舒適。 兔良自然明白,兩人這個樣子天亮之后在桃染村中行動太過惹眼,也就沒有遲疑,從碗下鉆了出來,向前啪噠啪噠邁了兩步,結果似又想起了什么,轉身又啪噠啪噠走回了倒扣的茶碗邊。 灼華微微挑眉,難道小兔子看上這粗制的茶碗了?正這樣想著,就看到兔良搬起茶碗,噠噠噠一路小跑到茶壺旁邊,將茶碗輕輕放回倒扣的那三只茶晚上,放好之后,還細心的擺正了一下茶碗。灼華一愣,沒想到這小兔子還挺細心,伸開手掌,兔良也就從善如流的跳上了灼華的手掌。 趁著天色未亮,灼華打著傘帶著兔良向著村外而去。 灼華走在濕潤的泥土地上,泥土絲毫未沾濕鞋子,顯然并不受雨水困擾。走出去很遠,桃染村漸漸的只能看見縮小成巴掌大小的房舍。兔良回望了片刻,雖然看不見,卻可以想象,村中百姓已經早起,生火做飯,一如五十年前那般閑適悠然,只是村中,幾乎沒有眼熟的身影罷了。 雨還在下,不過天亮之后,大雨變成了綿綿細雨,兔良坐在灼華的肩膀上掏出了之前看的線裝書籍嘩啦啦的翻著。 許久之后,灼華終于忍不住側目,因為小兔子一本書已經來來回回翻了四五遍了,難道書中有什么特別的信息嗎?結果視線剛剛移過去,小兔子仿佛看準了時機,一下子把書推到了他的臉上,灼華連忙伸手拿住,耳邊響起小兔子奶聲奶氣一本正經的聲音。“我不認字,這上面寫的什么?” 灼華“……”所以你剛剛那么認真的翻書,究竟在看些什么?灼華眼中劃過一道光,隨手翻閱了幾頁書籍,然后無奈的開口。“怎么辦?我也不認字。” 兔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望著灼華,灼華毫不回避的回望。 兩個文盲大眼瞪小眼。 片刻,兔良哼唧一聲。“愚不可及。” 灼華一臉哭笑不得。“為什么你不識字就理直氣壯,我不識字就愚不可及?” 兔良一揚小腦袋,開始掰著小手指細數。“因為我可愛!因為我比你白!因為我跳的比你高!因為我跑的比你快!因為我耳朵比你長!因為我有一顆窩邊草……” 兔良還未數完,灼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前面的那些也就算了,耳朵長和窩邊草是什么道理?“好好好,你耳朵長,可是這些和不識字有什么關系?” 兔良一本正經。“當然有關系了!我有這么多優點,不識字也沒關系,你看看你,這些都不如我,竟然還不識字。” 灼華頓時噎住,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而且還覺得兔子說的有道理。 伸手翻開手中的線裝書籍,灼華帶著幾分笑意開始逐字念起書中的內容,兔良瞬間反應過來灼華是識字的,剛剛只是逗弄自己,包子臉一鼓,不過還是沒吭聲,湊到灼華的臉邊,也低頭認真的看起了書籍,雖然在她的眼里,書頁上仍舊是一片什么什么,卻依舊看的一本正經。 這本書講述的是北洲亂地各個國家的風土人情,北洲素來有北洲三十五國之稱,這并非精準數字,北洲最繁盛的時候,國家遠不止這個數字,所謂的三十五國,只是其中比較有名,實力比較強盛的國家。 這本書是一個四處云游的人所著,內容從地理位置,風俗,飲食,文化多個方面講述了不同國家之間的差異。 一本書念完,兔良才發覺人類社會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的多,并不是所有的人類居所都如同桃染村那么簡單,雖然書中并沒有太多關于龍鱗的線索,卻讓人十分有代入感,仿佛隨著筆者游歷了北洲三十五國一般,想來正是如此,這本游記才能成為龐老爺藏書中的一本。 灼華合上書籍,平靜的開口。“這些國家如今大多已經覆滅,在我未進入臨天山脈之前,北洲就已經陷入混戰,九溯百年前幾乎統一北洲之境,北洲城那一戰,桃染死于城下,之后城破,九溯不知所蹤,是為亂世之始,此后的五十年,無數國家覆滅,無數城池傾覆,北洲早已不復這書中所記載的繁華。如今又過了五十余年,這北洲變成了什么樣子,我也不知。” 雖然說不知,但是只要稍微懂點推演之術的人,都能算出天下已亂,生靈涂炭,更何況還有陰煞降世,如不是大災之年,天道根本不會允許陰煞這等邪物存在,北洲的情況只怕不容樂觀。 兔良若有所思,努力在腦海中勾勒亂世之景,但是卻始終想象不出所謂的亂世是什么樣子。灼華看著眉頭皺在一起的小團子,提醒道。“你只要想象對你而言最糟糕,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可以了。” 兔良聽此眼神瞬間多了幾分兇狠。“誰敢偷我糧倉!” 灼華“……”似乎有些明白小兔子為什么叫兔良了。 兔良絞盡腦汁也沒能想象到的亂世之景,在三天之后以一個另類的方式出現在了兔良和灼華的面前。 那是一個夜晚,走了三天的兩人終于到了北洲人煙的交界。不過距離城池尚有一段時間,兔良抱著一顆棕棕果在啃,灼華在趕路,從桃染村到這里,凡人翻山越嶺要走上幾個月的路,灼華用三天就到了,臨到人類地界,灼華不再御空飛行,就按照地圖中的信息走了過來。 “再過一個時辰大概就能入城了,我們到城里再休息。”灼華走路極輕,幾乎沒有聲音,走起路來輕盈迅捷。 兔良點點頭,其實在哪里休息都可以,隨便巴掌大的地方就夠她睡覺了。腦袋點到一半,兔良的動作突然頓住了,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前方,棕棕果因為驚嚇掉了下去。 灼華伸手接住棕棕果,視線卻同樣望著前方。 那里是一處墓地,應該就是前方那座城池的墓地,面積很寬闊,當然,這不是讓人驚訝的,能讓身為妖靈的兩人驚訝,自然也不可能是鬼魅,而是墓地中橫七豎八的墓碑,還有那些被掀開的棺材,以及滿地散亂的白骨。 這一片狼藉的墳地中,竟然一座完整的墳墓都不見,尸體全部被拖了出來,而且尸體均是七零八落,很少能看到完整的尸骨。 明明是悶熱的夏季,兔良卻感覺自己的背后爬上一絲涼意,隱約之間,兔良猜到了什么。 灼華帶著兔良走進墓地,腳步聲都聽不見,四野夜幕繚繞,森森白骨散落滿地,那黑洞洞的眼睛仿佛都在靜靜注視著兩個闖入者。 尸骨有新有舊,但無論新舊,尸骨上都沒有一絲rou,有刀刮過的痕跡,也有牙齒的痕跡,兔良對牙齒印極為敏感,畢竟這是她曾經獨自流浪時判斷周圍是否有食rou動物的基本方法。看著上面的牙印,兔良沉默了,那是人類自己的牙印,人類的牙印出現在了人類的骨頭上,而且那牙印很整齊,并不是行尸一類的邪物。 大災大難,加上百年戰亂,饑荒實屬必然,而饑不擇食的人會吃掉一切能讓自己活下去的東西,這是本能,也是欲望。 灼華顯然也發現了這些現象,眼中笑意不在,臉色沉沉的帶著兔良穿過了墓地,墓地中沒有活人,也沒有完整的死人。甚至連蟲鳴聲都聽不見,仿佛一片死地。 離開墳地,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即將前往的第一座人類城池,那里,如今又是什么樣子? 第39章 留風城 清晨十分, 灼華帶著兔良到了城池之外, 站在山巒上俯視下方城池, 城池中的主道依稀可見,鱗次櫛比的樓閣似乎在訴說它曾經的繁華, 然而凝神看去, 就會發現, 城池中不見半個移動的人影,也無一絲生氣, 反而城池的上空籠罩著幾乎已經凝成實質的黑氣, 那是死氣, 也是怨氣! 灼華眼中的沉重從看到墓地之后就沒有放下, 如今見到城池輪廓,眼中更是多了幾分銳利。“城上的怨氣不對, 哪怕亂世民怨, 也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 兔良對這方面沒什么經驗,卻也知道能夠凝成實質黑氣的怨氣和死氣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 亂世之中,民怨四起實屬必然,然而只有少數天賦之人或者修道之人能通過某些方法觀察到黑氣,這城池之上, 黑氣宛如云層, 將城中完全籠罩,可見死氣和怨氣有多重。 約兩刻鐘后,兩人到了城門之下, 城門上刻著三個字:留風城。 這名字的出處并不難猜,尤其是剛剛在山巒上俯視過城池的兔良和灼華,很快明白,這城池地理位置特殊,處在兩處山巒夾角,恰好在城中形成風眼,規劃得當,就是天生的聚風聚水之地,也算得上上乘的風水之地。 然而這亂世之中,哪有那么多的福氣隨風而來,反而是死氣和怨氣因風眼的緣故聚集不散,長年累月之下,越聚越多。 留風城城門緊閉,似乎許久未有人開啟,灼華試著推了一下,竟然沒有推開,兔良微微有些驚訝,灼華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實力,但是兔良能感受到灼華的實力絕對不弱,更何況冷卿和自己尋找的蘊含龍氣的桃花土就在灼華的本體之下,可想而知,依靠這些修行的灼華有多強,那看似隨意的隨手一推,力道決不容小覷,然而城門卻紋絲不動,似乎門后被什么沉重的東西擋住了。 推不開城門,灼華帶著兔良便飛至城門之上。視野開闊,城中景象也盡數收入眼底。城中街道橫七豎八躺著無數尸體,然而最醒目的還是堆積在城門之下的尸體。 一具疊著一具,竟然靠著城門形成了一個斜坡,一個由尸體搭成的斜坡,顯然,他們曾瘋狂的想要從里面逃出來,只是終究差了數米的高度。 站在城門之上,只需低頭就能看到下方一張張極力望著城門之上的頭顱,以及一雙雙高舉妄圖攀上城門的手臂,那干枯的黑洞洞的雙眼中似乎還凝聚著求生的強烈。 尸骸全部枯瘦如柴,瘦的似乎只剩下一層皮,緊緊貼附在骨頭上,乍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一群堆疊在一起的黑褐色骷髏。 視線向城中望去,暗紅的血跡早已干涸凝固,浸染了城中絕大部分的土地,最讓人驚奇的是,城中還有數不清的尸體扭曲在一起,許多人的尸體纏在一起,形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尸堆,仿佛一群人因為什么纏斗在了一起,然后就維持這樣的姿勢死去了。 灼華帶著兔良跳下城門,城中一片死寂,一點聲音也無,仿佛這座城也隨著城中百姓死去而死去了。兩人檢查了城門的位置,發現城門并未從里面用門栓封死,而是貼著兩道壓頂符,顧名思義,千斤壓頂。“上等符篆,絕不僅僅是千斤,且貼上去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符篆的靈力在減弱,但至少還需一個月才會失效,符篆上設了禁制,除了貼下符篆的人,其他人無法取下符篆……” 聽著灼華的解釋,兔良摸起了小下巴,事情似乎并不像他們想象中那么簡單,留風城外被啃食的一干二凈的墳地,城池上空不同尋常的死氣和怨氣,被刻意封死的城門,以及城中遍地糾纏死在一起的尸骸,看起來并非單純的饑荒所致。“有人封死了城池,無非兩個原因,阻止什么進入,防止什么離開,有了一個線索,就意味事情有跡可循。” 灼華一頓,兔良說的是阻止什么進入和離開,而不是阻止人類進入和離開。灼華退后幾步,又環視了一下四周。“聚氣之陣,無散氣之眼,就算是上乘聚氣寶地,不流動就是一潭死水,所以這城門正建立在散氣之眼上,城門一旦關閉,不止城中百姓出不去,聚集而來的黑氣也無法消散,逐漸累加之下,最終形成了城池上空濃郁到可見的黑氣,小兔子,怎么這么聰明?” 想來這城池在盛世之中建立,城門控制城中聚集之氣,白天開門,疏散陣眼即開,日落關門,陣眼也會關閉,以此達到了控制城中所聚之氣的能力,若是盛世,這樣的設計可謂巧奪天工,然而在這亂世,卻給了有心人可乘之機。 兔良捋了捋頭發,淡定答道。“大概是因為耳朵長吧。” 灼華???耳朵長很驕傲嗎? 兔良說完,也不管灼華什么反應,兀自跳了下去,灼華只感覺肩膀微微一輕,小團子已經輕飄飄的飄出去很遠,長長的頭發飄蕩在腦后,玉白衣袍輕輕晃蕩,如果忽略背景和體型,看起來頗有幾分翩然欲飛,飄飄如仙的感覺。 兔良腳下輕踩道旁早已破損的車輪和各種小攤木桌,幾個起躍就到了距離最近的尸堆面前,圍著面前由四具尸骸團成一堆的尸堆轉了一圈。 發現尸體之所以纏在一起,是因為彼此撕咬,一具尸體咬著另一具尸體,尸體上面的皮rou不全,顯然被撕咬了下去,而被咬的人仿佛不知疼痛,也在撕咬其他人,就這樣纏在了一起,直到死亡,然而死因是什么呢? “餓死的。”灼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檢查了一遍尸體,十分肯定的說道。“而且怨氣沖天,死前除了食欲,其他欲望和意識皆無,你看他們的牙齒。” 順著灼華所指的位置,兔良踮著腳仔細看了看狠狠咬在一人小腿處的牙齒,發現牙齒已經微微有了銳化成獸的趨勢,已經狠狠咬進了骨頭中。這明顯不是凡人該有的變化,可這些尸體又確實是活人,而非行尸。 “有人在養鬼,餓死鬼!” 第40章 磨牙這件小事(捉蟲) 留風城外的墓地, 應該是一切的開端, 城中百姓饑餓難耐, 最終一部分人受人蠱惑,在極度饑餓之下精神瀕臨崩潰, 被引導著來到了城外墓地, 然后將墓地中的尸體啃食一空。 留風城在亂世本就聚集了一定的民怨和邪氣, 加上被百姓帶回的尸氣,尤其這尸氣扎根百姓身體之中, 無法隨著開合的城門疏散。 這留風城也就成了天然的養尸地, 尸氣在邪氣的滋養下迅速強大, 最終完全控制了百姓的意識, 開始在城中作亂,咬傷其他人, 導致尸氣進一步擴散。 在城中恐慌達到不可逆轉之際, 有人用千斤符封死了城門,將留風城徹底變成一座墳墓, 而餓死卻未能化成餓死鬼的百姓,就是被活埋其中的祭品。 如今想來,他們在山巒上看到的景象,與其說是一座被黑氣籠罩的城池, 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墳墓。而這座墳墓最終究竟養出了多少餓死鬼, 又有多少餓死鬼離開了這留風城,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亂世,餓殍遍野實屬必然, 但是面前這滿城餓死的百姓還是十分刺目,兔良輕輕的嘆了口氣,啪噠啪噠走回灼華的腳邊,然后輕輕一躍,就跳上了肩頭。 灼華對于兔良的彈跳能力已經從驚訝變成了習以為常,而且一路上,小兔子還給了他很多其他的驚艷,例如剛剛城門為陣眼的布局,小兔子似乎在陣法方面獨有天賦。“小兔子,嘆什么氣?” 兔良支著下巴坐在灼華的肩膀上,聽到詢問,低低的說道。“只是想起了娘親說的一句話:心性最狠是凡人。”這城中死亡人數眾多,絕不會是清修妖靈所為,而弒殺妖靈不會有這等耐心,布下壓頂符,等城中百姓餓死,不噬城中亡者靈魂,這顯然得不償失。 妖靈不似凡人,如非必要,妖靈很少會想著控制其他邪物,而是更為專注自身的強大。尤其是妖靈和鬼魅并非一類,兩者通常互不干涉,也很少會受另一方控制。反而是人類,常常借助其他力量,開創了諸多馭妖,馭鬼的方法,供自己驅使。 灼華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覺得深有道理。心性最狠是凡人,因為凡人通常會做出許多驚天動地的事,對自己狠,對別人狠。也因為這樣,雖然凡人出生能力較弱,然而登頂巔峰的卻往往也是凡人。 兩人沿著城池街道而過,沿途中沒有發現一個活人,甚至沒有發現一個活物,從北城門走到南城門,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城池的情況已經不需要再多做調查。畢竟,什么人養鬼與他們尋找龍鱗并不相關,他們此次來到城池,也是想要了解一下如今北洲的局勢,只是現在,只能希望其他城池不會如這般,否則這北洲,怕是早晚要淪為死地。 離開已無生機的留風城,兩人沿著書籍中曾經記載的北洲城的方向而去,身后的留風城漸漸的看不真切,離開的兔良和灼華都不知道,這留風城恰恰就在冷卿所推算的仙靈大陸唯一生機的起點上,也是這凋敝的仙靈大陸開創另一個時代的轉折點。 有些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有些時候,表面上看起來的極惡也是深埋的極義。 兔良和灼華起初沿著書中記載的方向而行,卻發現曾經記載的城池已經有很多沒了蹤影,好在基本方向還沒有改變。無論是城池還是村落,在如今這個時代都離不開河水的滋養,所以只要沿著逆水河走,總能看到看到人煙。 而北洲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尤其是一到夜晚,沖天陰氣大起,北洲荒野中就會爬出無數行尸邪祟,在北洲大地四處橫行。導致北洲人心惶惶,普通人更是不會在夜晚出行,就算是白天,也絕不會涉足荒涼之地。 經過百年戰亂,北洲到處都是戰場,也就意味到處都有尸骸和死人,所以每逢日落,北洲大地就會出現另一種喧嘩熱鬧的假象,一具具行尸,一個個鬼魅,不得安息,不得解脫,只能憑借本能,追逐生氣和陽氣,撕咬曾經的同類。 所謂北洲亂世,絕非聳人聽聞。 就連兔良和灼華也受到了影響,夜晚陰氣最強盛的時期只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就會面臨鋪天蓋地的死物圍攻,雖然死靈大部分實力不強,但是百年時間里,總會有一些死靈獲得機緣,加上恐怖的數量,也是十分棘手。 這天夜晚,兩人在一棵臨河的古樹上落腳,日落之前已經在百米高的古樹周圍埋下斂氣符,不會讓生氣外溢,也就不會招惹來死物。 坐在古樹粗壯堅實的枝干上,灼華望著旁邊奔流而過的逆水河,河水寬闊看不到對岸,河面并未因為逐漸停息的風而平息,反而隨著日落波濤洶涌。 奔流的逆水向著西南方向而去,河中水流湍急,時而順流,時而逆流,時而卷成漩渦,時而卷起滔天巨浪沖破河堤,拍打在河岸上。 灼華望著逆水的表情略帶困惑,扭頭看了一眼旁邊,小團子已經扯下一片樹葉墊在樹干上,又解下小包裹當枕頭,掏出一方棉帕當小被子,然后小小的一團往樹葉上一躺,一副舒舒服服準備睡覺的姿態。 灼華“……”雖然看了快十天這種場景,但是每當兔良認認真真整理自己的鋪蓋卷睡覺的時候,灼華還是想笑,這小兔子未免太精致了。 這是在樹上,想到昨天在平野上,小兔子溜溜達達了一圈,最后竟然抱了一小堆草回來鋪床,然后半夜自己就被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吵醒,那聲音聽得灼華一身冷汗,還以為有什么邪物沖破了布下的陣法,把小兔子給吃了。嚇得灼華瞬間坐了起來。然后就看到旁邊的小兔子揪著身下的青草嘎吱嘎吱磨牙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