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阿茹,你忘了?從前咱們在閨閣之中就說過,將來要是一個有女兒一個有兒子便要做兒女親家。阿寧這孩子長得像你,我一看就特別喜歡。” “當年說不過是游戲之言,你不用在意。如今你是衛國公府的宗婦,我家老爺卻無官職在身,門第有別,恐怕不妥。” “難道在你心里阿寧配不上沖兒?” “那倒不是。”龍氏自信的一笑,“阿寧是我的女兒,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不管是配誰我都覺得是低嫁了!只是,這些事你跟公爺商量過嗎?” “檀兒的事我做不了主,沖兒一切都由我說了算。”衛國公夫人的話意味深長,見龍氏探究地望過來,又轉了笑臉,“我是怕沖兒配不上阿寧。” 龍氏急忙擺手,“哪里的話,我看沖兒這孩子雖然頑皮,心性也不差,等長大了肯定跟檀兒一樣是個好孩子。” 提到謝檀,衛國公夫人的眸光暗了一點,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是真的希望沖兒不要像檀兒。沖兒就該娶一個像阿寧這樣的姑娘,你不會不放心把阿寧交給我吧?” “阿寧若真能做你的媳婦,那是她的福氣。只是我家老爺說過,孩子們的婚事都要他們自己點頭了才行,如今阿寧還小,不懂這些事,若你真有意,等她大些了,我問問她的主意。” “這樣也好。”衛國公夫人垂眸應了。 有這樣的爹娘,難怪自家兒子最羨慕的,就是盛府的兒女。 她何嘗不想讓謝檀娶最喜歡的姑娘,可她不能。 龍氏與衛國公夫人沒再談這個話題,又寒暄起了別的事。 第20章 吃梨 官道上,三輛青帷馬車一前一后不緊不慢的前進著。 衛國公夫人登門之后,龍氏就一直心神不寧,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突然要跟自己約定兒女婚姻。想來想去也不明白,索性帶著兒女們一起去皇覺寺,穩穩心神。 除了給元康和元寧請脈,她也想去寺里添香火,為元慈元柔求姻緣。 第一輛車里坐著龍氏、元慈和元柔,第二輛車里坐著元寧和盛元康,最末的一輛車是幾位嬤嬤和帶著的箱籠。季元禎和陸行舟騎馬走在前面。 早上出門時,原本安排元柔、元康兩兄妹一輛車,盛元康說想跟元寧聊釣魚的事,于是他們倆坐到了一塊兒。 盛元康雖然已經在盛府住了一段時間,但盛府的人對他來說依舊是陌生人,盛府里的人,他素來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避免跟盛元柔坐一輛馬車,也是聽了元寧上次的話,對盛元柔有所防范。 目前來看,他選擇了信任元寧。 元寧當然對他沒有惡意,另一方面,他的身份是盛元柔的親哥哥,如今,他選擇了站在自己這邊,元寧自然是高興的。 不過他對元寧來說,也是陌生人,是好是壞無法確定,將來還會站到盛元柔那一邊也未可知。 一上馬車,盛元康和元寧一人倚著一邊窗戶坐著。 盛元康落座之后,便挑開了馬車上的紗簾,手臂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向外看著。 前往皇覺寺的路是出城方向,一路上經過的無非是些小商鋪,但盛元康看得目不轉睛,仿佛從來沒見過一樣。 等到馬車出了城鎮,在青山之間跑了三四個時辰,盛元康才左右晃了晃脖子,收回了目光。 一回頭,發現元寧正在打量他。 兩個人目光一對,都尷尬的笑了笑,也都沒說話。 “吁!” 幾聲嘶鳴聲過后,元寧聽到盛元禎的聲音:“母親,距離皇覺寺還有兩個時辰的路,我們在前面的茶肆休息片刻,如何?” “你安排就是了。” “好,把馬車停在那邊的空地上,大家都喝點水吃點東西,休息片刻再趕路。”盛元禎發了話,大家便準備休息。 路邊的茶肆十分簡陋,只是幾間木屋,外面搭著涼棚,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有茅廁可供夫人小姐用。 路邊有山民在賣梨,黃澄澄的特別喜人,元慈知道龍氏愛吃梨,拿私房錢吩咐人買了一筐。 元寧見狀,自告奮勇帶著丫鬟去溪邊洗梨。 孝敬母親,當然要姐妹一起上陣。 穿過茶肆后面的小樹林是一條小溪,元寧走在前頭,荷風和絲絳抬著那筐梨跟在后面。 這溪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雖然小,卻有些湍急。 不遠處,盛元禎和陸行舟正在下游飲馬,兩人正在說話,沒看到元寧。 “姑娘,這溪水涼得很,你莫沾了!”絲絳彎下腰攪了攪水,見元寧拿了梨正準備洗,急忙從她手里奪了梨,不讓她沾水。 “真的涼嗎?”元寧有點不信。 這會兒快中午了,陽光正好,灑在水面上閃閃發亮,哪里像是涼的樣子。 見荷風和絲絳都蹲下去洗梨了,元寧往旁邊挪了幾步,提著裙裾跳到溪邊,小心翼翼的蹲下身,用指尖去碰了碰溪水。 果然很涼。 “阿寧,你怎么跑過來了?”盛元禎把馬拴在河邊,準備回茶肆照料一下龍氏那邊,一回頭,就看見了蹲在水邊的阿寧。 “哥!”元寧回過頭,朝他揮了揮手。 “那石頭滑得很,你別亂動,當心一點!” “我知道,放心吧哥,啊……”元寧笑著轉身,話還沒說話,突然腳底打滑。 好在盛元禎離得不遠,急跨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元寧站直的那一瞬間,只聽得“撲通”一聲,有東西從她的手上滑了出去,掉進了溪水里。 “什么東西掉了?” 元寧摸了摸空落落的手腕,悶悶說了句,“是我的手釧。” 準確的說,是衛國公夫人前幾日送給她的紅珊瑚手釧。元寧還小,手腕子細,戴著有些松,方才一不留神竟滑了出去。 她心里暗暗后悔,不該把手釧戴出來。 可她就是這性子,有什么好東西不喜歡藏著收著。 “我去找找。是什么樣的?” “紅色的,珊瑚手釧。”元寧委屈巴巴。 盛元禎把元寧推到后面,脫了鞋襪,跳進溪水里找尋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水中有什么手釧。 “阿寧,這小溪湍急,或許已經沖走了,又或許卡在石頭縫里去了。” 元寧知道找回來的希望渺茫,只好說:“掉了就算了,不過,大哥,你千萬別告訴娘,我在溪邊丟手釧的事。” “你呀!”盛元禎戳了一下meimei的額頭,拉著她的手返回茶肆。 小溪下游的陸行舟目送著兩人離開,見自己的馬玩耍的差不多了,也牽了馬準備返回。 不過,他剛轉身,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水里的一抹閃動的紅。 陸行舟眼疾手快,從水里撈出來。 是一串鮮艷無比的紅珊瑚手釧。 他若有所思,末了勾了勾唇角,把手釧收了起來。 回到茶肆,盛家兄妹正在吃梨,雖然出門在外,姑娘們依舊吃的精細。梨切成小塊,拿簽子挑著吃。 原本曬熱的梨,用冰冷的溪水洗過之后,也變得冰冰涼涼的。 元寧吃得暢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碟,又跑去吃盛元禎端著的那一碟,正吃的暢快,陸行舟牽著兩匹馬回來了。 “喏,全給你了,饞豬。”盛元禎把自己那一碟子給了元寧,上前去接鬃繩,把馬牽走。 元寧接過碟子,一抬頭,便與陸行舟短兵相接了。 陸行舟還是老樣子,高高在上,不接地氣。 她見陸行舟的喉嚨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不自覺的就往后退了兩步,意識到后又覺得不妥,只好尷尬的客套起來:“陸公子,我讓下人也給你拿個梨。” 轉身就跑回龍氏那邊去了。 片刻后,絲絳就端著一碟子梨過來。 陸行舟咬了一口梨。 很脆,很可口。 他一邊吃梨,一邊想,跑得這么快,難不成自己會吃了她嗎? 第21章 早膳 皇覺寺距離京城七十多里,盛府的馬車足足跑了一天,到黃昏的時候,終于來到了山門外。 元寧下了馬車,遙遙望過去,只見眼前是一片巍峨連綿的高山,郁郁蔥蔥的山上露出一些青灰色的屋頂,眼前一座古樸的山門,用魏碑體寫著“皇覺寺”三個字,一派莊嚴肅穆。 前世她也跟隨龍氏來皇覺寺住過幾日,那次是她病了,咳嗽了大半年也不見好,龍氏請泓濟大師給她診脈。 泓濟大師的醫術真的高明,一劑藥下去就藥到病除了。 不過這次的情況不一樣。 元寧心里清楚,盛元康的身體沒有疾病,他跟自己一樣,外殼沒變換了個芯兒,也不知道泓濟大師能診出什么來。 “娘,寺中的客舍設在后山,從此處過去還要走半個時辰。”盛元禎從知客僧人那里問了路,便過來回話。 龍氏來過皇覺寺好多次了,對寺中的情況也有所了解,早已做好了準備,出發時精簡行囊,只帶了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盛府一位夫人三位小姐一位公子,總共帶了六個箱籠,搬動起來還算省事。 一行人便穿過山門,繞過前山的大殿往后山走去,仍舊是陸行舟與盛元禎打頭,盛元康與夫人小姐們隨后,下人抬著箱籠走在后面。 下馬車的時候,元慈和元柔各扶著龍氏的一只手,到上山的時候山道狹窄,只容得下兩個人。 元寧見元柔退后,似乎想走過來拉自己,急忙轉過身跟盛元康并排走。 元柔果然就沒走過來,而是默默跟在龍氏和元慈身后。 元寧暗自松口氣,一抬眼發現前方的陸行舟回了一下頭。他的目光永遠像利刃一般,無論看什么,都像盯著一只落入網中的獵物。 被他一望,總覺得心底的每一個無論光明抑或陰暗的角落都被他一覽無余。 “呀!”元寧一個心神不寧,腳底便踏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