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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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剛過一會兒,就有些無法忍受過于安靜的房間睜開了眼睛,崔洵坐在床畔,似是在閉目養神,她猶豫了下,還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了崔洵放在腿上的手。 崔洵的手有些涼,但握著卻很安心,蘇怡安不敢再看他,閉著眼睛就裝睡。 崔洵任由她握著,不說也不動,似是毫無所覺。 蘇怡安終于睡著了,但睡到一半,卻做了噩夢,夢里是惡心的聲音和惡心的人,還有怎么都逃不過的漫天血紅。 崔洵將蜷縮著哭泣的人抱進懷里溫柔安撫,他擦掉她的眼淚,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期望給她安慰與支撐。 他可以庇護她的性命與安全,然而真正的磨難,卻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躲在崔洵懷里,蘇怡安慢慢安靜下來,這之后許多個夜晚,她都是靠著崔洵尋得安心與平靜。 從這日開始,蘇怡安在監欄院住下,同崔洵一起。 起初,她基本上不敢出門,只要崔洵不再,她就反鎖上門,一個人躲在屋子里,直到崔洵忙完回來。 炎平帝對于崔洵到底生了厭惡,將人從御前打發走,尋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安置,掌事太監揣摩圣意,將崔洵安排到了司禮監下轄刑名的提督太監手下,專職負責處理宦官違禁之事。 對新地方新活計崔洵從不多說,蘇怡安看他一日比一日冷肅模樣也不敢多問,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是崔洵身邊的累贅,除了能為他縫縫補補或者偶爾涂個傷藥按揉下腰腿,其他全無用處。 不過有一點讓她比較在意,那就是崔洵每日回來,身上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味,她太清楚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味道了,不喜歡也畏懼。 崔洵同樣,他每次對身上的味道都要皺眉,在漸漸習慣監欄院的生活之后,蘇怡安偷偷的同從前給崔洵治傷的小太監搭上了話。 她覺得這人既然擅長醫術的話,那手上應當也有些藥材能祛除一下味道,否則每日里她看著崔洵出門總是心驚膽戰。 小太監在宮中人面廣,不止弄好了去味的香包,言語間還透露了一點消息。 “看人行刑?”蘇怡安面色忽然發白,嗓音發緊。 “是啊,”小太監心有戚戚,“要知道那地方可是咱們這些人最不敢去的,我聽說崔公公是每日里都要在一旁看人行刑的,躲都躲不了。” “你也知道,”小太監往上指了指,“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咱們這些為奴為婢的肯定是躲不開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蘇怡安很勉強才讓自己露出兩分笑。 小太監搖搖頭,“我也就是說說,其余的也幫不上什么忙,還好蘇姑娘你不用去貴人娘娘們的宮里伺候,不然只怕比崔公公還不如,畢竟……” 剩下的他沒說下去,蘇怡安大概也明白他的未盡之意,無非是她這張招惹禍端的臉,從前有柳貴妃護著倒還好,現在沒了依靠,還被賜給了崔洵做對食,若真去哪個宮里伺候人或者做事,只怕眨眼間就能招來禍事,到時候不止自己倒霉,還會拖累本就處境艱難的崔洵。 至此,蘇怡安徹徹底底歇了做事的心思,多事之秋,她一分一毫都不想給崔洵添麻煩。 這晚,崔洵回來得比平日都早,蘇怡安將干凈衣裳送過去,備好熱水讓他洗漱,自己拿著火斗將衣服燙了一遍,末了配好掛起來,等明日崔洵穿時,血腥味就沒那么重了。 崔洵今日洗得比平日都久,蘇怡安捏著手里的小瓷瓶,等著人出來。 “等久了吧,抱歉。”崔洵做到桌前,準備用飯。 蘇怡安將小瓷瓶遞過去,聲音細細,“給你的。” 崔洵放下筷子接過來,有些好奇,“什么東西?” “你聞聞看就知道了。” 將信將疑的打開瓷瓶,剛湊到鼻前,崔洵就聞到了一股清涼到堪稱辛辣的味道,呼吸像是一下子被打開,再嗅不到那永無休止的惡臭腐敗與血腥,清新得好似雪后初晴。 他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連日來胸臆間盤桓了許久的憋悶感剎那消失,整個人都輕了一輕。 “謝謝,東西不錯。”崔洵收下東西,難得露出個笑容。 蘇怡安已經習慣他白日里清正守禮的模樣,再看不到那次在冷宮中的唐突,除了晚上睡在一起時抱她抱得死緊,平日里崔洵幾乎無任何異樣。 但蘇怡安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就像她從噩夢中醒來,崔洵抱著她一字一句的說著日后該如何弄死五皇子,教她在噩夢中振作,學著將自己的噩夢變成敵人的噩夢,那字字句句中的憎恨與野心,殘忍陰毒與睚眥必報,她一點一滴看得明白。 夜里的她不正常,崔洵同樣,他有著區別于白日里的詭譎可怖面孔,但這樣的他,讓蘇怡安覺得安心且可靠。 被崔洵抱在懷里,她就像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滿心的信任與依賴。 兩人用罷飯,崔洵同她說起前些日子籌謀的事,“你弟弟那里已經有了眉目,七皇子如今已從五皇子那里將人接了過去,我的意思是將人送往江南,京城畢竟是非多,即便有七皇子庇護,他也算不上安全,且江南有神醫,也可替他醫病調養下身體。” 提到弟弟,蘇怡安立時來了精神,聽完崔洵所說,她只稍稍猶豫了下,就選擇了答應,“那就送去江南。” “你舍得?”崔洵失笑。 “不舍得,”蘇怡安搖頭,看著他的眼睛,“可那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嗎?對你,對我,對阿惟。” 聞言,崔洵沉默,確實,將人送往江南是最穩妥的手段,一半是為了蘇怡安姐弟,另一半卻是為了他自己。 他日后要做的事情風險大危險多,稍不注意就會被人抓住把柄,身邊一個蘇怡安已經是他的軟肋,她的弟弟決不能成為第二個。 崔洵心里,他會救會庇護蘇怡安,也會為她妥協,但蘇惟不會,即便他是蘇怡安的親弟弟。 他能給出的善心與溫柔已經盡付蘇怡安,為了避免日后因為蘇惟的事造成兩人隔閡或者惹她傷心,現在將人送得遠遠的避開去是最好的手段。 他想,她應該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 看著目光澄澈的蘇怡安,崔洵伸出手撫上她紅潤臉頰,即便窩在這等腌臜的地方,穿著灰撲撲的衣裳,她依舊綻放得美麗。 這樣的她,因著前些日子的事,他一直小心翼翼護著待著,不敢多逾越一分,除了晚間她做噩夢,他從不過分親近,生怕惹來她抗拒與不喜。 然而,她這樣信任他,讓他心旌神搖,妄想親近。 冰涼的指尖觸到她肌膚,讓蘇怡安不由自主的眨了下眼,但她卻沒避開,只認真看著他,像是無論他做什么她都不會拒絕反抗。 崔洵想,或許這只是錯覺,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試試呢? 畢竟,她是他的對食。 更準確一點來說,她是他的妻子,那個昏君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與正確的事。 “恬恬。” 崔洵喚她的小名,這兩個字念出來嘴里都似乎泛著甜味,夜色深沉,他抱她入懷,親了她的額頭。 第42章 吻落在額頭上時,蘇怡安繃緊了身體。 她很緊張, 但似乎又多了點兒什么, 屏住呼吸, 緊緊地抓著崔洵的衣襟。 崔洵只親了一下就退開,看著她顫抖的睫毛, 把人抱在懷里不動了。 他看著燭光中落下濃重陰影的屏風, 屏風上是又舊又俗艷的富貴牡丹, 邊角處還有著去不掉的污漬,就和監欄院乃至整個皇宮一樣, 泛著股讓人難受的勁兒。 和他身上冰冷腥臭的腐敗味不同,蘇怡安身上的香氣是有溫度的, 甜軟溫暖, 讓人心折。 緊張僵硬的身體因為他并未更進一步而慢慢放松軟化,崔洵動了下唇角, 對著蘇怡安, 他有時候總是會忘記自己已經不是真正的男人。 然而, 每當想起現實, 他又確切的明白自己和她不會有未來。 即便他現在禁錮著她,名義上有著擁有她的權利,但實際上呢, 她可能會被人搶走, 也可能會自己選擇背離。 畢竟,誰會和閹人一起在一輩子呢。 在宮里呆的久了,看得多了, 就知道和太監對食的宮女們到底是什么心思了,無論是他自己親眼看到的,還是身邊聽說的,基本上少有能走到最后的。 不是逼不得已,女人們的心思總是要變的,即便是帝王身前的大太監,在宮外私底下娶了妻納了妾,到最后的結果也沒幾個好的。 這些崔洵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理智清醒,也從不妄自菲薄,比起那些人,他條件要好上許多,無論是出身還是外貌,即便如今身體殘缺,愿意搭上他的宮女也不少。 但那些人不是蘇怡安,他崔洵也不是宮里那些出身卑賤給貴人為奴為婢才能站住跟腳的真正太監。 宣國公府突遭橫禍,蘇怡安才淪落到了現在這境地,崔家出事,他被人欺壓逼迫走到今日,起點太高,過去太好,才顯得如今愈發不堪。 兩個人,有一個算一個,傷痕累累破敗不堪,心里淤塞著太多東西,比其他人有更多難堪與難處。 至少如今的崔洵,沒辦法坦然的問蘇怡安一句,“你愿意日后都同我在一起嗎?” 以妻子的身份,以女人的身份。 他悉心呵護著懷里這團光,賭不起也不想賭,他自覺輸不起,所以只敢謀動而后定。 “沒事了,早些睡吧。”崔洵斂下情緒,拍拍蘇怡安肩膀,像平日里那樣,徑自往床榻上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蘇怡安輕輕舒一口氣,她摩挲著發癢的手指,攏了攏有些散開的衣襟,洗漱好躺到了崔洵旁邊。 入了冬日,天氣越發冷了,監欄院這里到底是下人住的地方,少見炭火,就算有平日里也得省著點兒用。 蘇怡安裹著被子,冷得睡不著,若是之前,崔洵早就抱著她睡了,兩人擠在一起取暖,這冬夜也不難熬。 今天可能是因著之前的親吻,兩人之間有那么點兒尷尬,且崔洵不主動,自己攏手睡在外側,蘇怡安不免苦惱。 她是真的冷,裹著被子也沒多少熱意,湯婆子暖一會兒就沒了用處,等她半睡半醒時又被凍醒后,直接迷迷糊糊的蹭到了崔洵身邊。 懷里多了個人,毫無睡意的崔洵把人抱住,她在他懷里打了個抖,貼得毫無空隙,手還揪著他里衣衣襟不放。 仗著人睡得沉,崔洵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咬了一下,這才嘆息著睡了。 明日里還有許多事要忙,等他籌謀的事情有了起色之后,再說其他。 現在就這么過著也還好,她每日里在家等他回來,做著賢妻良母,總有一日她跑不脫的。 *** 很快,漫漫冬雪落下的時候,崔洵開始了忙得腳不沾地的日子。 蘇怡安能見到崔洵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們在監欄院的住處換了位置,雖說看著仍舊破舊偏僻,但內里卻大變模樣,比之從前好了許多。 至少,每日里好碳熱水隨意取用,飯菜的精致豐盛程度直往上提。 等某次蘇怡安看到站在廊下同崔洵低聲耳語的掌事太監時,她大概知道,崔洵做的事有了起色。 但這只是開始,伴隨著新年臨近,宮里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帝王與后宮的貴人們,皇子與公主們,宗室與朝臣勛貴們,一波又一波的來來去去,忙得就差人仰馬翻了。 這中間崔洵忙得兩次發了高燒得了風寒都不肯歇,最嚴重那晚,蘇怡安在床前守了一夜,端著藥往人嘴里灌都灌不下去,最后沒辦法只能一口一口的哺進去。 她這一夜就看著崔洵燒了退退了燒,反反復復,過了幾遍冰水,擦了幾次烈酒,滿屋子的酒味與藥味,熏得她都有些恍惚,仿佛身在夢中。 但等天光破曉崔洵醒來那一刻,蘇怡安明白,這一切不是夢。 她瞪著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咬緊牙關,才沒在崔洵看過來時哭出聲來。 最后,只能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我真怕你醒不過來。” 等崔洵醒來的那段時間,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個想法,崔洵不在了,她應當也是活不下去了。 和崔洵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他們彼此相依為命,崔洵成為了她新的家人,成為了她的支撐與依賴,她攀附著崔洵,才能安安穩穩的活下來。 在阿惟已經被送往江南安全的現在,蘇怡安一直撐著的那口氣早就散了,沒了崔洵,她大抵是不想再一個人活著的。 躺在床上,病中的崔洵是有知覺的,無論是擦身還是喂藥,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