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薛盈愣住。 她讓閔三抬水洗凈了雙手,拿勺喂去盛俞嘴邊。他雖一直看著手邊的折子,卻是很配合地會張嘴吃下。薛盈心里忽然有一絲甜,她唇角微微翹起,盛俞卻忽然道“夠了,不吃了”。 薛盈微有黯然:“那臣妾告退,陛下晚膳想吃什么,臣妾去安排。” “貴妃。” “臣妾在。” 他仍道:“貴妃。” 薛盈微怔,抬眸見盛俞神色如常,她垂頭詫異,恍然間明白他所答何意,薛盈漲紅了臉…… 夜晚。 入秋后的夜很涼,薛盈梳洗妥,乘上轎輦去了建章宮。 盛俞白日的話讓感情上遲鈍的她總算悟懂了,他要吃的是她。已入戌時,建章宮沒有派人來,便是盛俞想讓她主動過去。 薛盈到時,滿殿燈火明亮,盛俞正沐浴罷,宮人擁簇著他走入寢殿,薛盈立在殿中,朝他請安。 他的一頭黑發帶著水汽,被一只白玉笄半束在腦后,余下半數發絲都散在肩后。他身上只披了一件精白里衣,半敞的胸膛處仍有水滴滑落。宮人取來棉巾欲為他擦拭水珠,盛俞抬手屏退:“讓貴妃來。” 宮人將棉巾呈到薛盈手中,殿中眾人便悄聲退出了寢殿。薛盈上前,手指輕落在他胸膛擦過那些水珠。他發梢的水珠再次淌下,在她不注意里流向小腹。她手指往下,只敢用輕微的力氣,卻忽然被那只大掌握住了手腕。 薛盈抬起頭,盛俞扯過她,輕輕一帶已將她丟在了龍床上。 在她以為那些狂風暴雨即將來臨時,盛俞卻是一動不動。他的眸光帶給她巨大壓力,望著她道:“想好如何哄朕了么。” 薛盈輕輕啟唇,那雙紅唇微微張合,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不說,卻懂,也有了動作。 她起身跪坐到床沿,褪下他一應遮蔽。等她以為他會再主動時,他卻還是沒有像從前那般。薛盈僵硬猶豫,雖說知曉盛俞的意思,卻到底從來沒有這般主動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她在盛俞帶著天威的沉靜里,想著方才來時看過的那些畫本上的姿勢。她說服自己,這不是取悅他,而是她心底里覺得自己是他的人,想與他同甘共苦,不愿他動怒難過,也是她自己做錯了事,想要做的彌補。 她閉眼,扯過他的手,沿著他坐了下去…… 從來沒有體驗過這一切,她是溫氏嚴苛教出來的良家女子,她所行所言都是名媛貴女,卻在今夜里放浪瘋狂,在今夜里像是一肌一骨被重新塑造,那些從來沒有過的快感一次次席卷了她。 她仿佛沒有認識過自己,這是熱情的薛盈,是為愛甘愿付出而不懼不怕的薛盈,是她從不知道的薛盈。她嫻靜里放浪,溫柔里媚骨纏心。是盛俞重新幫她認識了自己,也是她今夜里點燃了盛俞。他興奮,掐著她腰問了許多話。 那些話聽在她耳里污.穢不堪,卻每一聲都教她甘愿。 宮道上傳來四更天的鑼響,輕到不可聞。燭臺燈芯被宮人入內挑亮數回,在腳步退下去時,盛俞喉間一聲低沉,將guntang都泄出。 熱水被抬進殿內,擦洗罷,薛盈望著被宮人換走的衾被,眼落在那團白色上,如被涼水澆了滿身。 他沒有將那東西留在她體里。是不喜歡她,還是有更多的顧慮?除了第一次,他都是這般,薛盈這才察覺,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夢,她心黯然下去。 “想什么。”盛俞被宮人服侍穿上里衣,在問薛盈。 她抬頭凝望他:“四更天了,臣妾還是回披香宮,陛下好生歇息吧。” “把朕折騰完了就想走。” 薛盈一頓,經過方才,她不再那樣害羞:“是陛下折騰的臣妾。” 盛俞唇邊終于有了笑意,他屏退宮人,熄滅燭火,在降下來的漆黑里摟住她腰躺回榻上。 還是如從前那般,他將手臂給她當枕頭。薛盈終于還是問出:“陛下不想臣妾擁有子嗣么。” 盛俞知道薛盈會有此一問。 “你難受了?” 薛盈未答,衾被下盛俞捏緊了她的手:“回答朕。” “是的,盈盈心里,如黯然失色。”她沒再用端莊和禮數掩飾情緒。 盛俞卻輕輕笑起,他忽然間含住了她耳垂,與她貼耳傾訴:“朕還沒嘗夠,等朕嘗夠這滋味,咱們再要子嗣。” 薛盈霎時羞紅了臉。她聽見盛俞在她耳邊的笑聲,在暗夜里看向他:“陛下還生臣妾的氣么?” 盛俞沉默了片刻:“你知道朕為什么生你的氣。” 薛盈握緊他手:“因為臣妾做錯了。” “何為錯。” “臣妾是陛下的人,身上不該有那東西。” 盛俞無聲,緊扣住薛盈的手,他道:“有些話朕不言,不代表不知。你記住了,沒有下次。” 不代表不知是什么意思?難道盛俞已經知道?薛盈后背生出冷汗,與其這般還不如她親口告訴他,她開口:“陛下……” 可盛俞不讓她說,他似乎并不想聽,低低一聲道著睡。薛盈心間感動,她擁緊了枕邊的人,她覺得自己太幸運,也很溫暖。 第25章 幾日后, 許太后已甄選了那十七名貴女入宮,將她們安置在鸝翠宮與鸝宣宮。這兩宮自古是王公留宿之地, 算不得是后妃居所。盛俞命人將通往勤政殿的南巷暫時堵上, 將北巷口開了門,通向朔陽宮, 簡言之亦是通向后宮。 薛盈在披香宮聽著白湘說到此事,一笑置之。白湘與江媛不知皇帝的心思, 難免會詫異:“娘娘, 您不難受么。” “這是陛下與太后的安排,況且她們不是后妃, 連秀女都算不上, 我為何要難受。”薛盈一笑, “還是做些要緊的事吧, 吩咐司宮臺,為貴女們準備一應起居用品,鸝翠宮與鸝宣宮有大小殿宇十七處, 太后還未安排她們入哪座殿,白湘,你把十七處殿的名字寫在紙上,讓她們抓鬮決定。” 白湘一笑:“如此甚好, 奴婢聽說太后還在頭疼該如何安排宮殿呢。” 薛盈頷首, 再囑咐:“事先稟報太后一聲,許欣曼是陛下的表侄女,興許太后會先為她安排住所。” 白湘領命而去。 盛俞來到披香宮時, 正見薛盈拿著蘆瓢親自在為苑中的花澆水。她神情悠嫻,似乎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盛俞上前:“你去鸝翠宮、鸝宣宮都安排好了?” “陛下,兩宮有太后安排,臣妾未過去,已經派了白湘前去協助太后。” 盛俞笑:“貴女們住進了宮里,貴妃就不吃醋,不擔心朕經過鸝翠宮,什么鸝宣宮。” 倘若說最先聽到這個消息時薛盈內心是辛酸的,那經歷這次的事后,薛盈已能肯定盛俞待她的這份真心了。她望著他,笑容燦漫:“陛下要去便去呀,這天下都是您的,臣妾身為后妃,不敢有任何阻攔。” 盛俞斂了笑:“你故意激朕。” 他板著臉,看似天威震怒,一雙眼眸卻一直瞅她神色。薛盈眨眨眼,心頭好笑。 她放下蘆瓢,昂首望著盛俞:“陛下才是激臣妾。”只是盛俞還是這般凝威含怒。薛盈失笑,昂著頭扯了扯他袖擺,軟軟地喊:“俞哥哥,你莫生我的氣,我也不想你去鸝翠宮和那鸝宣宮,貴女們可都比我年輕著,我害怕。” 她在配合地逗他,盛俞受用,他就是想看她示弱嬌柔的樣子。明明是打算許多時日不理睬她,他卻自那夜后忍不住不想再讓她難過。 美人在骨不在皮,薛盈卻是內外明媚,他只要多看一眼,便受不住待她冷落。 兩人一番逗趣,盛俞才說起來意:“齊山郡主后日便會出發去往甚州赴任,朕來告訴你,若你想回去陪伴她一刻,朕讓子成送你回府。” 薛盈一怔,笑容明媚:“臣妾多謝陛下,臣妾想回去看看母親。” “如何謝。” 薛盈抿唇淺笑:“陛下,要親親是稚子撒嬌,您是天子,應有天威。” 盛俞被道破,只能興致闌珊道:“你啟程吧,后日一早回來。朕今夜寂寞,不知太后酉時請朕去朔陽宮看什么晚宴,正好今夜里有些樂子消遣了。” 薛盈的笑微僵。她見盛俞面色平常,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陛下,您夜里莫飲酒。” “為何。” “飲酒傷身。” 盛俞勾起唇角:“朕傷身還是你傷心。” 她啞然,不再隱瞞,直言道:“太后請陛下去朔陽宮,那十七名貴女一定也在場,臣妾只怕今夜陛下沒那般好回宮。” “你終于道出心里話了,這是你心中所想?” 薛盈點頭,她臉紅,卻是繼續分析著:“陛下如果要改周朝的婚姻制度,那一定要堅守住呀!” 盛俞凝望薛盈眸里的緊張,低頭吻在她額間:“傻盈盈,朕在試探你心里話。今后你心中如何想,便與朕如何說。” …… 薛盈帶著白湘與江媛,在薛子成的護送下回了薛府。 夜幕下的皇宮里,朔陽宮一派歌舞管龠。 盛俞坐在高處,殿前月下正有貴女翩躚起舞。放眼望去,端的是紅花綠柳,千嬌百媚。許太后偏頭喚他:“皇帝,這舞如何,可還入得了你眼。” “母后喜歡,兒子便喜歡。” 許太后揮手招來許欣曼,朝盛俞笑道:“這是欣曼,你應是不認得,論輩分她該喚你一聲舅舅,哀家很是喜歡欣曼,你瞧瞧這孩子如何。” 盛俞粗略掃去一眼,配合著太后道了一聲“是個可人”。 許欣曼一笑,穿戴與一張瓜子臉甚是明艷動人。她脆聲聲喊陛下,朝許太后道:“陛下只比臣女大了七歲,這聲舅舅可喊不出口,陛下天姿俊逸,方才欣曼都瞧癡了。” 許太后被逗樂,忽有一貴女也起身朝這邊款步而來,她朝盛俞與許太后參拜:“見過陛下,太后。家父寧國公楊朔,臣女楊招嫻,叩請陛下圣安。” 盛俞未說話,許太后道著免禮:“楊小姐住在哪宮,還習慣么。” “回太后,臣女住在鸝翠宮,西角二殿。宮里巍峨堂皇,又有太后與陛下兩位神仙般的人物,臣女倍感親切,很是喜歡宮里。” 許太后笑問:“初入宮便倍感親切,你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就不想家里?” 楊招嫻清秀可人,回道:“方才臣女說了呀,太后與陛下是神仙般的人物,母親平素信神念佛,常將神佛掛在嘴邊。因而臣妾見到你們便似見到了母親般親切。” 許太后笑出聲,盛俞聽著如此直白的恭維,也淡淡勾了下唇角。 他這一笑卻將殿下那些貴女的目光吸引過來了。本就年輕的帝王,身著龍袍,冠冕束發,俊朗挺拔如翩然公子,卻也渾然天威震懾人心。這樣的男兒不管是王公還是帝王,都足以牽動妙齡少女的心。 尤其是楊招嫻,她只以為這笑是盛俞綻放給她的,癡怔了一瞬間,忙冥思著道:“今夜多謝太后邀請臣女們來朔陽宮見見世面,盛情款待。墻梢月明入盡望,盈盈瀲滟夜光好。臣妾與眾姐妹都很開心,臣妾回座位了。” 她留意著盛俞的神情,盛俞在她話里確實走了神,楊招嫻遂抿笑退下。 盛俞卻只是因為聽到“盈盈”二字而走了神,他想薛盈,無心再待下去。 盛俞起身與許太后道辭。 許欣曼望著盛俞離開的背影不舍,又譏笑一聲道:“什么墻梢月明入盡望,會做幾首詩就了不得么。” 許太后責備她:“曼兒,你仔細著,這是宮里。” 許欣曼笑:“侄孫女知道了,多謝太后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