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秦伀剛說完,前面就忽然列步整齊的跑過來一大隊士兵,他們分為四人一小隊,分好秩序井然的站到各個檢查的關口。 “相公,竟然是士兵檢查?” “嗯,怕檢查的時候上下沆瀣一氣,檢查的人收受賄賂,都是從正規部隊中抽人來檢查,而且還是在考試的前一天隨機抽選?!鼻貋乓宦暤?。 李綺羅心提了起來,這些人手下不知輕重,又還要脫光衣服檢查,到時候可別傷了她相公。 “相公,那待會兒檢查的時候你得小心點兒,別讓他們弄傷了你?!?/br> 秦伀溫聲道:“沒事的。” “真的是這些大頭兵來檢查,聽說待會兒還要脫衣服,本少爺這么尊貴的身份,他們也敢對我上下其手?”那邊那群官二代里有人叫道。 “這都是皇上的親兵,你能把他們怎么樣?!绷硪蝗嘶亓艘痪?。 “所有考生準備好身份文牒,在左側核實身份,然后到右側的關口進行檢查,無關人員退場!” 所有士兵吼著將這句話喊出,一連三遍,聲音大的半個京城都聽見了。 鼓樓上的鐘聲再次哐哐哐重重的響了三聲。 第145章 跟蹤 開始檢查了, 送行人員都被喝令退出戒線以外。 這次考生眾多,但派出核對身份檢查的人也極多, 核對完了身份后, 考生便會拿到一個號碼牌,設置檢查的關口有二十幾個,念到號碼的就到對應的關口去檢查。 每四個官兵守住一個關口,從文具到吃食都要仔細剖開來檢查, 然后就是全身檢查, 鄉試檢查的已經夠嚴格變態, 沒想到會試竟比鄉試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伀排在第十五道檢查口,他前面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頭兒, 身后便是一開始坐著小轎來的那位官二代。 李綺羅看著官差們冷肅著臉,下手冷硬粗重, 便擔心他們會在不經意間傷了秦伀。 現在檢查的就是老舉人前面那位,李綺羅發現老舉人看著前面的人被檢查的時候,不知是年齡大了,冷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他的身體竟在微微發抖。 李綺羅發現了,秦伀也發現了, 不過他只略略看了看前面的老舉人,依然安靜的站著等待檢查。 等前面的人檢查完后,就輪到了秦伀前面的老舉人。 這時他抖的更厲害了。 檢查的官兵眼神一冷,一雙眼睛像利劍一樣在他身上來回審視一遍。向旁邊幾個官兵點點頭, 幾個官兵便同時走向這老頭兒。 “你抖什么?”一官兵冷聲道。 “太....太冷了,老夫本就年邁,自然....自然受不住。”老頭兒面色一白,撐著氣說道。 他這樣子卻更惹得人懷疑。 幾個官兵便大力搜查起他全身來,連腳指甲蓋也沒放過,但都沒查到他作弊的痕跡。官兵皺了皺眉:難道真是因為年齡大了受不住寒? 秦伀在后面淡淡看了眼老頭兒用手捂著的棉襖,又將視線收了回去。 “喂,到底檢查完了沒有啊,天寒地凍的,快凍死本少爺了?!鼻貋竺娴哪枪俣艘豢跉猓粷M高聲喊道,要不是父親逼著,他才不來參加這什么勞什子科舉。 官差查不出什么,便準備放這老頭兒過去。 老舉人雙手捂著棉襖兩側,見狀松了口氣,正準備過去的時候,另一位官差卻猛地喝一聲,“站住?!彼渲樕锨爸苯永_老舉人的雙手,老舉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見狀,幾個官兵立刻確定了這件衣服上有貓膩,遂立即喝令這老舉人將衣服脫下來重新檢查,可他們將衣服翻來覆去,就差挨著掄了,也沒發現異常。 其中一位官兵當即將事情報到了禮部設的總臺處,禮部出來一名官員,拿著衣服仔細看了幾眼,在老舉人快厥過去的倉惶神色中道:“打一盆水來。” 老舉人瞬間腿軟,竟然直接坐到了地上。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水很快打來,當把那件衣服浸入水里后,見上面竟漸漸顯露字跡,到最后整件衣服上都布滿了蠅頭小字。 看著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秦伀身后的官二代看的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樣的作弊手段!這他娘的要是講給他那些狐朋狗友聽,還不得閃瞎他們的狗眼。 “來人,拖下去?!倍Y部的官員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經害怕的渾身抽搐的老舉人,吩咐道。 當即就有兩名官兵像拖死狗一樣將這名老舉人拖下去。一開始這名老舉人仿佛嚇得丟了魂,回魂后,立刻蹬著兩條腿大聲喊:“我冤枉,老夫不知道衣服上為何會有這些字,定是有人嫉妒老夫的才學,陷害老夫,大人明察啊,大人明察!” 大越規定,在科舉中作弊的考生,不但要廢除之前的舉人身份,成為白丁,還會戴枷游街,視情節嚴重,還有兩到五年的牢獄之災,而之前給他作保的人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作保雖然能掙錢,卻也是一個高危職業。 老舉人被拖下去的時候,一路高喊,見罪名已經坐實,最后竟沖天大叫:“老夫寒窗五十載,無一日懈怠,卻始終不過會試,蒼天不公,蒼天不公?。。。 ?/br> 和他同年齡的考生心有戚戚,他們一輩子都在為科舉而奮斗,活到老,考到老,眼見眼已濁,發已白,前路卻依然茫茫,不可避免的便打起了歪主意,想搏一把。 李綺羅看得睜大了眼睛,這....這作弊方法也太牛叉了吧,放到現代,那些電子掃描啥的也掃不出這樣的作弊手段啊。 不過這老舉人心里素質也太差了些,你抖的像得了蒙古癥似的,想讓別人不懷疑都難啊。所以沒有那個大心臟,就不要搞這些歪門邪道,看看,現在被抓出來了,一大把年紀不但之前的身份保不住,可能此生都要終結在牢里了。 由于搜出了作弊的人,后面的檢查又嚴格了許多。 這么多人,想劍走偏鋒的絕不止一個,后面又抓住了十幾個用盡各種法子想作弊的人,拖下去的時候無一例外都在哭嚎自己冤枉。 這次不但搜查的仔細了許多,每個關卡處還備了一大桶水,搜查完后,每個人的衣服都會被澆上星星點點的水,見沒有字跡顯露,又會用力揉搓,還有其他方法驗證,反正就是要確認衣服上確實沒貓膩后才會放人進去做貼身檢查。 李綺羅看著秦伀身上的衣服被澆濕,心里一緊,這么冷的天,這些衣服什么時候會干?難不成幾天的考試秦伀就要穿著這濕衣服作答?這樣肯定會生病。 好在禮部提前做了準備,備了幾千件大衣,讓他們先統一穿那個,等自己的衣服干了后再換上。 秦伀從小黑屋檢查出來后,已經換上了禮部發的衣服,手里拎著自己的濕衣服,在關口里面對著李綺羅揮了揮手:“回去吧,綺羅?!?/br> 李綺羅凝神靜聽,對他點了點頭。 辰時,所有的檢查完畢,待所有考生進了考場后,落鎖鐘聲敲響,考場大門落鎖,春闈正式開始。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家里那幾個小鬼頭這時候肯定已經醒了,她和秦伀一個都見不著,這會兒定已經在鬧著找他們。 李綺羅見考場落了鎖,便忙向家里趕。 果不出她所料,到家的時候,三個孩子正被小紅她們一人抱著一個,兩個jiejie正嚶嚶嚶哭著看著門口,子圭沒哭,但也把眼睛睜的溜圓,滿屋子找李綺羅。李綺羅一進院子,子靜和子姝眼睛同時一亮,她們停住了哭聲,打了一個小嗝。 李綺羅見兩人臉上還掛著淚珠,眼巴巴的看著她,頓時心里軟成了一灘水,接過姐妹倆問孫媽:“她們什么時候醒的?” “醒了有半個時辰了,開始還不哭不鬧,可過了喂奶的時間還沒見著夫人您,兩位小姐便哭著找您了。” 李綺羅擦掉兩人的眼淚,又過去親了親子圭的小臉頰:“子圭沒哭?” “小少爺沒哭呢。”抱著他的小綠忙說道。 李綺羅給子靜和子姝喂了奶,將她們放在軟塌上,又接過子圭,見他眼睛亮亮的看著自己,點了點他的小鼻尖:“子圭,你餓嗎?” 子圭忽然咧嘴一笑,然后蠕動了一下小嘴巴。 李綺羅失笑,只有吃奶的時候,這孩子才會表現出超常的戰斗力。 “夫人,老爺進考場還順利吧?”孫媽一邊輕輕拍著子靜和子姝,一邊問李綺羅。 李綺羅點頭:“雖然有搜查出作弊的,但相公行的正坐得端,自是不怕。” 孫媽松一口氣:“那就好?!鼻丶覂晌恢髯?,老爺一般不會對她們發號施令,夫人又極好說話,她們自然是盼著兩位主子都好,才好在秦家長長久久的干下去。 和鄉試一樣,會試也是考三場,每場三天,李綺羅就擔心考場發的棉衣不知道保不保暖,那被潑濕了衣服這場明顯是穿不上了。 怕下場還是這樣,李綺羅便琢磨著給秦伀做一件防水的衣服??蛇@年頭,根本就不可能有防水的布料,李綺羅一連找了兩天都無所獲,她自己對這些東西也毫無頭緒,現在就只能期盼著朝廷給考生發的那些棉衣能夠真正保暖。 李綺羅帶著小紅從街上往回趕,要進入巷口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出來吧,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干什么?”她轉頭看向后方。 轉角處,幾個人走了出來。 “果然是你?!敝霸诮稚先硕?,李綺羅并沒多想,直到要進入巷子,這幾人卻還跟在她們身后,她余光瞥了瞥,覺得有些熟悉,見了正面,才想起來是在云陽縣有過一面之緣的莊瑜。 莊瑜帶著兩個丫鬟走近,將李綺羅上下打量一眼:“我才要說果然是你呢,本來在街上看見了還有些不敢確認?!?/br> “莊小姐找民婦所為何事?”李綺羅看向她。 莊瑜笑一聲:“找你還能干什么,你不就針線活拿的出手嗎,自然是找你做衣服。上次借口懷孕,現在你肚子平了,想必孩子已經生了下來,這次總不可能再搪塞我了吧?!?/br> “莊小姐,上次民婦并不是有意搪塞,而是實情。如果莊小姐這么信得過民婦的手藝,那民婦自然樂意為莊小姐效勞?!彼懔?,現在秦伀正在科舉,少惹些事比較好,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費不了她什么事。 莊瑜聽了,得意的哼一聲,“你來了京城,總不可能是獨自一人來的,是不是你相公到京城趕考了?” 李綺羅眼里瞬間布滿寒意:“莊小姐如何知道我相公?” “我....我聽爹提過,說他才學出眾?!钡胗浿鴦e人的相公,總歸不是件光明的事兒,李綺羅乍然一問,莊瑜瞬間有些心虛,回過神惱羞成怒道:“本小姐如何得知,還需要向你交代?你們現在住在哪里,我跟去將款式說與你聽,然后讓我的丫鬟來拿衣服?!?/br> 李綺羅心里冷笑一聲:小丫頭片子,還和她玩這些心眼?!扒f小姐就在這里說吧,我們住的地方比較狹小,免得污了您尊貴的腳底?!?/br> “在這兒如何說?” “在這兒怎么就不能說?”李綺羅淡淡的看著她。 “你......”莊瑜眼睛一轉,“好,在這兒說就在這兒說,我要你做出一件獨一無二的,必須是最美麗的衣服給我,而要在三天內完成,不然我要你好看?!?/br> “世間萬萬人,對美的定義各不相同,也許民婦認為極美的,在莊小姐眼里卻看不過眼。你想要最美的,這樣的衣服民婦做不出,還是請莊小姐另請高明吧?!痹疽詾榍f瑜是真心想要衣服,現在看來,要衣服不過是一個借口,她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既然如此,不管做的再好,莊瑜也會借機發作,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她是不想惹事,但事來了她也不怕,真惹急了,她直接讓莊瑜暴斃,沒了這個跳蚤,世界也就清凈了。 “你敢拒絕我?”莊瑜不敢置信的看著李綺羅:“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當朝吏部尚書的掌上明珠,外租家世顯赫,嫡姐更是宮里的貴妃娘娘。” “知道你還敢這么和我說話?” “那莊小姐要我如何與您說話?對你三叩九拜?據我所知,莊小姐你本身也并無任何封號在身吧,除了靠著余蔭是尚書千金以外,你與我并無任何不同?!崩罹_羅捋了捋袖子。 莊瑜聽了李綺羅這話,頓時氣的要死:“你....你竟敢說我與你這種賤民是一樣的身份?” “莊小姐慎言,本朝立國之本便是視萬民皆平等,并無什么高低貴賤之分,莊小姐說這樣的話,難道是不滿意太、祖的立國之訓?你說出如此荒唐的言論,莫非是也莊尚書的意思?” 莊瑜平日不愛讀書,更別提那些枯燥的朝廷律法,在她的世界觀里,早已習慣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家里的仆人可以隨意打罵,掙扎求生的賤民更是螻蟻,她怎么也想不到,李綺羅竟然如此伶牙俐齒,更有那些賤民所沒有的膽子。 見李綺羅竟然扯到什么太祖,莊瑜不敢再大鬧,這里來來往往全是人,這次她是偷跑出來的,如果鬧大了讓莊尚書知道了,肯定又會重重的懲罰她。 第146章 第一場考完 “小姐, 咱們快回去吧,不然讓老爺知道了, 又該責罰您了。”莊瑜身邊的大丫鬟見李綺羅竟然給莊瑜扣了這樣一頂大帽子, 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心下一緊。她跟在二小姐身邊時日不短,對這位小姐的性子再知道不過,腦子簡單, 沖動易怒, 和進了宮的大小姐比起來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要是在這街上鬧起來可就有得好看了, 今兒這事兒,如果是在大小姐手里, 定是表面言笑晏晏,背地里就干凈利落的把人給解決了。 莊瑜指著李綺羅又放了一句狠話:“你給本小姐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