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秦伀心里微微松一口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接過簪子,輕柔的戴在了李綺羅頭上。 李綺羅忍不住摸了摸,側著頭問秦伀:“好看嗎?” “.....嗯,好看。”秦伀喉結微微滾動了幾下,目光停留在李綺羅臉上好一會兒才說道。 李綺羅看他難得呆住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聲:“我是問你簪子好看嗎,你看著我臉干什么!” 秦伀耳尖迅速染上緋紅,頭微微低了低,似乎不敢看李綺羅:“都好看。” “呆子!”李綺羅親昵的嘟囔一聲,然后想到:“相公,你哪兒來的錢給我買簪子?不會是用你抄書的錢買的吧?”秦伀大病幾年,抄書也只是從去年入秋后才開始,如果真是用抄書的錢買的,那這根簪子差不多將他的積蓄花光了。 秦伀眼眸幽深,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只有這個...”語畢在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比起綺羅為他做的,他的這點兒又算得了什么! 李綺羅摸著簪子看著秦伀道“相公,也許你以后會給我買更多更好的東西,但這根簪子....”她將簪子拿下來,珍惜的摸了摸:“我會一輩子珍藏的。”頓時覺得有些rou麻,忙又道“相公,你先坐一會兒吧,我馬上就換好了。” 原身出嫁的時候,李家也陪嫁了兩床被子,只是李夫人做的都是面子光,外面被套倒還可以,里面卻只裝了薄薄的一層棉,冬天蓋著不行,現在天暖了,拿出來倒勉強合適。 秦伀依言乖乖的坐在一邊,在看到李綺羅將那兩床被子拆了后,他手指忍不住輕快的在膝蓋上點了點,唇角也勾了起來。 李綺羅收起了兩床冬被子,在秦伀期待的眼光中又將另外兩床略薄的被子放到了床上,并且里面一條,外面一條整理好。 秦伀:“.....”點著的手指驀然停下,勾起的嘴角也透著些微僵硬。 “綺羅...” “嗯?”秦伀叫了她又不說話,李綺羅疑惑的轉過頭。 秦伀最張了張:“我有些渴了,你要喝水嗎?” 李綺羅搖頭:“我不渴。”這里的人在臥房里都會放一個尿痛,晚上要起夜的時候直接將在房里搞定了。李綺羅實在不習慣,將尿捅拿了出去,如果晚上實在要上廁所,就算摸著去外面的凈房也比在屋子里解決的好。晚上喝多了水,上廁所也是一個麻煩事。 “哦。”秦伀一頓,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相公,你拿著燈啊,外面黑乎乎的,別摔著了!”李綺羅忙喊道。 于是秦伀又轉過身,看了李綺羅一眼,昏黃的燈光中他的嘴巴似乎開合了幾下,但卻沒出聲,將燈拿起向外走。 李綺羅站在原地有些疑惑,秦伀今晚怎么怪怪的? 沒一會兒,秦伀端著一大杯水進來了。 李綺羅一看忙道:“相公,你晚上喝這么多水當心晚上起夜啊。”凈房還在院子里,晚上黑乎乎的,現在化冰了還好,之前院子里結冰的時候,繞是李綺羅,都差點摔在了地上。 秦伀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僵,低下頭喝了一口水:“今天有些渴。” 李綺羅聞言,坐在了秦伀旁邊,撐著下巴問他:“怎么會這么渴?是在書院里吃的太咸了嗎?”那可太不容易了,鹽在大越可是稀罕物,家家戶戶做飯的時候恨不得數著粒放。 其實李綺羅有時候也搞不懂,看大越的發展,已經比她那個時空的封建王朝開放,先進了許多,商業已經算得上發達,就連最看重的耕地,也沒有像她熟知的歷史一樣,士大夫有免稅的權利。 沒錯,這對封建王朝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大越的律法明確規定,即便做了官,也沒有免稅的權利,交稅面前,人人平等。 這一制度從根本上杜絕了大規模的土地兼并,都不能免稅了,兼并來干什么!所以這里的老百姓,就算最窮的,家里也有幾畝地能保證溫飽。 那些有錢的上層人士見不能像前朝一樣從圈土地中獲得巨大的利益,便將錢明里暗里投到了其他方面,間接又促進了大越其他行業的發展。 李綺羅覺得這肯定又是那個穿越同仁的手筆,他為這個國家畫下了巨大的藍圖,加速了歷史發展的進程。 但另一方面,大越對人口的控制和對女人的不公平對待卻沒有得到絲毫改善,現在出遠門還是要路引,女人還是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 李綺羅有一次聽秦伀遺憾的嘆了一句,說大越的開國皇帝只在位十五年,便一命嗚呼了。 李綺羅嘆了口氣,可能是這位同仁還有許多改革并沒有實施,就沒有機會了吧。俗話說人亡政息,他都死了這么久了,社會的大方向還能在他畫下的框架上發展,已經很了不得了。 相比起來,她就沒那么大的抱負了,如果秦伀后面不變心的話,她就和秦伀和和樂樂的過一輩子。什么社會發展,歷史進程,統統和她沒關系。 她雜七雜八的想了這么多,其實也不過一瞬的事,回過神來便見秦伀眼簾顫了顫:“嗯,是有點咸。” “那你們書院還挺舍得啊。”李綺羅打趣了一句,站起來打了個哈欠:“相公,我先睡了,你少喝點水,吹了燈上床吧。” “嗯。”秦伀手指在杯子上摳了摳,低低應了一聲。 生物鐘一旦養成,果然就很難改變了,一到點,李綺羅便開始打呵欠,她將外套一脫,迷糊著眼睛便躺倒了里面。 秦伀坐在椅子上,看著李綺羅躺下后,便站起來,端著水杯坐到了床上。 李綺羅睜開眼睛:“你還沒喝完嗎?” “嗯,有些渴。”秦伀又喝了一口水。 李綺羅嘟囔一聲:“怎么會這么渴,吃的太咸了對身體不好。” “馬上就喝完了。”秦伀站起來,動作自然的傾下身子給李綺羅掖了掖被子,起身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太急了,手一抖,杯子的水嘩一下大半都倒在了外面這床被子上。 李綺羅蹭一下坐了起來。 秦伀:“....這怎么辦?” 李綺羅拎起秦伀的被子看了看,“濕了這么多,肯定不能再蓋了。” 秦伀嘴角在昏黃的燈光下勾了勾,但很快就壓了下來,他好像有些苦惱:“那晚上咱們只好蓋一床被子了。” 這兩床薄的被子雖然不太厚,倒不小,蓋兩個人剛剛合適。 “只能這樣了。”李綺羅站起來將濕的被子晾在了屋里的繩子上,將自己的被子抖了抖,蓋滿了整個床,然后自己爬到里面躺下,躺好之后,還揭開外邊的,“相公,睡覺了。” “嗯~”秦伀這次的嗯,尾音稍稍向上翹了翹,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現他回去放杯子的時候步伐比平時快了許多。 再次回到屋子里后,他先吹了燈,然后在黑暗中摸著上了床,悉悉索索的脫了衣服,揭開被子躺了進來。 一開始他還躺的離床沿比較近。 “綺羅...”秦伀輕輕向里邊挪了挪,邊挪還試探著叫了聲。 “嗯...”李綺羅迷糊著應了一句。 見李綺羅還沒睡熟,秦伀挪動的動作悠的停下。黑暗中,他一直睜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旁邊傳來李綺羅熟睡的小呼嚕聲。 秦伀打在被子上的手不安分的點了點,他側著頭看了看李綺羅,好像確定她睡熟了后,便再次挪動身子,一寸一寸的,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一直到碰到李綺羅溫熱的身體他才停下。 就算只是挨著,他的全身也忍不住開始顫栗。在他還沒和李綺羅說開之前,李綺羅就重新準備了一床被子,于是,這個冬天他們就是這么各蓋各的過來的。 再次與李綺羅這樣貼著睡,感受她溫熱的體溫,秦伀感覺自己從腳底一直到頭皮都開始發麻。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輕輕翻了翻身,左手狀似無意的搭在了李綺羅身上,見李綺羅沒反應,他便將枕頭也向里面挪了挪,頭幾乎與李綺羅的頭靠在了一起,嗅著李綺羅的發香,他忍不住湊近她的耳垂,輕輕碰了碰,然后觸電似的又縮了回去。 一番小動作搞下來,差不多已經過了半個時辰,漸漸的,他擁著李綺羅,嘴角掛著一絲滿足的笑終于睡著了。 而在他睡著的時候,原本閉著眼的李綺羅卻忽然睜開了眼睛,但她眼睛雖然睜開了,嘴里卻還打著小呼嚕。 她側過頭與秦伀面對面,伸手在他挺直的鼻子上點了點:呆子!她可是從末世闖過來的人,就算到了這里,警戒心下降了些,但才這么些時日,怎么可能對秦伀的動作全然無知。 在他向里面挪的時候,李綺羅就知道了,她裝作熟睡就是想看看秦伀到底想干什么,沒想到.... 這個可愛有別扭的家伙,李綺羅在心里笑一聲,輕輕吻了吻秦伀的鼻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吻上秦伀鼻尖的時候,秦伀雖然還是一副熟睡的模樣,其實心里已經炸開了煙花。 在李綺羅轉過頭徹底熟睡過去的時候,他終于低低的輕笑出聲:善于揣摩人心的他,且作為枕邊人,又怎么會不知道李綺羅警戒心有多強。他想要一個契機,讓兩人再親密一點 。于是,他便借著這次機會一點點的試探著李綺羅... 李綺羅不但沒有推開他,反而吻了他... 秦伀被子里的那只手興奮的張開又合上:進度可以再快一點了。 第二天,李綺羅醒來的時候,便發現她與秦伀手腳交纏,鼻尖相抵,李綺羅笑了笑,見秦伀沒醒,偷腥似的在他嘴巴上親了親,然后松開手腳,雙手撐著床跳下了床。 等李綺羅出了屋子,秦伀慢慢睜開了眼睛,回味似的摸了摸嘴唇。 “今天把地翻完,就要播種了,趕在月末之前種完。”秦父放下碗筷,做了春耕的安排。 其他人自然不會有異議,反正在種地這件事上,一向是秦父怎么說怎么做。 “今天老大家的在家里做飯,綺羅手不能刮花,就別去地里了。”秦父說完,秦母也接了一句。 “娘,咱家勞力本就不多,春耕拖不得,大家都捧著做,早點做完不是早放心嗎!”馬大妮喝下一口粥,聽到秦母的話后忙說道。其實她倒不是一定要攀扯李綺羅,而是多了李綺羅,她就可以少干一點兒活。 秦伀抬頭看了看馬大妮,在李綺羅沒出聲的時候搶先道“娘,二嫂說的對,春耕拖不得...”秦伀放下筷子“但是,綺羅的手也的確不能干重活,不如這樣吧,如果實在忙不過來,我們出錢請一個幫工,先把春耕忙了再說。” 秦母聽了,饒是最疼愛的小兒子,她也沒忍住瞪了一下:“請啥請,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綺羅整天的低頭刺繡,掙那么些錢容易嗎?一點兒都不知道疼媳婦兒!” 說罷,她又狠狠的看向馬大妮:“你一天做啥啥不行,就知道盯著別人。你看看你自個兒,再看看綺羅,她一個月交一兩銀子到公中,誰用了?還不是大家伙兒都用了!現在她手不能做重活,你就眼皮子淺的只知道盯著她!要是綺羅的手糙了,再掙不了錢,哪還有錢隔三差五的吃一頓rou!” 馬大妮一聽,拍了一下大腿:“娘,您說的對,是想岔了,弟妹,你可千萬別下地,要好好保護你那雙手啊!”家里的伙食就是在李綺羅多交了這么多錢后才好起來的,要是李綺羅不能再交錢了,那秦家的飯菜不是又要回到之前的水平?對于將吃排在第一位的馬大妮來說,那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秦伀聞言,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李綺羅在秦伀的后背點了點:小狐貍! 秦伀反手將李綺羅的手握住,在她的手心摳了摳。 李綺羅手臂一麻,忙將手縮了回來。 秦耀站起來:“走了,三弟。”都要去縣城,早上自然結伴走,他喊了一句秦伀后,才發現三弟和弟妹都低著頭,耳朵尖還有些發紅。 吃個早飯咋還把耳朵吃紅了? 秦伀輕咳一聲,對李綺羅輕道一句:“我走了。” “路上小心些。”李綺羅站起來將他送到了門邊,囑咐了一句后,又對秦耀說道:“二哥,相公身子不好,你路上多照顧他一點兒。” 秦耀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這是當然。”不過被叮囑著照顧人這一幕怎么好像發生過? “我走了。”秦伀走出院子,又轉身對李綺羅揮了揮手。 秦耀忍不住道:“三弟,你只是去縣里念書,下午還要回來的,咋弄得像再見不到一樣!” 秦伀沒回,只低頭笑了笑。 一路上,秦伀的腳步都非常輕快,秦耀在縣城門口和秦伀分開后,看著他略帶一點兒的雀躍背影,嘀咕一句:“這是撿著糖吃了?” 云陽書院才開山門,昨天并沒有怎么講課,有些遠地方的學生和先生都還沒到書院。 秦伀到了書院,沒有先去學堂,而是走到書院后院。這里住著的都是書院里的先生。類似四合院的小院里,假山流水,鳥鳴啾啾。每個小院分四廂,每個廂房都住著一位先生。 秦伀走進一個小院,站定在左廂房的一扇門前,輕輕扣了扣。 “進來。” 秦伀推開門,走進屋里,在離屋里的人一定距離的地方站定,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尚先生。” 低頭看書的人抬起頭,這是一名年約五十的男子,頭上一根青玉簪綰住頭發,額前散著兩束,大方中透著不羈。 男子眉眼柔和,見著秦伀,似乎并不意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吧。” 秦伀依言坐下。 “終于還是來了。”尚先生似有些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