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榮家的祖宅從外面看就極具氣勢,據說以前是清朝末年某位親王的別苑,后被榮家的先輩買下,此地離頤和園只有一步之遙,環境幽靜,空氣都比京城別處要清新一些。 百年世家,果然不同凡響,連這門外的石獅子也似乎比別處的要更威嚴些,讓人肅然生出敬畏之心。 深灰色的屋檐上有未融的積雪,陰云避日,朔風凜冽,刮在臉上猶如刀割。 白露因為愛美,外面穿了一件羊絨外套,腿上穿著單薄的絲襪,站在這冷風里立刻感覺到了透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只溫暖的大手伸過來,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一頂白狐貍裘皮帽扣到她的頭頂,白露頓時感覺暖和了許多。 “叫你多穿點,偏不聽,現在知道冷了?”榮景年握緊她微涼的小手,牽著她往門里走,“快走吧,進屋就暖和了。” 偌大的會客廳坐滿了人,不過卻井然有序,賓客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的聲音都控制得很有分寸,沒有人高聲喧嘩。 榮景年和白露一走進來,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 白露是生面孔,長得嬌媚明艷,還是跟榮景年一道進來的,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白露默不作聲的環顧了一圈,在座的多數人她都不認識,不過也有熟悉的面孔。 在來之前,榮景年已經把家譜給她簡單介紹過,榮家的人丁不算復雜,榮老爺子的夫人幾年前過世了,如今這祖宅只有榮老爺子一個人住著。 榮老爺子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便是榮景年的父親榮世勛,小兒子便是榮景年的小叔叔榮世幀。榮家旁系的堂親和表親就很多了,怕是有頭二十號人。 右側那一片區域是后輩,首先看到的是邵甜,這妮子放寒假剛剛回國,許久不見,邵甜還是那么活潑,在人群中朝白露調皮的擠了擠眼睛。 邵祺站在邵甜身邊,眼神卻有點飄忽,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榮景年的好友胡波和他的網紅女友蔣欣兒也來了,蔣欣兒看著她的目光有驚訝,也有一絲不屑。 在屋子的左側區域是父母輩的人,白露唯一認識的就是榮景年的舅舅魏秋庭。 魏秋庭的臉色有點兒憔悴,看到白露的瞬間似乎愣了一愣,眼神流露出懷戀,大約是聯想到了逝去的柳湘蘭。 白露不由得一陣心刺,她實在不想見到魏秋庭,尤其他還總是一副對故人舊情難忘的樣子,讓人看的格外刺眼。聽榮景年說,魏秋庭跟趙家小姐的婚事沒有談成,因為魏秋庭表示不想那么快結婚,而趙家小姐年紀到了,不愿意再等。 白露覺得很可笑,柳湘蘭人都沒了,還惺惺作態有什么意思,裝得跟個情圣一樣給誰看? 白露趕緊轉開目光,以免引起心理上的不適。 在魏秋庭的不遠處,坐著三位氣質不俗的中年美婦,其中有兩人的長相相似,看著像是姐妹倆,而另外一人則像是梁詩藍的翻版。 不用說,這應該就是曾經的京城三美——榮景年的母親魏夏蓮、邵祺的母親魏春蓉、以及梁詩藍的母親蘇憐玉。 白露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魏夏蓮,但對方卻只是一味地低頭喝茶,倒是魏春蓉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估計還在為邵祺的事情耿耿于懷。 最讓白露意外的是,她居然在屋子角落的那一桌上看到她曾經的同事——舒蔓。 舒蔓穿著一身張揚的紅色緊身毛衫,胸口鼓鼓囊囊的幾乎兜不住,她遠遠地倚在桌子前,對白露齜牙一笑,笑容里透著幾分惡意。 要說舒蔓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原來她被榮景年辭退之后,又因為跟杜總的婚外情,在行業內廣為流傳,名聲實在太爛,在s市混不下去,就跑到了京城來。 她家里的條件不錯,在京城也有些人脈,舒蔓也是個能來事的,一來二去的竟跟榮家的一個遠房表親好上了,聽說榮老爺子壽誕,便吵著鬧著要跟著那男人一起來賀壽。 白露不由得暗暗皺眉,她跟邵祺曾經交往過的事情,在京城圈子里不是秘密,傳到榮家人的耳中,肯定不會有好話。現在還多了舒蔓這根攪屎棍,局面對她真的很不利。不過,既然來了,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榮景年拉著白露來到榮老爺子的面前,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兩份禮物,是兩幅國寶級的國畫,老爺子喜歡收集藝術品,榮景年特地搜羅來的。 不用說,白露這一份當然也是榮景年準備的,畢竟白露并不知曉老爺子的喜好。 “孫兒祝爺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白露祝榮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榮老爺子撫著胡須,頻頻頷首道:“好好,都是好孩子!” 榮老爺子好些日子沒見到長孫榮景年,心里很是掛念,拉著他的手不放,問東問西的。 白露乖巧的陪在一旁,她善于察言觀色,又能說會道,幾句話把老爺子哄得開懷大笑,當場叫人取來一只玉如意,送給她作為見面禮。 榮老爺子這一關算是過了,榮景年的父親榮世勛也不難搞。 自從榮景年回國,接管家族事務之后,榮世勛就基本處于退休狀態了,每天都是聽戲遛鳥,日子過得很悠閑。 因為當年他父親劈腿,為了小三差點鬧得離婚,榮景年對這個父親實在沒多少好感。他小時候在姥姥家長大,后來在祖宅跟著爺爺和叔叔,跟父親的感情反倒是相當普通。 榮世勛自知以前對兒子有虧欠,也知道兒子從小就很有主意,因此他不太管兒子的事情。 對于榮景年的婚事,他也沒有太多意見,只要兒子喜歡就好。當榮景年提起要帶一個女孩回來見老爺子,他就點頭同意了。 當見到了白露,榮世勛覺得這姑娘不錯,人長得美不說,還很聰明,說話得體,小小年紀能這么穩重,已經很難得了。 榮世勛不知道白露之前跟邵祺的往事,但榮景年的母親魏夏蓮卻從她jiejie口中無數次的聽到過白露這個名字,幾乎成了狐貍精和騙子的代名詞。 當榮景年說要帶個姑娘回來,沒有指名是誰,魏夏蓮怎么也不會往白露身上去想。她只是以為兒子在s市交了個女朋友,感情還不錯,所以想帶回家給他們過目。 雖然她心里鐘意的兒媳婦是梁詩藍,但梁詩藍常年在國外,兒子耐不住寂寞,交了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魏老太太還特地給她打過電話,言語之間對榮景年的現任女友十分喜愛,并且說金太太也很看重這個姑娘,讓她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榮景年從來沒有正式的帶女朋友回家,魏夏蓮對此也十分重視,她相信以兒子的眼光,看上的女孩應該是不會差的。而且魏老太太和金太太都是見過大世面的長輩,連她們都看重的女孩,應該是過得去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榮景年帶回來的女朋友居然是白露,這個欺騙邵祺的感情、還卷走了邵祺的錢的心機婊! 也不知道這個小妖精給她兒子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把她堂而皇之的帶到家宴上,還介紹給了老爺子。 老爺子也是老糊涂了,被她哄了兩句,就送了那么貴重的見面禮給她! 至于榮世勛,魏夏蓮早就放棄治療了,這個丈夫她是從來沒有指望過的,從他劈腿搞小三的那一刻起,她跟這個丈夫就是貌合神離了,只是因為家族的利益而不得不維持著表面的太平。 幸好她還有榮景年這樣一個好兒子,榮景年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她深深為兒子驕傲,對于兒媳婦,自然也要挑個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她這么優秀的兒子。 如果早知道兒子帶回來的女友是白露,她根本就不會同意讓她出現在老爺子的壽宴。白露這樣出身低微、品德還有污點的女人,連踏入他們家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現在人既然都已經來了,總不能把人掃地出門,不管怎么樣,在外人面前,還是要顧全榮景年的顏面。 當榮景年牽著白露來給魏夏蓮介紹的時候,魏夏蓮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多余的表情。 邵祺的母親魏春蓉則陰陽怪氣的冷笑了兩聲,反倒是梁詩藍的母親蘇憐玉拉著白露,和和氣氣的聊了幾句。 白露是多么聰慧伶俐的人,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她就看出來榮景年的mama不喜歡她,只是礙于涵養,沒有當面給她難堪。 至于為什么不喜歡她,魏春蓉的表情就足以說明一切了。所謂先入為主,人一旦形成了偏見,要扭轉既有印象,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兒,需要花很多的力氣,還不一定能有效果。 白露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不過說實在話,這也不能怪魏夏蓮,都是她自己犯下的過錯,昨日種因,今日得果。易地而處,如果她是榮景年的mama,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跟這樣名聲狼藉的女子交往吧。 第99章 不甘 榮景年許久沒回京,親友們好不容易看到了他,自然不會放過他。 榮景年這些年事業越做越大,投資項目個個都賺得盆滿缽盈,讓人羨慕不已,所以大伙兒都想跟他交流交流,取取經。 能有資格來參加壽宴的都是京城圈子里的權貴,手頭的資源和渠道都很多,對于榮景年來說,必要的社交也是很重要的,因此他也不能一直陪在白露身邊。 白露對此也十分理解,男人畢竟有男人的社交圈,榮景年有他要做的事情,她哪怕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露露姐,過來坐!”邵甜熱情的朝她招呼。 本來邵祺坐在那一桌,她是不太想過去的,邵祺一向有點缺心眼兒,萬一說些有的沒的,就尷尬了。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她都不熟,總不能一個人愣著,看著邵甜態度還是很友善的,于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跟邵甜坐到了一塊兒。 邵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嘖嘖的贊嘆道:“露露姐,你可真厲害啊!” 白露一臉茫然:“什么嘛?” 邵甜拿手肘捅了捅她,擠眉弄眼道:“別跟我兜圈子!快說,你是怎么搞定我男神的?” 白露看了她一眼,去年初見的時候,邵甜還追著榮景年身后,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親熱,不過年輕女孩心思單純卻也多變,最近她在國外交了個英俊的金發帥哥男友,在朋友圈經常曬照撒狗糧,對榮景年的那點兒心思早就熄滅了,這會兒她追根問底不過是出于八卦的心態而已。 見邵甜對自己的態度一如既往,白露稍稍放了心,畢竟這滿場的人對她有善意的屈指可數。邵甜人很單純,也很熱心,跟她的交情不錯,她可不想把邵甜推到她敵對的一方。 邵甜的問題其實也是在場很多人想知道的,榮景年的條件那么好,是上流圈子里當之無愧的鉆石王老五,多少名媛貴女都對他傾慕有加,只是他眼光高,從來沒有對誰有過不同。 萬萬沒想到眼高于頂的京城頭號男神,居然看上了這樣一個沒有家世、名聲還不好的女人。再想到之前邵祺也為了她要死要活的,不由得讓人懷疑,這個女人莫不是有什么特別的魔力,怎么一個兩個都被她收服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怎么好說這么隱秘的私事?白露眼波輕輕流轉,狡黠的笑道:“這個嘛,我也說不清啊,這或許就是緣分吧。那句話怎么說的,愛情來的時候,誰能阻止得了?” 白露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尖銳刺耳的笑聲。 白露循聲望去,發出冷笑的正是她曾經的同事舒蔓。 舒蔓原本是榮景年的秘書,在白露加入宇鴻之后,就千方百計的給她穿小鞋,可惜卻被白露識破后反將一軍,最后被榮景年炒了魷魚,不得不灰溜溜的離開了公司。 因為這個事兒,舒蔓必然是記恨白露的,而白露也沒想過跟她重修舊好。 白露淡淡的掃了舒蔓一眼,卻沒有在她身上多浪費一點表情,優雅的端著茶杯小口啜飲。 舒蔓被白露無視,登時怒不可遏,大聲道:“真可笑!什么緣分、什么愛情,明明是你處心積慮的擠進了宇鴻,費盡心機的勾引榮總,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白露把茶杯一放,俏臉保持著優雅的微笑,說道:“舒小姐,我差點忘了,杜總讓我給你問好,說你很久沒有音信,他很是掛念呢。” 一聽到杜總的名字,舒蔓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就xiele氣。她好不容易在京城的圈子里站穩了腳跟,她新交的男友也不知道她過去的黑歷史,要是被白露捅破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她曾經做過小三兒,跟有婦之夫的上司搞在一起,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被打中要害的舒蔓不敢再停留,哼了一聲就扭著水蛇腰走開了。 邵甜看著舒蔓妖嬈的背影,好奇的戳了戳白露,問道:“這女人誰啊,跟你有過節?” 白露抿了一口茶水:“以前的同事,她對我有點誤會。” 邵甜哦了一聲,八卦的問道:“哎,你說她那個胸,是真的假的啊?像兩個保齡球似的,好夸張啊!” 白露捂嘴輕笑:“這我怎么知道?你這么好奇的話,上去摸一摸就知道了。” 邵甜笑著打了她一下:“哎呀,你這個壞女人!” 白露一邊跟邵甜說笑,一邊分神關注了一下舒蔓的動向。 她看著舒蔓拉著她的男票,走向了榮景年父母們坐的那一桌,然后接著敬酒的機會,跟魏夏蓮耳語了幾句。 聽完舒蔓的耳語,魏夏蓮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凌厲的目光狠狠地剜了白露一眼。 白露的心頭一沉,果然舒蔓是不會放過她的。這個女人無風都要起三尺浪,本來就記恨自己,這一下抓住機會,更要添油加醋的說自己壞話了。恐怕現在在榮景年的母親心里,自己就是個費盡心機勾搭他兒子、妄圖嫁入豪門的心機婊了吧。 白露無聲的嘆了口氣,明媚的杏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邵祺自回國都異常的沉默,從非洲“流放”刑滿歸來,照理說應該大肆慶祝一番,可是他的那些個狐朋狗友的安排,都被他推掉了。 看著坐在邵甜旁邊笑靨如花的白露,邵祺的心里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郁。 在非洲的這半年,邵祺接了好幾個項目,讓自己忙得沒有半點空閑的時間,以此來忘記跟白露之間發生的種種,盡力讓自己忘記她。 到后來,他的確不再想她了,然而一回國,收到她的消息,他卻按捺不住想見她的渴望。 看到她跟自己的表哥牽著手親密無間的樣子,他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地扎著,竟比當初分手的時候還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