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蘭玖神色不容置疑。 “他既然敢亮爪子,朕就敢把他的骨頭一寸一寸捏碎!” “去!” 云墨苦勸無法,只得領命去了。 蘭玖并沒將江家放在眼里,重生而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蘇宓,直接將江家給忘了,上一次還費了兩年的時間才將江家徹底弄死,這一次,只要一個月,一個月就要將江家連根拔起!可是,居然是自己沒有放在眼底的江家…… 云墨走了,他沒看到蘭玖終于失了平靜的臉色。 男人脆弱的聲音在失了女主人的屋子悲涼響起。 “……對不起。” 云墨來去數次,沒有一個好消息,蘭玖一直看著手中的玉冠,久久的。日落月升,月落日又出,墨玉碎金發冠被染上了朝霞的絲絲紅艷,蘭玖手指動了動,有些恍然的抬頭看向朝陽,唇干的起了皮。 歪在枕上,終是抵不過三日未眠的困意,闔上了眼,手中發冠始終緊握。 “蘭玖,你來呀。” 蘇宓歡快雀躍的聲音響起,蘭玖驚喜看去,卻整個人都怔住了。蘇宓像一條靈活的魚兒在水里游來游去,頭發隨之搖曳,美的妖艷,像極了異物志里水中勾人魂魄的妖精,蘭玖僵硬立在半空,小東西不會泅水…… 蘇宓喚了幾聲蘭玖都沒動靜。 小小的眉頭輕顰,歪頭。 “你怎么不下來呀?” 又歡喜的指著旁邊一直繞著自己游的小魚兒,“你看,這是你釣的魚呢,你下來和它玩呀。”蘇宓不停揮手,蘭玖看著水中的她,看了片刻后毫不猶豫的往下,管是是人是鬼,你都是我的! 然而看著看似脆弱的水面卻似一段天鑒,不管蘭玖是跳是撞,水面一絲波瀾都沒有,進不去!蘭玖瘋狂的捶打著水面,讓朕進去!而水里的蘇宓也被嚇住了,伸出指尖去觸碰水面,水面一片柔弱,可近在咫尺的蘭玖自己卻碰不到! 蘇宓也慌了。 在下面拍打著水面。 “蘭玖蘭玖,你拉我出去,蘭玖!” 蘭玖雙拳滿是鮮血,可水面一絲裂紋都沒有,暴怒在觸及到蘇宓眼淚的那一刻停住,整個人趴在水面上,小心哄她,“不要怕,我在這里,我會救你出去,蘇宓,我從不失言,你看著我,看著我!” 蘇宓怕極了,一邊拍一邊哭。 終于被蘭玖的聲音驚醒。 怔怔仰頭看著蘭玖。 見她終于停止哭泣,蘭玖更小心了,大手覆上了蘇宓的小手,只是一片冰冷,沒有任何她的溫度,蘭玖還是將她的掌心和自己覆在一起,強迫自己勾起笑,“你乖,我從來不騙你的,你不要慌,不要怕,等著我來找你,乖,聽話,好不好?” 蘭玖最厲害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好。 蘇宓也勉強笑了,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白,江水眼見的往她嘴里灌去,蘭玖親眼看著她被江水倒灌,親眼看見她滿臉痛苦,親眼看著著她喘不過氣,親眼看著她一點一點失去生機慢慢沉入江底…… 蘭玖眼眶欲裂,流出一行血淚。 “蘇宓!” 蘭玖猛地起身,大喘著粗氣,眼前一片白光。片刻后才恢復了神智,看著眼前盛放的小小素香花,花香猶在縈繞在蘭玖鼻尖,這是蘇宓最喜歡的味道,也是蘭玖最熟悉的味道,花香中慢慢平靜下來。 蘭玖吞了吞口水看向窗外,朝霞正上升。 是夢。 只睡了片刻就醒了。 那個夢太駭人,駭人到蘭玖掌心冷汗頻出,一直握在掌心的發冠也染濕了,有些涼意。蘭玖低頭看著掌心微潤的發冠,許久之后寂靜的屋子里響起了平靜的男音。 “朕尋訪了數百位高僧,用整個大周江山為代價,又以龍脈為祭品才換得了和你今生的重逢。” “朕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朕不信你就這么輕易的去了。” “才短短數日,朕不信。” “朕永遠不信。” “死都不會信。” 蘭玖將發冠舉至眼前,怔怔的看著它,似乎又看到了她將這個發冠送給自己時高興的眉眼,白生生的,又純又真。蘭玖揚起了一抹笑,笑剛起,腦中又浮現她失去生機緩緩沉入水中的模樣,眸色閃動幾許,終闔上,虔誠的吻上了那個發冠,聲音微顫很快就變成了堅定。 “等我,別睡。” 暖陽已升,朝霞散去,碎金跑進了寂靜的屋子,男人的眼角似有白光閃過。 他哭了嗎? 也許。 第27章 瀾州城內也不平靜, 往常熱鬧的人來人往現在已成空巷,甚至幾乎一半商鋪都關閉了店門。周掌柜又送走了一波來檢查的官兵, 剛才差點心跳出來,再多一下那個官兵就碰到架子上的那個花瓶! 又耐心等了一個時辰,周掌柜才關閉了店門。 又仔細關嚴了窗戶確定沒人在四周查看, 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書架上花瓶內的按鈕,書架應聲而動, 露出點著燭臺的甬道,周掌柜迅速進去, 咔嚓一聲響,書架再次緩緩恢復成原樣。 周掌柜在甬道穿梭數次, 最后打開了一扇木門, 木門打開一片昏暗,周掌柜在黑暗中摸索一番,摸到一個凸起再用力一按, 光明照進,站在院子里的裴霖迅速回頭,見到是周掌柜才松了一口氣, 走了過去。 甬道連著的竟是一顆巨大枯樹, 周掌柜從樹洞里鉆了出來。 裴霖上前, 凝聲道:“外面情況如何?”周掌柜急道:“總管快帶著公子走吧, 不能再留了,官兵查的越來越嚴,從一日一次到一日三次, 次次都是不同的人來,早晚有一天會查到的。” “而且,他們也開始查民宅了,這里瞞不住的!” 裴霖如何不知道不能再留?可是公子不聽又能怎么辦!這些話自然不能對周掌柜說,只囑咐他去外面守著,自己在院中想了又想,掙扎之色明顯,最后終是下了決定,快速向里屋而去。 裴澤獨自一人怔怔坐在窗前,霜染雪鑄的臉蒙上了一層塵埃,憔悴了不止一分。進了屋的裴霖見裴澤還在出神,直接噗通一聲跪下。 “公子!” 裴霖額頭抵地。 “公子,小的不知您為何要帶那個女的回來,若是常人也就罷了,可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公子,您是嫡出的大少爺,您不想想裴家么!” “公子!” 裴霖喚一聲就磕一次頭。 “公子!” 額頭很快出血,公子快醒醒罷,別再一意孤行了,想想裴家罷! “公子!” 裴霖聲聲泣血,額間已經血rou模糊,裴澤怔怔看著地上的那攤鮮紅,想到里面的人,想到裴家,心里沒來由地涌上一層戾氣,為什么自己又要在她和裴家之間做選擇?! 等等。 又? 自己為什么會徑直想到又? 明明都不認識她! 裴霖還在不停的磕頭,一聲又一聲,裴澤只覺得頭痛欲裂,崩潰道:“知道了!”裴澤是云川第一貴公子,從來都是清風朗月溫潤如玉,裴霖伺候他數年都未曾見過他失態的模樣,今天竟看到了裴澤崩潰癲狂的一面。 不自覺停住了磕頭的動作,怔怔的看著裴澤。 觸及到裴霖詫異的神色裴澤眨了眨眼,清醒了,頓了頓,無力道:“知道了,你先下去。”裴霖還要再勸,可看到裴澤竟是隱忍哀求的目光,嘴唇動了動,終是起身退了出去。 裴霖離去后,裴澤雙手捂住了臉,掌心下是無聲的吶喊,鬢間青筋明顯。 自己何嘗不知道裴霖說的是對的! 她是禍害,自己根本不該去靠近她! 可是…… 裴澤雙手握成了拳。 明明是想去趁亂殺了她的,可看到她落江的那一刻,腦子還沒回神身子就已經毫不猶豫的游向了她!明明是要去殺了她的,可看到她怎么都下不去手,一碰到她,濃烈的愧疚和后悔就緊緊的纏繞自己,緊到連呼吸都不能。 好容易救回了人,連看她一眼都不敢,讓大夫確定了她的身子健康后就讓她一直昏睡到現在,自己竟然不敢見她,居然怕見到她! 這到底是怎么了! 許久之后裴澤放下手,雙眼泛紅眸色微微呆滯,起身,又站了許久,終抬腳向后面走去,她在那里。 裴澤一步一步往里走,腦子里回想的是這一年的種種。 一年多以前,自己總是夢到一個女子,夢到她在凄凄的哭,夢到她問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對她?可是夢里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臉,甚至她的身影都是朦朧的,可這樣的夢,伴隨了自己整整一年! 明明只是一個夢,明明自己的人生中并沒有這樣一個女子出現。 可她一哭,自己就痛,她一問,自己就啞口無言。 而且還做了太多奇怪的事情。 明明是從小侍奉自己的奶嬤嬤,就因她失手砸了一個杯子,自己就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把她給發配了出去,可在奶嬤嬤走后自己就清醒了,很不解自己當時的行為,明明只是一個杯子而已。 可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自己精心調1教的侍女,一直跟著自己的三弟,很多很多,甚至連祖母自己在某些時候都莫名其妙的對她發了脾氣。 因為一個夢中的女子,自己做了太多連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在夢中對自己就有如此的影響力。 而當真正見到她才知道,夢中的影響力根本就不值一提,一見到她的人,什么事都想不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全身心都圍繞著她。 短短的一段走廊,裴澤走了太久。 還未走到床前,只看著蘇宓沉睡在床上的身影,看著她躺在紅木拔步床上,看著她安靜美好的側顏,裴澤的腳步是怎樣都移不動了。癡癡的看著蘇宓的側顏,又喜又悲,復雜濃重的情緒緊緊纏繞著他,裴澤咬著舌尖,疼痛鮮紅一點一點溢出。 終于清醒了一些,裴澤再次邁步。 艱難走到床前,裴澤卻看不清蘇宓的樣子了,整個人再次被濃烈的愧疚后悔等等情緒給包裹,目光里一切空白,裴澤使勁咬了一次舌尖,鮮血再次蔓延,目光終于清醒,裴澤卻不看蘇宓的臉,徑直伸手掐向她的脖子。 裴澤,殺了她! 殺了這個你明明都沒見過卻一直影響著你的女人! 殺了她,殺了她你就能回到原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