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原身只得帶著許佳佳回家,可這在村子里頭,嫁了人被拋棄的女孩自是在這指指點點,難以生存,原身先頭也怨女兒,怨她不肯聽自己的話,非得找個什么外頭來的知青,最后被人騙成了這樣,可才沒說兩次,她便發覺女兒不太對勁,將自己關在房間不愿出來,久了身子骨也就壞了,可這畢竟是唯一的女兒,原身再怎么生氣也沒有辦法,兩母女抱頭痛哭一場,還是難以解開心結,一直到了原身離開人世,許佳佳依舊在家中獨身一人,不肯再嫁。 “任務一:讓女兒許佳佳過上幸福的生活。 任務二:揭穿曾榮之的真面目。” …… 三角村。 劉一蘭晃了晃神,面露驚恐,她能聽到身邊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說這些什么“一蘭真是大膽”、“小姑娘家家沒臉沒皮”的話,她環顧四周,眼前的曾榮之正皺緊眉頭,溫文爾雅的表情下頭隱藏著幾分嫌惡,而不遠處似乎能看到許佳佳的身影。 “劉同志,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我覺得還是不要這樣拉拉扯扯要好一些。”曾榮之悄悄地往后退一步,和劉一蘭拉開距離,他不用看也知道身后圍觀的那些人中間一定有一個許佳佳,說來也有些可惜,他在心里嘆口氣,別的不說眼前的劉一蘭長相美艷大方,如果不是出于那些不能與外人道的原因,他心底其實更欣賞劉一蘭這樣的女孩。 不過,現在則不同…… 劉一蘭抿著唇,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的她有些吃痛,可只有在感受到疼痛后她才能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并不是個夢,雖然心里全都是滿滿地不可置信,但是她并沒有驚呼出聲,剛剛看到的身邊的場景要她記在了心底,還有剛剛曾榮之說的那句話,這一切都指向了那個她不敢相信的事實,她回來了。 這個場景曾經讓她無數次做過夢,曾經的這一天,她拿著自己做的小點心堵住了剛下工的曾榮之,害羞地將小點心遞給了對方,曾榮之并沒有接,更是好好地同她說了好一頓大道理,意思就是說她的這些追求、關心已經讓他產生了挺大的困擾、難堪,而在下工路上,漸漸地還多了人圍觀,甚至連她最不想在對方面前丟丑的許佳佳也在這。 一直到后來,劉一蘭才猜到,今日的和她“撕破臉”大概都是在曾榮之心里打算好的,畢竟不和村子里的其他女孩拉開距離,又要怎么和許佳佳表忠心呢?到時候又怎么能獲得他一直以來最想要的好處呢? 劉一蘭在心里冷笑,不過面上沒露,她手中還緊緊地拽著做好的小點心,用力地推了曾榮之一把,雖說她手上沒點力氣,可這曾榮之才剛到村子里不算久,弱不禁風的,哪里比得上大勇的身材壯實,想到大勇她臉忍不住一紅,手上動作沒停,看著曾榮之一個踉蹌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她心里好一陣快意,只是惡狠狠地甩下一句話:“你真當你是什么香rou,誰都想要呢!放心,以后我可怎么都不會找你!”然后轉過身,便是迅速地跑離開去,她跑得很快,心中全是快意,她要盡快回去,和爹媽說她歡喜大勇的事情! 曾榮之被推得有些厲害,不過他沒多說,只是裝作有些難受的站直了身體,不好意思地同圍觀著的眾人抱歉著,這原本村里頭那些個瞧不起他的,也有些為自家村子的女孩和他鬧的這點事不太好意思,又看曾榮之很是大方,不打算計較的樣子,默默地在心里頭給這人加了些評價,沒多做圍觀便各自回家去了。 在昨天曾榮之就特地用從城里帶來的糖收買了村里的皮孩子,去給許佳佳遞了一封信,而這封信約的是在后山那,他今天做工的時候便一直看到了劉一蘭那按捺不住的樣子,特地把對方半拉扯的引到了這條和后山必經的路上,還好,天要順他,這一切就和他的安排如出一撤。 他左顧右盼地,眼看周圍沒有人,便迅速地走到了上后山的路,由于是夏日,天還沒黑,在山坡上有片婦人常摘野菜的地方,他和許佳佳約在了那頭,才到那,他便看到幫著兩條麻花辮的許佳佳在那嬌俏地站著,亭亭玉立的,心下一動,加快步子便走了過去,不過還是保持著些距離,畢竟他已經琢磨過,這許佳佳的性子和劉一蘭那樣的不同,溫吞又容易害羞,可不能唐突了對方。 “佳佳,你來了?”曾榮之親切地喊道,只單喊名字,顯得很是親昵。 許佳佳有些窘迫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太自在地看來看去,不敢面向對方,但是仍舊不住地用眼神悄悄地從腳打量著這個從城里頭來的青年,他腳下穿的是一雙皮鞋,但是在村里頭下地不太實用,上面已經臟的厲害,不過依舊能看出和村里頭老少爺們不同的款式,身上的衣服都整理得很整潔,就連頭發也打理得挺認真,露出的皮膚曬得有些發紅,但總之還是比村里頭那些漢子黑黝黝的皮膚看上去白些。 “你,你喊我來有什么事呢?”她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臉有些白,向來都是和女孩子玩的她,這是頭回和沒有親戚關系的男孩單獨在外頭,雖說村里的姑娘大多利落大方,可她一向有些喜歡自己一個人呆在家里,很少出去。 曾榮之聲音帶著笑:“我看到一個地方,感覺挺好看,我們到那里再說吧?”他頗為紳士的略一彎腰伸出手指引著許佳佳往前走,越過這一塊野菜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草地,上頭頂著黃色的花,花不大,似乎快要散開似的,是蒲公英,許佳佳愣愣地看著這些,沒能明白。 “佳佳這些對于你們在村子里來說可能有些常見,但是我們在城里頭,幾乎沒怎么見過這樣的場景,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這些花兒可真美啊,只有在你們村這頭我才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曾榮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摘了朵黃色的毛茸茸的小花在手上,往前一伸遞到了許佳佳的面前,聲音小了起來:“就像是你這樣好看又善良的好姑娘,我也是在三角村里頭,才第一次看到。” 許佳佳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燙得燒起來了,一下子好像血液全都涌了上來,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激動和不肯離開的眷念讓她還是站在這,怯生生地伸出手接過了這朵小花,她低著頭能看到那蒲公英分明很快便要飛走的樣子,明明是從小到大時常看到的東西,可是在這一刻,卻覺得這朵小花美得要人心動。 好半天,她才輕聲地說出了話:“謝謝你。”聲音小得幾乎要飄散。 “佳佳同志,我下鄉之前,還帶著一些惶恐,可下了鄉之后才發覺你們這山好、水好、人更好。”曾榮之說得沒半點動搖,“我特備冒然地邀請你過來,是想和你共同進步,你也許知道,我在城里也是讀過點書,像是那些紅寶書、主席語錄什么的也算是學得不錯,無論是在學習上、還是思想上,我想我應該能給你幫上忙,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在這個年代,共同進步這樣的話在年輕男女中間有些像是在打暗號,起著些暗示的意思,在三角村中原本的少男少女還稍微能放肆一些,畢竟這山高水遠的,管得不太嚴格,可是像他們這種知青,可得謹言慎行,剛剛和許佳佳前頭說的那些話,如果不是四下無人,又知道小姑娘臉皮薄,他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我……”許佳佳一抬頭,便看到曾榮之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臉,羞窘之下又是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神不敢再和對方對上,看來看去好一會才說,“我不知道……” 這也是曾榮之想過的結果,雖然有些失望,但他絲毫不畏懼困難,畢竟比起他想得到的,付出的這點兒困難又算是什么呢,他裝作有些難過,低眉順眼地:“是這樣啊……佳佳同志……” 他的一句“我愿意等”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女人叫喊聲。 “佳佳——你在哪兒呢?”婦人的聲音還挺嘹亮,就這么喊著喊著,似乎聲音也漸漸地近了。 許佳佳一聽這聲音慌亂了起來,別人聽不出她可是一下就能聽出,這不就是mama的聲音嗎?明明什么也沒做,可竟然發自內心地不好意思了起來,她有些難堪地看向站在前頭的曾榮之,小聲地說道:“是我mama在喊我呢!” 曾榮之聽見許佳佳的話,臉唰地就白了,要知道許佳佳她mama單靜秋這個寡婦,這么多年來自立門楣,也是出了名的彪,他可是剛進村就見單靜秋和村子里說她閑話的人家大吵了一架的,而他現在可還不想讓對方知道,他忙小聲地同許佳佳說:“佳佳同志,為了不讓阿姨她誤會,我先從旁邊下去,否則到時候阿姨也誤會了你就不好了!” 他口口聲聲是為許佳佳考慮,其實是有些擔心這感情還沒建立起來就被抓到,看到許佳佳這么一點頭,他便順著聲音地相反方向跑了過去,畢竟這聲音越來越近,倒是要他緊張得不行,而他下山這路還不是村人慣常上山的那邊,道路有些崎嶇,害他還摔了個狗吃屎,身上一堆臟污,好一陣難堪,還好無人看到。 “媽!我在這呢!”許佳佳看著曾榮之已經消失在視野范圍內,立即回過身喊著自己mama,同時站著沒動,這也是在山里頭的一個尋人技巧,由于山大,除非足夠靠近,否則這兩人一邊喊一邊跑,本來能匯集在一起都能再次錯開。 單靜秋背著背簍,后頭放著挖野菜的小鋤頭,一步一步地往上,背簍上還被她蓋了一層野菜,她這一睜開眼便是在上工,原本打算下工回家做點家務,好好想想如何處理、從長計議的她,卻在回家路上聽到了村里頭的幾個長舌婦在討論。 “你聽說了沒有?就那個劉一蘭!大劉他們家的二女兒,哎喲喂,你說現在這小姑娘怎么這么沒臉沒皮的,那新來的曾知青,不是長得還挺俊,沒想到就這么撩撥了小姑娘的心,聽說劉一蘭她私下都去找了這曾知青好多次了,今天又做了個什么玩意給人家,曾知青是真的被纏得沒有辦法了,直接在快到山坡那頭和這劉一蘭說了起來,叫劉一蘭以后別再去找他,你說羞不羞?” “哎呦,這可是妙了!都說癩蛤蟆想吃天鵝rou,雖然咱們都看不上曾知青他那身子骨沒二兩rou的,干起活來也不麻利,但人家好歹是城里頭的人,聽說家里還是吃什么商品糧的,這劉一蘭家里算是個什么,也不掂量點自己的分量!” “是啊是啊!我本來還覺得這些新來的知青都不怎么樣,不過現在看來這曾知青倒是也還行,可不像是隔壁村的那知青,聽說和小姑娘拉拉扯扯的,要他們村子里頭偷偷打了一頓才知錯呢!” …… 聽著那些討論,單靜秋面如黑墨,她總算知道她現在到的時間點是哪個了,正是故事世界中,女主劉一蘭重生的時間點,也就是在今天,曾榮之頭回偷偷地把許佳佳叫到了后山那,撩撥得原本沒什么意向的小姑娘春心乍動,也就是從這天起,上輩子的悲劇便正式開演。 單靜秋原本想拔腿就往后山上跑,可是這下下工的人挺多,村子里的人沒什么娛樂生活,就像他們這年代的,為什么在計劃生育還沒開始的時候都個個高產呢?后世有個調笑的笑話是這么說的,晚上沒事干、燒煤油燈費錢,所以關燈就睡覺,這一睡孩子也就多了起來。可想而知村子里的娛樂生活多蕭條,這也使得只要有什么閑話能立刻傳的整個村子都是。 于是她便快步走到家里從家里拿了背簍又拿了小鋤頭,如果有人問起,只說家里沒什么新鮮菜,今天沒有胃口要到山上挖兩根野菜,這在三角村里是被允許的,大家也都有眼睛,要是哪家敢挖得過分,自是會被指指點點。 而這套說法在村里也常常有人用,倒是沒人懷疑,讓她徑直到了后山,可因為在人來人往中,她不好加速,只能用比平常稍快一些的步子走著,心里頭是一個焦急如火,畢竟在原身的記憶里,許佳佳可是個單純姑娘,又淳樸又老實,換句話說就是好騙,她這一晚到,沒準就能看著自家姑娘被騙得個團團轉。 一進村子她便可勁地喊著自家姑娘的名字,因為這四下無人還是能看的出來,可卻沒有回應,她就心一沉,知道壞了事,喊著喊著總算自家姑娘應了聲,她加快速度循著這條小路便走了過去。 許佳佳此時依舊還站在那片蒲公英花海前面,,說是海也勉強,不過在這沒什么景觀設計的年頭里,這樣自然生長出的一整片蒲公英已經算是絕美,只見綠的黃的交織在一起,好一片柔美場景,可這景色越是美,單靜秋心越是冷,尤其是她能看見許佳佳手上緊緊抓住的那一根蒲公英。 “媽,你怎么來了!”許佳佳向來沒騙過mama,好不容易降了溫度的臉又有些發紅,她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用力地將手上這蒲公英往身后一藏。 單靜秋一看女兒臉上這紅暈,就忍不住嘆氣,上輩子原身也是沒怎么注意,否則就許佳佳這藏不住心事的樣子,還能看不出來嗎?她臉上沒顯露,笑著回答:“媽上來采野菜的,今個兒家里沒什么東西吃,mama想說弄點兒野菜回去給咱們娘倆加個小菜。”又皺著眉問道,“我剛上來聽人說你也上來了,眼看這采野菜地方沒人,這才特地喊了你老半天,你怎么過來了。” 許佳佳哪知道自己自以為夠小心的舉動居然還被人發現,尤其是mama這一質問,她更是大腦一片空白,而手上抓著的花讓她忽然靈機一動,她沖著mama便說:“mama,你看這些蒲公英好看吧!我聽人家說咱們后山上頭開了一片,特地來看看呢!” “好看?”單靜秋狐疑地看了看自家女兒,在許佳佳緊張得不行的樣子面前隨意地說,“mama可不覺得有什么好看的,不過還挺好吃,既然你喜歡,那我們挖一些回去好了!” 還不等許佳佳拒絕,單靜秋手腳很快,把背簍一放,拿著小鋤頭便開始大刀闊斧了起來,對著一片花海辣手摧花,她技巧頗為卓越,還不從邊角開始,非得左一片右一片地,一下把這些花搞得七零八落起來,這下可根本成不了一片花海了。 “媽……”許佳佳喚著自家mama,可mama根本不回頭,比平時上工動作還利索,還沒幾下,就把剛剛的美景給破壞得差不多了,她低著頭這才發現,剛剛被她緊緊地抓在手上的那根蒲公英已經隨著她緊張的甩動和抓緊變成了一根光禿禿的綠色桿子,原本還存在在心里的旖旎心思,現在全都掃了干凈,一松手,這桿子掉在地上,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 單靜秋很快忙完了,便拉著女兒往山下走,嘴上說個不停:“佳佳,蒲公英這可是個有用的植物!在mama小時候你外婆還給媽做過蒲公英餃子呢!那時候可美味了,而且這泡水呀也對身體好……你說好看一看就是個小姑娘的想法,像是mama一想到就覺得要趕緊采些回去……” 下山路上,但凡看到三角村里的大媽婆婆,單靜秋還特別客氣,駐足下來同對方招呼:“大姐,這咱們摘野菜的那地方后頭現在開了一片蒲公英,你看要不要摘點回去泡水,我剛剛去摘了點,還挺多呢!” 許佳佳看著自家mama恨不得能和全村科普,就知道剛剛像是夢一樣的蒲公英花海怕是保不住了,只是心里頭有些對不住曾榮之,讓她好一陣頭痛。 可她并不知道,這一切還不是全部。 單靜秋今夜可是說是大展身手,為自家女兒做出了一頓“蒲公英大餐。” 許佳佳向來不是個挑食的孩子,可是此時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發抖了起來,看著眼前綠糊糊一片的白灼蒲公英、碗里的蒲公英紅薯粥、還有一道鹽拌蒲公英,好一片“綠意盎然。” “來,佳佳,你快吃。”單靜秋夾菜可比她采野菜還快,一下把大半的菜都丟在女兒的碗里,這要把菜做好吃對她太過簡單,可要把菜做難吃,可不容易,不過她笑著瞇了瞇眼,這不是家里沒什么調料、沒油沒配菜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難吃也是應當的,對吧。 只要是mama辛苦做的菜,每回許佳佳都很捧場,這年頭物資緊缺也沒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把這蒲公英往嘴巴里一放,一陣苦味便翻涌而出,她忙喝了口粥想壓壓味道,卻不想粥都是苦的。 艱難地咀嚼著這一餐的飯,許佳佳連笑都笑不出來,這下她腦子里半點想不起曾榮之了。 什么蒲公英好看? 蒲公英,最討厭了。 第110章 天要下雨,女兒不嫁!(二) 知青們同三角村村民做工的地方有些距離, 他們來這干活是沒得挑的,村民們又不放心把村子里那些要緊的農活交給他們, 畢竟他們這一來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給他們干, 還怕把自家田里的東西給霍霍出問題呢! 村民們交給他們的都是一些苦力活,例如給食堂打水、打豬草這些,雖然在村民眼中, 這已經是“特殊照顧”了, 這么輕松的活沒處找,但是在知青們的眼里, 依舊覺得這是村民在為難他們。 畢竟對于這些從前在城里, 干過最累的活也就是做點家務、至多也就是那些住城中村的,干過些許農活,哪能受得了村子里的這種強度,才沒幾天,一個個已經抬不直背, 手上都磨出了豆大的水泡, 忙著忙著又給弄破, 破了又只得繼續干, 這也是讓知青們“心活”起來的重要原因,苦到了這份上, 他們恨不得用盡一切辦法來把自己折騰到輕松點的位置。 曾榮之一早就看上了許佳佳,她算是村子里頂出挑的女孩子之一,個性溫和, 從不和人吵架,,換言之就是看起來挺好“騙”、挺好“欺負”,而且還背靠大樹,怎么看怎么好。 明明他是頭回干這碼子事,可他卻好像已經身經百戰一樣頗有一些經驗。 不過自從上次好不容易把許佳佳給約出來,曾榮之已經好幾天沒能碰上她、也沒收到對方給的什么消息、禮物的,這可和劉一蘭的熱情天差地別了,這要他有些郁悶,他自認自己長得還算英俊,職工家庭、城里戶口的身份在剛來村子里的時候,就要村子里的人好一陣羨慕,更別說他對許佳佳這么主動,像是這樣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多少也應當被撩撥起來,怎么就無動于衷呢? 想到了這曾榮之犯愁得很,不過他腦子很活,一下想到了辦法,先是提筆寫了一封信,信不長,這些信紙還是他從城里帶來的,不過想要釣魚就要舍得下餌,這個道理他很懂,反復看了看自己的信,他沉思片刻,覺得自己的這番準備還是有些“不足”,誠意稍微欠缺了一點,不過這可難不倒他。 頂著午休時間的大太陽,他大汗淋漓地走上了后山,那天他和這許佳佳去看那片蒲公英時,對方臉上可是好一副感動情緒,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這點“小招數”恰中她心。 可就這么一走,曾榮之便面對著眼前滿目瘡痍地蒲公英花海目瞪口呆了起來,明明這才幾天沒來,這連綿成一片的美麗景色怎么就這么被挖成狗啃的一樣? 他還摸不著頭腦,突然后頭被人用力一拍,他做賊心虛,嚇得往旁邊就是騰地一彈,回過頭神色僵硬,下意識地就喊出了句:“怎么了!”這話才出口,他就發現后頭來的竟是住在知青隔壁的牛二嬸子。 牛二嬸子身上背著背簍,狐疑地打量了下這新來的俊知青,但是出于對城里人的高看一眼,倒是沒說難聽話,只是沒好氣地應了句:“你來干嘛,我就是來干嘛的。” 這話聽在曾榮之耳朵里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皺著眉頭沒反應過來,就這么眼看著牛二嬸子一點不客氣地從他身邊越了過去,對那片已經是天殘地缺的蒲公英再次痛下殺手,直接又是拔掉了好一些。 “牛二嬸子,您這是在做什么呢?這花……是挖回去種的嗎?”曾榮之問道。 牛二嬸子很是不耐煩,不過手上動作利索,已經摘夠了她想要的分量,翻了個白眼便道:“我們鄉下人哪里要得什么養花不養花的,這是拿回去泡水喝的!” 這年頭物資少,村里人個個扣扣索索地,平日里有點錢都得攢著蓋房娶媳婦,哪能亂花,但凡這山里、土里有什么東西可以吃用,肯定不動糧食,這才是他們的持家之道,哪里像是他們城里來的,還種花呢!有地方不得多種點菜! 曾榮之這下總知道這片他巧合發現的蒲公英花海是怎么沒的了,可這花海在他邀請許佳佳來之前還沒人知道,現在卻成為了人人采摘的“菜地”,他忍不住在心底嘆息些以前看書看過的什么“死魚眼珠”之類的話,比起他在城里結識的那些同志,這鄉下姑娘終究太過世俗,沒點想法,只可憐他自己淪落到這地步,不得已而為之了。 頗覺得自己是忍辱負重的他從未想過別人可想不想他來忍這辱、付這重,歸根結底,不過是自私二字罷了。 這么想著的曾榮之也沒閑著,在眾多被人扒開挑選過的蒲公英里頭,選了朵品相看起來最好的 ,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信封里封好,這下倒是萬事俱備了,而這回他還是從行李里頭拿了顆糖,只是不能再找上回那毛孩子,他也怕這事情還沒成功,就被村長發現,到時候沒準賠了夫人又折兵,于是他便蹲在這山路上,找了個路過的小孩,把糖往他那一展示,像是這糖果對于村里的小孩可是大誘惑! 所以這糖這么一展示,這名叫狗蛋的孩子立刻拿著信就跑,他心里反反復復地默念曾榮之囑咐地“不能給人發現!”,動作很快,恨不得能馬上就到許佳佳的面前去送上這封能換糖的信。 …… 許佳佳這幾天老有些心虛,畢竟前幾天的她可以算得上是頭回叛逆,從小和mama相依為命的她,沒有瞞過mama任何一件事情,可這次,不知怎地,她卻不想把曾榮之的事情告訴mama,可這幾天mama一回家就叫著腰疼、腿疼,她心疼得一直忙里忙外的,倒是沒什么空閑想起那人了。 此時她正坐在門口,面前的大水盆里泡著一盆子的豆莢,她正在擇菜,這些是舅舅聽說mama身體不中特地拿來給mama吃點新鮮的,這些天來她可不敢讓mama再辛苦,生怕累壞了mama,可mama的工一時找不到人頂,mama可不像是她們這樣的半大姑娘,只要上個半天工,她可是做的全工,許佳佳想和mama換一下,可mama卻擰上了,怎么說道理也不肯聽,就是不換,她想到這坐在門前就忍不住長吁短嘆的。 “佳佳姐!”狗蛋從許佳佳前頭的門那探出了腦袋,左看右看的,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有些“賊眉鼠眼”的樣子,眼珠黑白分明,小眼睛滴溜溜地,很是靈動。 狗蛋打量了半天,確認佳佳姐家里沒人,總算放下了心,他可是接到了重要的任務,必須完美完成,他朝許佳佳招著手,從剛剛在泥地里打滾弄臟了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封信,往許佳佳那就是一遞。 “佳佳姐,這是那個……那個知青!”他記不得對方的名字,“反正他要我給你的,我拿給你了啊,我已經完成任務了!保證沒有別人看到!” 許佳佳還沒回過神,手上已經被狗蛋塞進了一封信,而這皮孩子已經揚長恨去,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她這一低頭,就看到信封上已經被狗蛋的手粘上了好幾個帶著泥的黑手印,上面用清俊的字體寫著“許佳佳同志”,再聯想到狗蛋說的知青,她的臉一下就熱了起來,瞬間想到了一個人。 她慌忙手忙腳亂地把手輪著在衣服上擦著,紅著臉便先往屋子里頭去,進到了房間里還不放心,非得自己緊緊地用背靠在關緊的門上,若是開門得先把她也給推開才行,這是生怕mama回來一推門就看到她在看信,雖然心里頭還不太明白,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有種莫名地羞怯。 許佳佳是進過一段時間學的,只是學的不多,而他們村里孩子還有一個共性,就是字和狗啃似的,畢竟爸媽只要這么一眼看去,覺得自家孩子在本子上亂涂亂畫了,就能立刻覺得孩子好像能看懂課本了,像是大城市里的什么要求練字、寫字體的基本沒有。 許佳佳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她老寫不好看字,要特別努力才能把她寫的大字艱難地塞到那格子里去,小學的老先生就好一陣說他們,說他們的字都沒個骨頭,東倒西歪的,那時候先生說了一句話“字如其人”,他們不求上進所以字也寫得不成。 她看著眼前這信紙上,一看就有棱有角的幾個字,忍不住有些神往,心中暗暗地想到,能寫出這么好看的字,這曾同志一定是個不錯的人吧,又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太過頭了,熱得忍不住用手給自己不斷地扇著風,一邊害羞著她一邊打開了信,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里面寫著什么: “許佳佳同志:展信佳!幾日來未曾見到你的身影,有些擔心,不知你可好?我時常想起那日和你未結束的對話,不知道你是否考慮好了呢?無論如何,我相信我們是可以共同進步的,只要你有什么關心、不明白的事項,我都很樂意為你解答,也希望你能樂于向我詢問,畢竟我打心底眼希望我們能成為好同志。 另外,那天很遺憾匆忙分別,只要看到蒲公英,我就想到了你,特地去采摘了一朵,就像你一樣美好!曾榮之。” 許佳佳很少看字,所以看起這信來也是一頓一頓地,手跟著信紙上的字一個一個挪動,不知不覺地挪到了后頭,在看到了最后的時候,下意識皺了皺眉,露出點苦相,這手一抖,信封上一抹黃色飄落了下去,直接落在了地上,正是一朵異常熟悉的蒲公英花。 這幾日來,單靜秋是變著法的“關愛”自家女兒,雖然說傷敵一百,自損八千,不過每次看到女兒那皺著眉強行咽下去還得不斷夸著mama精進的手藝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愛笑,這既然女兒喜歡蒲公英,就要好好為女兒加強印象,哪怕是再喜歡的東西,反反復復地這么吃幾天都能厭,更何況這東西也許還根本不好吃呢? 要知道,蒲公英長了花以后可是又老又苦的,沒吃過的人很難明白那苦味,以前的人煮法都是在里頭加油、加鹽加調味,像是這物資緊缺的年代,白水不放調料這么折騰,這味道可是美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