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誰讓想同昌盛公主書打好交道的如此之多,以至于偌大都城她們無處容身呢! 現在好了,容六新科狀元,容震也說了容家起復在此一舉,以前看著他們家老爺子退了,公主和離了便見誰也能被踩一腳的日子終于可以過去了,好歹現在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踩還得看看能不能行! 外面還沒揭榜,容家親族便已經偷偷為之慶祝了一場。 飲了些酒,容六回到房中,夜色有些暗了,明天便是宣榜之日,他忍不住笑了,笑得肆意,這幾年間他憋屈得厲害。 小廝探著頭走了進來,有些鬼祟。 “什么事?”容六問道,雖然他心底跳得厲害,畢竟能讓他的貼身小廝趁晚送信的還能有誰呢? “六爺,今天家里有宴,小的去得晚了,現在才取回來,我看那陸人很是著急的樣子,怕是辛小姐有何吩咐趕忙給爺您拿來了?!毙P連忙遞上了信,還好他今天想了想還是去了西城一趟,看陸人在那東張西望的樣子,沒準這未來的夫人是有什么要緊事情要吩咐呢。 容六知道,這是秀娘的信,他連忙打開。 “六郎,我聽阿爹說你已經金榜題名,心中無數歡喜,難以寫盡,想到一路走來六郎你的艱難、我的艱難,便不禁無語凝噎,惆悵百轉,如若不是當年不巧,也許我們現在孩兒都已經遍地跑,可惜命是如此?!?/br> “金榜題名時是人間一大喜事,可是秀娘卻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你能否來一趟見見秀娘,我已經和陸人說過,晚上宵禁之后,路上無人,陸人便會替我悄悄開后門,咱們便在后門樹下相見可好?” “秀娘甚是念你。” 容六看著信便笑了,看來秀娘這幾日也是為他擔驚受怕,耽擱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今總算能湊在一起。 大寧朝的宵禁很嚴,每到宵禁時間便會有城防巡邏,若不是有公務命令、不得已之理由,是絕對不能在宵禁時出門的,但凡被抓到,輕則罰金,重則杖責,百姓無不遵從,莫敢出門。 容六則不同,他手上早先便有著陛下所頒出的出行令牌,雖說是在辛府后門相見,看似危險,然而夜深人靜,但凡有人便能很快被聽見,如要躲閃也來得及,畢竟辛家當日值夜的正是陸人。 他浮想聯翩,想著二人成婚后種種,便已經是酒全醒了。 …… 容六并不知道的是,辛秀娘也在早些時候從陸人那收到了一封信。 她紅著臉,嬌羞地跑進了房,生怕被人看到,心跳如雷的啟封了信件。 “秀娘,我已從未來岳父那得知我已經被點為今科狀元,一經得知我便想將喜悅同你分享,可又想著辛相也許已經早就告訴了你,這段日子來,我們久未相見,苦了你了,讓你一直等我?!?/br> “當初的約定始終如一,無論是當年初見或是現在,六郎想娶的人一直便只有秀娘你一個,切記切記。明日便是宣榜時,今日整日我無法休憩,只想同你見面,秀娘我想你得很!” “今夜宵禁后,在辛府后門相會可好?請務必囑咐陸人,他會替我們關照,也請務必盡快回信!” “六郎敬上?!?/br> 她的臉騰地漲紅,只是羞澀的回了封信,把信壓回了大石頭,在路過陸人時悄悄地提示了他一番,便安心地回了屋。 她回屋沒多久,陸人便竄到新來的廚房幫工屋子里,嘴上說著:“爺,這是剛剛辛小姐寫好的信,要怎么安排?”沒一會,便從那幫工手里換了一封,好似急匆匆一樣走出了辛府大門。 自古以來,都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可也有人約在了夜深人靜之際。 容六穿著一身暗色衣服,腰上系著令牌,臉上還帶著點點剛剛飲酒的紅暈,騎著馬趁還沒宵禁便騎著馬到了辛府附近的酒家,讓小二把門給綁在院后,人開了間房便也在里頭休息。 待到外頭傳來宵禁士兵們的巡邏聲,他就一躍下床,出了酒家,往辛府的方向去。 辛府后門外,容六看著周圍,往門上輕輕地敲了三短一長,一聽見這聲音,里頭的門便開了,竄出來的女子正是辛秀娘。 陸人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同外頭的二人說:“少爺、小姐,小人這兒先關門,才不會晚上那些賭錢、吃酒的婆子路過看見門開著,您要進來時就敲敲門,小人就給您開門?!?/br> 待到兩人均點頭應是后,他便識趣的把門關上,沒打擾二人。 門一關上,秀娘便一把撲到了容六的懷中,感受著來自自己深愛的男人胸腔發出的震動和溫暖,她只是輕輕地摟著他,談天說地,從從前的那只小風箏到現在的金榜題名夜,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感情綿綿的樣子。 “六郎,你……有和公主一起放過風箏嗎?”秀娘有些吃味,明明此前她同自己說了不許計較昌盛公主的存在,那又不是六郎愿意的,可現在越是靠近和六郎在一起的機會,她心里便是越想著這些。 容六輕輕撫著秀娘的發,聲音輕柔:“秀娘,我怎么會同他一起放風箏呢?這些年來同我一起放過風箏的,只有當初那個把風箏掉到我這的那個小姑娘?!?/br> 他倒是確實一次都沒有和昌盛公主放過風箏,因為公主更喜歡跑馬之類的活動。 辛秀娘對于這個回答很是滿意,埋在容六胸膛中的臉已經笑開了:“我真想快些和你在一塊。” 對于秀娘而言這段日子異常的難熬,自小被管得服服帖帖的庶妹們現在一個個跳得厲害,她為了到時候出嫁能好些現在只能站在繼母那邊。 她忍不住繼續問:“六郎,你會怨我害你和公主、行之分開嗎?”這是她打最心底的問題,她生怕六郎和公主的分開是委屈的,也害怕那么多年來六郎膝下唯一的孩子因為和離被公主徹底帶走,這會讓六郎怨上自己。 容六看著懷里患得患失的人,只是哄著:“秀娘,你放心……我的心中唯有你,公主和行之自有屬于自己的福分,但同我無干,和我有關的唯獨有你,和我們未來的孩子。” 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感受彼此的呼吸,一時之間竟是甜蜜無限。 可忽地,他們突然聽見了不知打哪里來的聲音,越來越近,遠遠地瞥了一眼,左手邊已經是燈火通明——那是宵禁巡夜的士兵,容六忙推著秀娘往里頭去,要是被逮到,他實在不行就往后頭的公主府頭上丟,就說想孩子了,總歸是能蒙混過關的,況且他手里還有通行令牌。 秀娘也很是慌張,提起裙子輕手輕腳地便是往辛府那頭竄,可她敲著門那頭竟然毫無回應,她剛忙又拍了拍,輕輕喊了陸人的名字,可那頭半點回應都沒,她回身看向身后的容六,兩人一時之間都是手足無措。 安靜的夜里,敲門聲擴散得很快,剛剛還在遠處的巡邏士兵原本打算拐彎,卻聽到了這沸騰的動靜,往這邊就是加速,只是嘴上沒有大喊什么,這是巡夜士兵的要求。 容六一把拉住秀娘的手便是往右手邊跑,一邊跑著一邊往后看著追來的士兵們,可身體卻突然撞到了一堵墻般的人,讓他鼻子都撞得生疼,容六捂著鼻子尷尬地不敢往上看,想蒙著臉繼續帶著秀娘先跑回旅館去,他自有辦法進屋,只看著腳對面倒是有男有女看起來人并不少。 他欲繼續往前跑,卻聽到了壓抑而沙啞的聲音。 “容六?辛家姑娘?”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是昌盛的聲音,幾乎帶著此生最驚恐的神情,容六抬起頭,只看到昌盛此時已經是悲痛欲絕的神情。 單靜秋眨著眼,才沒一會眼淚已經掉落在裙子上暈開痕跡:“這便是我們和離的原因?” “不是!這一切和她無關!”容六緊忙辯解:“我同你和離只是因為我們的日子不太合適,很難過下去了?!?/br> “你是不是覺得我傻?”單靜秋笑著質問,眼淚沒有停過:“我見過這姑娘,她才剛出孝幾個月。” 這話一落,剛剛站在周圍幾個瞬間變了神色,露出了鄙夷的眼神,畢竟被懷疑在孝期不好好守孝的人,可是很難被認為是個好人。 秀娘抿著嘴,搖著頭:“不是地,我們早就……不是地,反正公主殿下,請你別亂說?!?/br> 這話里行間無意中透露的信息量挺大,讓旁邊的人們竊竊私語了起來,究竟什么是早就。 容六不忍看見秀娘慌亂的樣子,把她一把拉過放在身后,擋在前面:“昌盛公主,我們現在已經和離了,您究竟管這么多要如何?”聲音很是冷冽。 單靜秋似是被這話傷到,驚得后退一步,捂著胸口,垂垂欲倒:“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哪?”容六有些不耐煩,每次只要遇到昌盛,他似乎脾氣都大了,許是因為昌盛任他磋磨的傻樣子。 “這兒再走沒多遠,便是這位辛姑娘的家,可辛姑娘家的后頭,正是我的公主府。”單靜秋笑得凄涼:“也許你和辛姑娘確實是后頭認識的,可……難道你們就非要選在我的公主府前頭濃情蜜意嗎?” “你置我于何地?置行之于何地?” 句句質問,逼入人心,容六有些尷尬,言語生硬:“反正這些事情同你無關,更同秀娘無關!”他信誓旦旦的模樣似乎是拼了命要保護站在身后的女人。 單靜秋臉色霎時便白,她捂著胸口,便是一個暈倒,一把倒在了身后的玉鐲身上,引起一片嘩然。 此時巡邏士兵終于殺到,他們對達官貴人甚至比有些官員認得還多,此時光是看便知道發生了什么,無非是某位人家的姑娘同前駙馬勾搭上了,把公主給氣倒了。 他們帶著公主一行人中的一個并容六、秀娘離去,要做些記錄,可是在路上,帶著公主一行人中的水光大八卦一個接著一個丟。 他神秘兮兮地說道,眼前這位名為秀娘的女子,正是辛相家的嫡女秀娘。 于是這下連巡邏的士兵們也個個清楚了這事情從何而來。 “昏倒”的單靜秋早已被玉鐲和李嬤嬤安放在自己的床上,要知道今天的事情,她可是千難萬難才找到了時機,她那天進宮,恰巧聽到了皇上在吩咐小李子叫巡邏士兵每次宵禁結束要重點關注公主府地區,當然不知道那時究竟是為了防備誰。 她只是猜想,也許她的皇上哥哥也同樣在籌謀著什么。 這些日子以來,單靜秋便也一直幫著皇兄做著些難民安置、同工同酬、慈幼局的事情,便也在城里城外來來回回,時常回到家便晚了。 要知道一開始皇上要讓單靜秋幫忙組織些以工代賑的事情,工部是堅決拒絕的,可沒多久,他們便見識到了單靜秋的能力,她在這一片的百姓心中,地位堪比什么下凡的仙子圣人,凡是她說的,就連一句隨意的話,眾人也樂意聽取。 因此,在后半段的工程里,幾乎每一天工部都準時準點的守在了單靜秋這。 就像此夜,單靜秋入宮聽見的是皇上說宣榜前一夜要重點巡邏公主府附近,這對于單靜秋來說根本就是明晃晃地信號。 她同往日一般,但回來的時間稍微提早了一些,玉鐲、李嬤嬤是肯定跟著的,負責以工代賑的工部侍郎也跟在旁邊,還有慈幼局里的幾個姑姑……一行人浩浩蕩蕩十幾個,只是都困得厲害,沒太說話,卻哪知道逃竄得不分左右的人。 今天跟來的這幾個人,可是出了名的認識人多,嘴巴又大。 單靜秋心底暗笑,這回也該讓你享受一番原身活在流言蜚語里的滋味。 迷迷糊糊之間,她聽見了自家李嬤嬤同玉鐲的話。 “哎,我們的傻公主,怎么能為了這么個男人傷心至此呢?容六真是個烏龜王八蛋,傷了公主的心就離開!” “是啊嬤嬤!這回容六做了這種私會的事,看他們要如何是好?!?/br> …… 單靜秋帶著笑意睡去。 第二天大清早,在皇榜之下,另外一條消息爆炸般的傳開了。 第55章 白蓮花公主(六)(完) 今個兒都城里發生了大事, 聽說大寧朝現在唯一的昌盛公主昨天在公主府附近被氣倒了。 聽聞這事的人,無不大駭, 這昌盛公主發生了什么?要知道她現在在平民老百姓心中就是個實打實的活菩薩,在重臣宗室心中, 就是個身嬌體弱的公主,這位可是皇上的心尖尖,哪有人這么不知死活去得罪她? 還真有, 這人正是前駙馬、新科狀元容家六郎。 說起這事的人一邊談論一邊眉飛色舞, 想著自己能知道第一手消息別提有多嘚瑟了。 他們大多故作神秘,招呼著人附耳過來, 然后在耳邊悄悄地說了起來。 聽說昨夜宵禁了, 昌盛公主剛從城外的工點回來,同行的人有好幾個,進了城便下了馬車,要往家里頭走,結果啊, 在半路的時候被人撞了。 這一抬頭、一對眼, 發現眼前這人居然是前駙馬, 容家六郎!手里還牽著個姑娘家, 聽說啊,是辛相家的!他們逃跑是因為在外面私會的時候被巡邏士兵給逮到了, 怕丟臉,結果碰到了昌盛公主,公主這不就被氣得昏倒了嗎? 還得大拍大腿感慨一番, 這容六郎也真是不講究,宵禁了還非要和人姑娘相會,就這么想不成? 但是即使這樣,今早這金榜上,頭一個啊還是容六郎的名字,眾人紛紛感慨,看來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沒傳到皇上那兒,要是傳到了那還了得?這容六肯定要被一下革除功名。 可惜了昌盛公主! 明明是金榜題名日,卻絲毫感覺不到這是人生三大喜的容六現在正跪在家里的院子醒酒。 容震恨鐵不成鋼,不明白自家孫兒是哪來的情緒迷了頭,怎么會干這種不瘋魔不成活的事情,好好的功名利祿就在眼前,怎么能干出這種事? 分明早也說好了,等容家地位穩固必定會給容六求娶辛秀娘,這孩子怎么就不聽話? 容六才剛醒酒,對昨夜發生的一切那叫一個恍惚,明明是過于歡喜,又恰逢秀娘邀約,怎么會如此之巧,遇到了巡邏士兵、又遇到了昌盛公主? 他想起昨日昌盛在自己面前暈倒的樣子,那時他便知道這事兒大條了,可哪有什么辦法呢? “爺爺,孫兒認罰?!比萘椭^不敢說話。 容震失望透頂:“現在可不是你認罰就能了事,若非皇上在宣榜前尚不知此事,怕是你的功名都無,可現在職位未定,你怎么就能干出這種事?” 雖說皇上尚未知道此事,沒有革除容六功名對于容家而言實在是件好事,可接下來的任官……怕是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