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17章 我!潑婦!職業噴子!(九) 當林耀北慢悠悠地走到了村頭時,看到的便是滿臉狐疑的小年輕們和一臉冷漠的單靜秋。 嚇得他就是忍不住一頓,畢竟石拳頭那大拳是可以一拳把他們腦殼砸破的! 當然他才不會承認謠言的沸反盈天和他脫不了關系,誰叫他私底下和自家婆娘、小的吹噓了一番他自己面對紅白一片的石拳頭毫不畏懼的勇敢表現呢! “村長,這些是新來的知青,我先回家?”單靜秋還是很給林耀北面子,征詢了下對方的意見。 雖然她對招待知青并沒有什么興趣,畢竟想到自家那個現在黑如炭還總是作出那一低頭的溫柔的杏花還守著,如果和這幾個知青接觸多了,那恐怕今晚沒個安寧! 如果說杏花還像以前一樣跟著孫金花狐假虎威那她還好拒絕。 現在帶著一張因為她鼓勵勞動而曬得黝黑發亮的臉,眼白倒是白得顯眼,羞澀地瞅著自己,然后一跺腳撒嬌離去的模樣……單靜秋心里還是有點小愧疚。 林耀北伸手讓單靜秋留一留,便打量著新來的這幾個小年輕,收到了介紹信和林建軍一板一眼的念經式介紹后,他也算是對這些年輕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事實上林耀北對接收知青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敬謝不敏,他依仗著當兵的大哥,比村里那些人早些聽到風聲,對于這股突如其來的浪潮,他時常憂慮如何維系好村莊的安寧。 大同村和縣城不近,路況也不好,一直以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鄰的幾個村落都被巨大的山脈一同包裹其中,靠山靠田生存并不差,而比任何地方都要蠻橫的宗族主義讓這的人都維系著幾個大姓生存,于是縣城的風往往吹得沒那么快…… 而現在大同村這輛馬車會開往什么方向,尚未能知。 在林耀北看來,這幾個突如其來的知青便是會破壞掉大同村寧靜的最大因素。 才剛聽說知青要進村,這村子里的人便蠢蠢欲動了起來,個個恨不得湊到前頭插一腳,生怕錯過了個城里媳婦、城里女婿。 要他說,城里的日子哪有村子里的好,這些個半大小伙不能頂半個娃娃勞力,估計都掙不得三個工分,估計連伙食都要大隊里倒貼。 林耀北笑得爽朗,從外表上絲毫看不出他心里對知青們的不喜,他聲音洪亮:“來了就是我們大同村的人!我是大隊長林耀北,有什么問題就找我反應,我家就住在這個坡后頭,不知道問問村里人!”又好像有點局促,“我眼睛不好使,對不上你們人,你們給介紹介紹自己?讓我認識一下?” 話拋下便露出打量的眼神觀望著幾個新來的知青。 李春福一看身邊的同伴突然沉默的樣子,整了整半天的趕路弄亂的衣裳,清了清嗓子便正色說道:“大隊長,我叫李春福,現在十九歲,是從b城來的,我到這來是希望能響應領導人的號召,為未來建設自己!為革命獻身!” 他早就偷偷觀望過同行的同伴,讓他最不屑地是他聽說那對兄弟可是壞分子出身,可不像他那樣根正苗紅,肯定是跟那些個被拉上街的人一樣,一家子沒革命覺悟,沒有思想悟性才會鬧成這么個樣子! “我叫龔玉枝,我也是b城來的,我,我十六……”龔玉枝頭低低,小聲接道,卡殼了半天便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在家里沒有半點地位,這次下鄉也是替她的弟弟頂崗,不向李春福一樣是自己做主,要下村幫助別人,她心里不禁對其產生了些許的向往。 像是他那樣的人,可真好啊。 “我叫孟夢,頭一個孟是孟母三遷的孟,第二個夢是林夕夢,也是打b城來,今年十八!”剛剛還在后面大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突然竄了起來,聲音很是清脆動人,說話很快很利落的樣子,眉眼明亮。 孟夢一看龔玉枝說在自己前頭瞬間不開心了,畢竟在她看來人貴有自知之明,就龔玉枝那樣彎腰低頭的樣子,她頭一個看不過眼。 孟夢同樣是b城大院里出來的一個姑娘,她的母親是文工團的一枝花,而她從小便是在周圍人的不住夸獎下長大的,這回她和家里硬對著干非得出來,無非是因為那不知哪里來的破落戶出身的什么革委會的小頭頭,肚子都有那么大了,還敢想討她做媳婦。 呸!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于是她便瞞著家人報上了下鄉的名,就非得不順著他們不可! 簡江拉著弟弟站起,也道:“我是簡江,今年十八,這是我弟弟簡淮,今年十三,我們都是來b城……如果有什么做不好的,您可以隨時告訴我!” 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抓著弟弟的手,生怕他因為在這不好的環境里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要是才剛來就把人得罪個干凈,那以后可咋辦。 但還好,弟弟什么也沒說,看來來之前的叮嚀囑咐還是起了作用。 在后頭一直抿著嘴的小青年總算抬起了頭,露出了雖然稚嫩已經呈現出俊俏輪廓的臉,聲音清亮但聽起來性質不高:“我是王曉文,從s城來,今年十六……” 同行的知青有點錯愕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何s城的王曉文怎么會莫名其妙插在他們其中。 可當下也不是問個究竟的場合,便暫且把疑惑吞回肚子里。 “靜秋你幫著拿下行李,我看這些小姑娘小伙子不太有力氣的樣子。”林耀北聽完介紹,也大概對這幾個人有了成算。 個個看起來都不傻,看來還是要好好斟酌如何處理,這李春福估摸就是大哥說的那些個腦子里只有革別人命的什么兵了,而這個龔玉枝看著沒什么主見,孟夢呢,則有點太嬌氣,兩兄弟倒是好管,彼此之間有個牽連,而這個王曉文單這張臉估計又要讓村里這些老娘們躁動一番了,可這性子,他摸不準。 做隊長可還真不是個容易事!林耀北如是感嘆。 于是初來乍到的一行人,見識到了大同村新開發出的“特產”——來自石拳頭女士的怪力。 他們先是在心底暗暗撇嘴,對這大同村的村長居然欺負婦女憤慨得很,看林耀北那不打算搭手的樣子很是不順眼,甚至覺得林耀北這是耍什么官僚主義!不貼近民眾。 當然,這也要怪常年種田的農民曬得黑,看不太出來年紀,不然大概他們只會給他扣上一個不擅勞動的帽子。 先入為主的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前單靜秋拿著的那些個東西究竟有多沉,只是按照他們的思維認定了結果。 于是便目瞪口呆地看著單靜秋湊過來,幫他們把包一個個摘下提溜在了手里,如同拿的是一張紙片一樣輕而易舉……甚至還隨手把簡江拉在手里的簡淮一把抱起,絲毫不容反抗。 然后他們便傻愣愣地跟隨著她一步兩步走到了村里安排的知青點,迷迷茫茫地收拾了起來。 一直到啃著村里提供的硬邦邦的餅子時一行人才默默地面面相覷,似乎是回了魂般落到了實地。 ……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四全頭的力量??到底什么是四全頭呢? 這一夜,知青點的人都睡得很安穩,即使餅子硬得難以下咽,住的地方一點也不舒坦,他們依舊在恍恍惚惚中陷入了深深的夢鄉。 而在他們同餅子奮斗之時,林家正在遭遇一場啞巴逼供大賽。 單靜秋帶著二愣子林建軍一進屋,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風——是黑旋風。 杏花羞紅了臉,雖然無法從黑色的臉龐中看出她的羞澀,她撲閃著眼,神情向往,便要往單靜秋這邊撲。 單靜秋太明白杏花現在要干嘛了,為了避免今天晚上的不得安生,立馬死道友不死貧道,指了指身后一臉茫然的林建軍,便是一個轉移話題:“你問你二哥,今天他送人的。” 于是這晚整個林家的晚飯、休息都圍繞在杏花的念念叨叨上。 杏花:二哥二哥,新來的知青長得好嗎? 林建軍:吃飯。 杏花:二哥,你就告訴我吧,他們都是哪來的?都是城里的嗎?他們家住樓房嗎?比我們縣城好吧! 林建軍:…… …… 伴隨著聲聲詢問美滋滋入睡的單靜秋表示非常滿意,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呢。 第18章 我!潑婦!職業噴子!(十) 大同村的日子似乎與外面的縣城相隔久遠卻又時刻接軌,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即使是在外面波瀾萬丈的當下,它依舊維系著它特有的鄉村寧靜。 按林耀北的說法是,你管什么外面鬧什么玩意,是能讓老天爺多從天上掉兩粒糧食不成?如果不行就別見天做那些有的沒的的白日夢了! 他同有出息的大哥不同,能當上村長,就因為他自小把田地打理得很好,又有著大哥做靠山,還能把村里的大大小小事情捋順,能當上一個“小官”對他來說可算是出息了,沒得瞎弄把職位弄沒的! 每次到縣里開會,聽到別隊的隊長抱怨,隊員見天的躲懶,田地都不認真侍弄,農田收成怎么老比別人低什么的……說了一大堆抱怨結果最后抱收成時一拍大腿大放衛星,哪怕是吃了幾年饑荒的苦頭,也改不了這臭毛病! 在林耀北看來,這些人就是一個賽一個傻蛋! 他們村里幾個小干部萬眾一心的共識是什么?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比別人差不會餓死自己,亂放炮才會! 而他們村和別人村最頂天的不同,就是村里的人大多勤快!這勤快怎么說呢?是因為幾個村干部早在當初還是老隊長負責的時候就商討好了,不跟著別人來,什么上個工,認準了記幾分就是幾分,沒門!他們干得多,記得多,干得少,記得少!像是村里最不干活的李順丹家,李順丹這個壯勞力都只記五個工分,誰叫他干的少呢? 不服氣想反抗的懶漢?他們幾個就更不怕了,大同村里的幾個宗族老長輩都硬氣得很,不跟著村里的規矩來?先開宗祠剮掉你半條命!畢竟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氣敢于自逐出村的。 給一巴掌也要給個棗吃,在大同村里,由于在村領導的管控下,幾乎每一個工分都要付出相應的勞動,因此大同村的工分也比別人更值錢,即使是拿最低工分的家庭也能勉強飯足,生存無虞。 而最近他唯一的憂愁就是那幾個新來的知青勾起這一汪春水的波瀾。 林耀北遠遠地看著那幾個沒半點力氣的知青慢悠悠地干活身邊還跟著幾個差不多年紀的村里孩子時,內心是滿滿地糾結,畢竟其中甚至有他家大女兒林梅花。 他同自家婆娘抱怨女兒現在不好管,還被那潑婦把自個手都掐青了,說他是見不得女兒好,也不看女兒整天繞著那個新來的王曉文問東問西的,人家不理還糾纏不清的,不就是長得白嫩一點,看那細胳膊細腿的,一定不能干農活,以后家里的活計還不是得女兒辛苦去做。 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這些我以前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你真的太厲害了!”稍顯尖利的女聲響起,林耀北瞇著眼遠遠看去,認出了在那一團黑的是他大侄女杏花,旁邊那個才來沒兩天就黑了許多的是那個知青里最鬧騰的李春福。 算了算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想想自家梅花可比杏花好多了,好歹不會看上像李春福那種只會耍嘴巴子的男人,還不怎么會講話!那官腔,打的好像是縣城里的大官似的,天天喊什么口號,一板一眼的,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 如果是他家杏花跟在這種人后面天天屁顛屁顛,學說話,喊口號,他頭一個不放過她! 當然,事實上在家里絲毫沒有當家做主機會的林耀北根本就沒有教訓女兒的地位。 李春福頗覺得志得意滿,才來大同村兩天他就收獲了這樣的一個“同伴”,雖然黑了點,丑了點,但還是很有覺悟的嘛!就是學習慢了點,連主席語錄都不會看,不識字,丟份! 不過他自認還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即使是這樣困難重重,還是很樂于和“革命同志”分享先進思想的! 自我滿足的李春福教導起杏花一套接一套,但絲毫不藏旖旎心思,卻不知這在淳樸的山莊之中已經傳出了不少的桃色緋聞,甚至已經有許多人偷偷跑到孫金花那,明里暗里地問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當然孫金花是很滿意的,在她看來她家杏花就是得配一個大城市來的先進青年,什么縣城的還真讓她看不上眼。 至于人家家里有錢沒錢什么的?孫金花拍拍胸脯,那都不是事兒,城里哪有沒錢的!都是吃商品糧的,和他們這種看天吃飯的不一樣! 在村里八卦聊得火熱的時候,單靜秋卻發現了一個此前被她徹底忽略的問題,那便是這么多半大孩子,就都不讀書了?她記得自家那個小叔子林建黨不就在縣城里讀初中嗎? 而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單靜秋發覺這些不合理之處的正是女兒林玉的一句話。 林玉向來好強,許是被輕視多了,她分外的不甘落于人后。 那天晚上單靜秋下了工就發現女兒不甚開心,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小伙伴之前玩鬧惹得小女孩鬧脾氣了,招呼來兒子詢問,那混小子也只是撓頭傻笑,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傻乎乎模樣。 于是匆匆忙活完便把小女兒拉到眼皮底下,問了起來,卻不想得到了一個讓她怔住的回答。 豆大的淚珠在林玉眼睛里打轉,mama蹲在自己面前摸著自己后腦勺的溫柔模樣讓她止不住想傾訴的心,恨不得能把全部小心思告訴自家阿媽。 她抽噎著,小身體都跟著一抖一抖:“今天我和哥哥去河里玩,我們撿石頭,金頭笑話我,他說我只會數五個石頭……可是我就是只會數五個嘛!” 然后她抽著還伸出了小手掌,一個個掰著指頭比劃著,不住念叨著:“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又換了只小手掰著指頭,她抬著頭尋求著mama的肯定:“媽,你看,明明就是五個指頭,金頭非說我數錯,他不講道理!” 撫著后腦勺安撫著女兒的單靜秋心中卻是一片的波瀾萬丈。 在她的年代看來,小孩子多玩玩不也有益于身心健康嗎?更何況這還是多少年前的農村,總不能指望向大城市一般還搞個早教幼兒園吧! 可就是在這下,她才意識到,她的一雙兒女都七歲了,也到了該入學的時間,如果再不學點什么,恐怕以后也是土里討食的出息,尤其是站在后代的高度,教育有多重要,沒人比她知道! 她又想著這一村的孩子,想起了當初還未進入世界之前看過的一個故事。 記者采訪了一個放羊娃,他放羊為了賺錢,賺錢為了娶媳婦,娶媳婦為了生娃……至于生了娃以后想干嘛呢?想讓娃放羊。 從來出身并不影響智商、情商,可教育眼界卻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