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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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舒王去露臉,那些人都會知道,他如今是舒王最看重的人。回去以后,拜帖和禮物就會如雪片一般飛進淮西節(jié)度使的府邸,各地依附于舒王的藩鎮(zhèn),官員也都會大開方便之門。 這是舒王對他忠心的恩賞。男人手中握有權(quán)力,便可以將千里江山都踩在腳下,隨意決定一個人的死生。這種至高無上的滋味,他也想嘗嘗。 * 大夫交代嘉柔要靜養(yǎng),她便在房中安安靜靜地休息了兩日。每日吃的東西很少,話也不多,仿佛又回到剛剛重生回來的狀態(tài)。那個時候,她是對前途迷茫,現(xiàn)在卻在思考,到底要怎樣擺脫眼前的困局。 她已經(jīng)給阿耶去過信,又專門給阿弟和阿娘也都寫了一封信。但她那日跟李曄說過話以后,就再也沒提要李絳或者他幫忙的事。 別說他們能不能幫得上忙,就算幫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開始時,她想得很簡單,她覺得有姻親這層關(guān)系,就可以讓李家?guī)桶⒁?墒羌捱^來以后,看了李家跟武寧侯府的關(guān)系,跟衛(wèi)國公府的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明白了一個道理。 世家聯(lián)姻都是錦上添花,除非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否則出了事都是盡量撇清自己。更何況每個家族都綁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家之主更不是頭疼腦熱之輩。所以那時李曄沒讓她去求李絳,求了也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 她想只要能爭取三五年的時間,不讓吐蕃在這個時候立刻發(fā)兵,他們便能重修防線,重整軍隊,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可怎樣才能拖住吐蕃,卻是個大的問題。 南詔也曾經(jīng)風(fēng)光過,當(dāng)初吐蕃因為忌憚南詔的軍隊,被死死地困在積石山一帶,不能前進半步。這些年,南詔的人心散了,凝聚力不如從前,所以屢屢被吐蕃所敗。 她當(dāng)真不應(yīng)該被前世所知的事情亂了陣腳,一出事就想著如何尋找外援。真正能救他們的,只有自己。她也不想再把這個負(fù)擔(dān),壓在任何人的身上。 想通了以后,她自然就好得很快。 李曄大概能猜到嘉柔的心事,卻沒辦法去開解。 她無法把整個南詔的生死存亡托付在他身上的想法是正常的。畢竟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個普通的謀士,沒有扭轉(zhuǎn)乾坤的本事。所以那句要幫她的話,落在她眼里,便不痛不癢了。她真正想要求的人是父親,可父親絕不會幫她。 屋里有兩個病人,整日湯藥輪番地進,嘉柔都覺得周圍的空氣里只剩藥味了。她調(diào)養(yǎng)兩日,就已經(jīng)活蹦亂跳。李曄卻依舊進藥,大夫也是隔三差五地來診脈,卻不知藥石難達的原因。 她覺著他這次生病,時間好像是有點長,精神也不如從前好了,夜里睡覺的時候,還會壓低聲音咳嗽。 嘉柔私下問秋娘,秋娘嘆了口氣道:“四郎君幼時掉入冰水里,本就是撿回一條命,落下滿身毛病。這些年好不容易調(diào)過來一些,但身子還是比常人弱,生了病就不容易好,得拼命用藥去壓著。四郎君還不是個聽話的病人,心思重。唉。” “可成親那日……”嘉柔想起,那次明明也是幾日就好了。 秋娘解釋道:“那會兒郎君已經(jīng)病了好一陣,是個尾巴了,連科舉都是暈頭暈?zāi)X去考的。” 就那樣還能考中?嘉柔在心中嘆了一聲。 先是王承元,又是南詔,她自己就一直在給他找麻煩。她最先思考的永遠(yuǎn)是自己,是云南王府,把他放在后面。以后不能再這樣了。而且他胸口上的淤青,也總不見消退,顏色反而更深了。她有點擔(dān)心,又問秋娘:“以前在驪山的時候,郎君的身子都是誰照料的?我看府里給郎君看病的這個大夫,好像并不熟悉他的病情。” 秋娘點頭道:“郎君換過很多名醫(yī),直到幾年前遇到了一位……”她頓了頓,沒急著往下說。 嘉柔卻知道這位恐怕才是讓李曄病情起色的關(guān)鍵人物,便催她:“你盡管說就是。” “那位大夫性情古怪,治病倒真有一手。他給郎君調(diào)養(yǎng),不過半載的工夫,郎君就大有起色。但是……他想讓meimei跟著郎君,郎君死活不肯,他就生氣離開了。那以后郎君倒也沒得過大病。” 李曄這個人,平時裝得太好,很容易就讓人忘記他本來體弱這件事。除夕夜那一摔,普通大夫看不出毛病,卻肯定不是小事。看來還得再把那個脾氣古怪的大夫找回來,給他慢慢調(diào)理。 “那個大夫叫什么名字?”嘉柔問道。 秋娘回憶片刻:“好像是叫孫從舟。” 竟然是鬼醫(yī)孫從舟!嘉柔一驚,這位鬼醫(yī)在后來的元和一朝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天賦異稟,家學(xué)淵厚,號稱能夠活死人。元和帝曾千里迢迢從蜀中的山里把他押回長安給玉衡先生診病,他卻寧死不屈,說給個注定活不成的人治病,砸自己的招牌。氣得元和帝差點把他給斬了。這人脾氣的確是怪,連皇帝老子都不怕,他還會怕什么? 說起這個人,嘉柔還想起一件事。那位玉衡先生的身體似乎也不好,在跟虞北玄兩軍對壘的時候,曾數(shù)度傳出他病危的消息。她被設(shè)計抓捕之前,甚至有謠言說他已經(jīng)在軍中過世了,為了穩(wěn)定軍心,才故意隱瞞不報。 后來她被關(guān)在獄中,還聽獄卒說,虞北玄雖被打退,朝廷卻連續(xù)增派三員大將馳援徐州,還讓崔時照調(diào)度糧草,親自坐鎮(zhèn)洛陽。若玉衡先生還在,應(yīng)該是乘勝追擊,怎么會增派這么多人手,倒是怕虞北玄反噬一樣?所以那個時候,可能玉衡先生已經(jīng)……死了。 嘉柔也說不清為何會那么在意玉衡。明明只是遙遙地見過一眼,連對視都沒有,他可能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可就是那一眼,卻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讓她不由自主地留意他的消息。 可能是種很玄妙的緣分吧。 要找孫從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她自己的人手肯定不夠,李家的人她又用不了,想來想去,只能挑個時間,去崔家請崔時照幫忙。順便看看表姐,她知道王承元已經(jīng)平安離開長安,心里應(yīng)該很高興吧。這世間有情人,總得有一對如愿的。 李曄坐在書案后面,腿上蓋著一層絨毯,正在翻閱一卷書。嘉柔把藥端到他面前,說道:“該喝藥了。小心燙。” 李曄伸手接過,三兩下喝了個干凈。他把藥碗放在書案上,發(fā)現(xiàn)嘉柔一直在看自己,笑著問道:“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我一直沒有問你。”嘉柔托腮望著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李曄目光落在書卷上:“這是傻問題,我不回答。” 嘉柔實在想不明白,她真的是滿身缺點,而且在南詔那兩次見面,留給他的印象也不會太好。但成親之后,他真是全心全意地在護著她,一點都沒有介意她過去的荒唐事,也從來不問。 她原本覺得可能是出于責(zé)任,可今天秋娘說的話又提醒了她。 李曄是一個對女人完全不上心的人,身邊伺候的都是半老徐娘。鬼醫(yī)要塞meimei給他,他寧愿不治病也不肯要。自己又有何特別之處,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 玉壺匆匆從外面進來,行禮道:“郎君,郡主,廣陵王和廣陵王妃快到府上了。” 廣陵王事先沒有通知,李家眾人措手不及。此刻家里有公職的男人都在皇城,就只李曄在家。鄭氏等人出門相迎,李淳扶著李慕蕓下馬車,一眼看到李曄,和顏悅色地說道:“是我唐突來訪,都不用多禮。阿蕓想家了,我陪她回來看看。” 李慕蕓臉頰微紅,先去把鄭氏扶了起來:“母親可還好?” 鄭氏含笑點了點頭,抬手道:“快請進吧。”李慕蕓的目光越過鄭氏,看到站在后面的嘉柔。 時隔多年,兩人又打了照面。 嘉柔覺得她比少年時候成熟了許多,梳著雙環(huán)望仙髻,插著金鑲玉的步搖,穿著身繡團花的襦裙,眼中的驕傲還是如從前一樣。當(dāng)年嘉柔住在李家,李暄和李昶在外讀書,接觸最多的還是李慕蕓。 她跟李慕蕓相處得不好,具體細(xì)節(jié)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夜她把曇花搬走,不讓她看。 眼下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進了府中,女眷不好陪著廣陵王,李曄便單獨跟李淳去了敞軒。他們坐在榻上,李淳皺眉道:“這里會不會太冷了?你最近氣色怎么越來越差,人還瘦了許多。你家那個郡主沒好好照顧你?”他說著就把手掌按在李曄的額頭上。是正常人的體溫,卻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冰涼。 李曄畏冷,隨身帶著一個方形的絨毯,蓋在身上,拉開他的手:“不礙事。她自己前幾日也病著,哪有辦法照顧我。” 李淳發(fā)現(xiàn)他的手掌更冷,把他的手硬塞進毯子里:“我聽說了。不過有個好消息。”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李曄說道:“這里四面開闊,反而不容易有人偷聽,您盡管說就是了。” “虞北玄和徐進端沒有談妥,吐蕃好像接受了虞北玄的建議,暫緩對南詔用兵。” 虞北玄還算是有底線。其實就算虞北玄沒有底線,李曄也想好了法子,怎么應(yīng)對徐進端。木嘉宜不是枚穩(wěn)定的棋子,不能寄太多希望在她身上。他對李淳說道:“還是請您給我岳父送封信,讓他主動跟徐進端談判。許諾將南詔每年鹽鐵的兩成送給他,但要徐進端手底下的幾個人。” 他念了幾個名字,都是武寧節(jié)度使賬下的幕僚,其中兩個還很得用,李淳也聽過名字,另幾個卻是無名小卒。 “你這是要干什么?”李淳問道,“云南王是個很有原則的人,那么多節(jié)度使私下找過他,他都沒有松口,怎么會因為我一封信而改變主意?” 李曄輕笑:“因為您幫過他,他自然會考慮您說的話。而且現(xiàn)在不比從前,是南詔生死存亡的時候。只知墨守成規(guī),能夠自救嗎?真要等吐蕃揮兵南下,就來不及了。這些話您一并加上去。”他說話太快,側(cè)頭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廣陵王給他順背:“那你要的那幾個人有什么用?” “其實這些人里面真正有用的是那個趙幕僚。他是個結(jié)巴,但非常精通兵法和兵制,我看過他寫給兵部的文章,有很多見解非常獨到,可以幫助南詔改革兵制,訓(xùn)練強兵。但因為他不會表達,一直得不到重用。如果岳父光要他一個,徐進端看見南詔用兩成的鹽鐵換一個人,自然知道他的價值了,還會放人嗎?” 李淳這才明白,李曄也特意點了徐進端比較看重的幕僚,到時候討價還價,總會讓徐進端把姓趙的給南詔就是了。這個人在徐州不得重用,在南詔被奉為上賓,有感于云南王的知遇之恩,自會竭誠奉獻。玉衡真的是什么都算好了。 “這個趙幕僚你如此欣賞,怎么不給我用?”李淳酸溜溜地說道。 李曄淡然笑道:“您有我,還需要他做什么?” 是啊,他的玉衡先生,王佐之才,他還爭個小幕僚做什么。李淳心中一動,握著李曄的肩膀:“玉衡,你跟我一起奪下江山,以后我必許你三公之位。” 三公是一品,開國以來,多是追封致仕的官員,還沒有在朝就封的先例,何況李曄還如此年輕。這一諾,比千金還重。 李曄搖頭道:“我不求這些,惟愿飛龍在天。” 李淳在毯子底下握住他的手,非常用力,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他孤立無援,前途茫茫的時候,玉衡來了,陪他走一條根本看不到頭的路,什么都不求。 他何以為報。 * 李慕蕓和鄭氏要說會兒體己話,嘉柔就先回了自己的住處。她發(fā)現(xiàn)李慕蕓跟王慧蘭的關(guān)系好像也不大好,兩人就是點頭交,全程沒有交流。而郭敏自初二回衛(wèi)國公府以后,還沒有回來過,大概也是不想見劉鶯得寵。 她在屋中看書,心中想的卻是李曄在跟廣陵王說什么。她今日再看廣陵王,實在很難把他跟前世刑場上的那個威嚴(yán)帝王聯(lián)系在一起。到底這幾年發(fā)生了什么,讓他變成那樣?還是說當(dāng)了帝王的人,都注定薄情寡義? 這時,外面響起玉壺的聲音:“廣陵王妃,您怎么來了?” 嘉柔站起來,正要去迎,李慕蕓已經(jīng)自己進來了。她讓隨從都留在外面,對嘉柔笑道:“二兄的那個女人好像身體不適,母親去看了。我一個人閑著無事,府中又無處可去,到你這里來坐一坐。你不會介意吧?” 嘉柔搖頭,斟酌著不知怎么叫她,是廣陵王妃,還是阿姐?李慕蕓道:“你叫我阿姐吧。” 兩個人坐在榻上,玉壺進來上了茶,用眼神詢問嘉柔,嘉柔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去。李慕蕓邊喝茶邊說:“母親說阿弟對你非常好。他那么冷清的性子,從來不把誰放在心上,我是想來向你請教的。可在來的路上,我忽然間想起,你們小時候是見過的,對吧?” 嘉柔不知道李慕蕓在說什么,錯愕地?fù)u了搖頭。她跟李曄,何時見過? “沒有嗎?你還記得小時候在我家住過的事情?”李慕蕓微微瞇了瞇眼睛,她那個時候太小了,大概是不記得了吧。 沒想到嘉柔竟然點了點頭,說了兩個字:“曇花。” 李慕蕓臉頰微紅,年少時候心高氣傲,看不上這個南詔來的話都說不清楚的野丫頭。她清了清嗓子:“那陣子我阿弟也住在家中,因為養(yǎng)病不愛見人。那夜他難得出來,據(jù)說坐在屋頂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風(fēng),第二日就病倒了。你在院子里,沒見過他?那就奇怪了。” 她的話如強風(fēng)一樣刮過嘉柔的心里,嘉柔呼吸凝滯,手猛地抬上案,差點控制不住地去抓李慕蕓的手。她的聲音都在顫抖:“你說,那夜他坐在屋頂上?” 李慕蕓點了點頭:“他小時候睡不著就喜歡坐在屋頂上看星星,還知道很多星辰的名字……” 嘉柔伸手捂住嘴,慌忙側(cè)過頭去,不想被李慕蕓看見她失態(tài)。她的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袖中握緊,卻還是在發(fā)抖。 “你知道北斗七星叫什么名字嗎?第一顆叫天樞……第五顆,叫玉衡,又叫廉貞星。” “小家伙你怎么這么黏人?” “你邀我去南詔?那你可要好好做向?qū)В蝗晃視月返摹!?/br> …… 她忽然起身,顧不得李慕蕓,鞋也不穿地飛奔了出去。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玉壺就看到郡主忽然從屋中沖出來,不管不顧地擒著她的手,劈頭蓋臉地問:“郎君在哪里?” 玉壺愣了一下:“好像在敞軒那邊。您的眼睛怎么……” 嘉柔放開她,提起長裙,頭也不回地跑了。玉壺看到她下面沒穿鞋,大吃一驚,寒冬臘月的,不穿鞋怎么行?郡主以前可從沒有這樣失態(tài)過。 屋里李慕蕓跟了出來,怔怔地問道:“她這是怎么了?”她真是一時興起,來坐坐聊聊。可木嘉柔這般跑出去,外人以為她欺了她似的。若是被她阿弟看到,還不知道怎么想。 玉壺也不知,進屋拿了鞋,道一聲:“王妃,婢子先失陪。”連忙追嘉柔去了。 嘉柔覺得這條長廊怎么也走不到頭,廊外的梅花和常青的松柏飛掠過去,她的眼神四處焦急地尋找他的下落。很多年前開始,她的心一直都缺了一塊,永遠(yuǎn)留在了五歲那年。她時常想起那晚,心中懊惱,氣自己快要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他們有很多的約定,大好山河,將來要結(jié)伴同游。他去南詔,她帶他玩遍名山古剎。可十年后,他去了,她卻沒有做到。 往來的下人只看到一個人影飛奔過去,面面相覷。 敞軒里,鳳簫走到二人面前,聲音略高:“廣陵王,郎君,太師的孫子找到了!” 李淳高興地站了起來,問道:“人怎么樣?” “已經(jīng)送回太師府了。被餓了幾日,關(guān)在一個不見天的地方,想必是要讓他自生自滅,沒什么皮外傷。” “玉衡!”李淳激動地去看李曄,雙目發(fā)光。李曄含笑點點頭:“嗯,我聽見了。您可以放心了。” 李淳來回走了兩下:“我親自去太師府看看,晚點來接阿蕓。你幫我跟老夫人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