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用過早膳,順娘來崔氏這里請安。崔氏神色已經恢復如常,叫阿常拿了一個名冊給順娘:“崔府辦壽宴那日,大體有這些人要來。雖然男女是分開的,但我用朱筆圈出來的那些人的女眷,你可以多加留意一下。這幾日時間,足夠你熟悉了?!?/br> 順娘打開名冊,看到上面寫著名字,排行,嫡庶還有籍貫,乃至本身有無功名,父親官居幾品。她驚訝地說道:“母親,您這是……” “你是云南王的女兒,我也希望你能找個好歸宿。你姨娘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贝奘项D了頓說道,“這些人大都家世清白,前途無量。你若肯這幾年吃些苦,將來會有福氣的。” 順娘知道崔氏是為她好,可她心中已經有了崔時照,再容不下旁人。但這個想法太不自量力,只怕說出來,崔氏也不會同意。順娘默默把名冊收下,心里盤算著只要崔時照不娶,也沒有人家看上她,她便還有機會。 她表現得如此平靜,倒在崔氏的意料之中。春桃已經向她稟報過,這幾日順娘都是患得患失的,跟初來長安時的興奮截然不同,心中必定有事。 崔氏還愿給她這個機會,便是希望她能及時擺正位置,不要心比天高,否則只會摔得很慘。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到了黃昏,木誠節和木景清都沒回來,倒是宮人來傳話。今日發生了一件大事,在去曲江宴的路上,有官員攔住天子的鑾駕告御狀。所告的就是戶部侍郎裴延齡,直指他十項罪名。 告完之后,那人竟然撞劍自盡。天子震怒,當即返回宮中,召五品以上的朝官覲見,連曲江宴都沒有去。木誠節和木景清也被召去宮中了。 崔氏聽后,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叫阿常打賞了那名宮人,吩咐廚房照常準備晚膳。 嘉柔卻是知道這個裴延齡的,被民間稱為“財相”。他是貞元一朝的重臣,把持財政多年,一直到元和帝登基以后,才被斬首抄家。據說抄家的時候,搜出來的財產十分驚人,那一年國庫都充盈了不少。 朝堂上一直有朝臣不滿他的行為,屢屢上書彈劾。偏偏他得到天子的寵幸,誰得罪他,他就在天子面前進讒言,最后弄得彈劾他的人貶官流放。漸漸地,再也沒有人敢與他作對。 虞北玄曾經說過,裴延齡是幫舒王斂財的。只要舒王不倒,裴延齡自然會無恙。其實虞北玄很少跟她說朝堂上的事,一直把她當只金絲雀養著,閑暇的時候逗逗趣。所以他口里說出來的人,一般都很重要。 今日那個官員,多半是白白犧牲了。 崔氏心里沒了顧慮,便開始挑選要給老母親的壽禮。她跟阿常商量了半日,列出一張單子,又招手把嘉柔叫過去:“昭昭,你看看這單子上的東西,挑哪個你祖母會喜歡?” 嘉柔仔細看了一下,百年的珊瑚,人參,還有和田玉那些都是很貴重的東西。想必崔府壽宴那日,會有不少人送。比如那個舒王妃,一出手就是那樣貴重的夜光杯,云南王府可拿不出來。 她對崔氏說道:“阿娘,壽辰之后我們就要回南詔了。不如你給外祖母留個念想吧?我那日好像看見她手上戴著一串佛珠。貴重的東西她老人家不缺,倒不如送些這樣貼身的。” “是啊娘子,小娘子說得很有道理?!卑⒊T谂赃吀胶偷?,“老夫人見過的好物多了,再送多半也就是扔在庫房里,轉手又送到別家去了。您不如送個貼身的,老夫人可以帶在身邊,想您的時候就可以看看。這樣才算送到心坎去了?!?/br> 崔氏點了點頭,笑著道:“還是我的昭昭貼心。知道外祖母要什么,我再好好想想。”她真是覺得這幾月來,女兒變化太大了,又聰慧又懂事。要是擱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更不會與之商量?,F在的昭昭已經十分可靠,并且能給家人安全感了。 而此時,皇宮中的延英殿,五品以上的朝官盡皆在列,另外還有節度使,藩王以及舒王和太子。今日發生的變故,眾人都措手不及,天子震怒也在意料之中。可誰會想到一個御史臺小小的七品官員,竟然會在天子出行的時候,當眾告狀,甚至不惜豁出性命? 此事在民間已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皇帝就算想保裴延齡,也不能草草了事,這才將一眾大臣全都招進宮來。 已經問了一下午,裴延齡跪在殿中,對罪狀上所列,全都否認,而且直呼冤枉。貞元帝索性將御狀扔到他面前,雙手背后:“裴侍郎若是冤枉的,那人怎會舍棄性命狀告你?查!這件事著大理寺和刑部徹查到底。牽連的一眾官員,全部嚴懲!” 殿上無人敢說話。裴延齡偷偷看了舒王一眼,見對方氣定神閑,自己也有了幾分底氣,趴在地上道:“陛下英明,一定要查!若臣有做違法之事,甘愿受罰。但如果臣是冤枉的,還請大理寺和刑部還給臣一個清白!” 他言之鑿鑿,也十分配合,貞元帝心里本就偏袒他,便揮手讓眾人退了。今日召這么多人來,也就是做做樣子,朝官們心里都有數。畢竟當街告的御狀,還鬧出人命,皇帝總要給民間一個說法。真要讓他把自己的錢袋子罰了,他舍得么? 李謨負手走到延英門外面,這里有個小天井,沒有人。裴延齡追過來:“舒王,臣真的不知……” 若不是在宮里,人多眼雜,李謨早就賞他一巴掌。整個朝堂誰不知道裴延齡是他的人,這不是沖著裴延齡,而是沖他來的。好大的膽子! “你是不是又背著本王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否則那人怎么性命都不要,攔著圣人告御狀?”李謨瞇著眼睛問道。 “臣可以對天發誓,什么都沒有做。不信,您可以去查!那個江由是什么人,臣都不知道?!迸嵫育g滿頭大汗,不停抬袖子擦著額頭,“是不是有人要對付您,所以才從臣這里下手?” 李謨立刻想到了曾應賢派刺客去驪山的事,只怕李淳把這筆賬全算到了他的頭上。不過想想也是,放眼朝堂之中,能這么做,敢這么做的,也只有他這個舒王了。雖是曾應賢自作主張,但曾應賢可不就是他的人。 李淳這么快就反擊,他還是小看這個侄子了。自從玉衡到了李淳的身邊,李淳是膽子也肥了,翅膀也硬了,處處跟他作對。李淳真以為憑一個玉衡,就能扭轉乾坤么?他下的這盤棋,只要把白石山人找到,便定下勝負了。且再讓那小子猖狂一陣。 “大王,曲江宴的事……”裴延齡小聲問道。他們可是謀劃了許久,如今圣人不去,有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 李謨冷冷地睨他:“蠢貨,這個風口浪尖,圣人還有心思再去開宴?你是想讓人再參我一本?江由的事,你最好盡快給我擺平。你死不要緊,敢拉上本王,你就會死得很難看!” 裴延齡連聲應是,只覺得手腳發抖,頭皮發麻,比在御前的時候都害怕。不過,他真想不起跟這個江由有什么過節,此人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要這么害他。 李謨又交代了他幾句,便甩了甩衣袖走了。裴延齡不敢那么囂張,還是先從小門里往外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后,才快步出宮。 * 木誠節和木景清回到府中,崔氏特意問了今日的事。木景清根本沒想那么多,只覺得逃過曲江宴,十分開心。木誠節雖然對今日發生的事也滿腹疑惑,但最讓他耿耿于懷的,是今日出宮時遇到虞北玄。 虞北玄如今是舒王面前的大紅人,手握重兵,剛立下戰功,很多朝官簇擁著他,竭力討好,比朝廷的三品大員還要風光。木誠節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這般,前呼后擁。風水輪流轉,如今哪個朝官還會巴結他云南王。 他本是要走的,但虞北玄特意過來打招呼,他也不能不理睬。 虞北玄在南詔的時候,始終沒有露面,木誠節也是初次看清這個差點拐走了他女兒的男人,到底長什么模樣。兩個人只是客套地說話,裝作此前不認識??膳R分別的時候,虞北玄故意湊過來說:“今日,大王得感謝那個叫江由的人,免了世子一劫?!?/br> 木誠節本要追問他什么意思,他卻行禮之后離開了。 這番話一直擱在木誠節心頭,參不透其中的玄機。稍晚,等就剩他跟崔氏兩個人坐在屋子里,他還是對崔氏說了:“阿念,你幫我想想,這話是什么意思?” 崔氏卻吃了一驚,她幾乎立刻聯想到那未能成行的曲江宴。虞北玄是舒王的人,可就憑他敢只身留在南詔那么久,還冒險潛入崇圣寺見昭昭,就足以見得他對昭昭并非沒有真情。他這句話更像是對木誠節的提醒。 崔氏兩只手抓著木誠節的手臂,緊張地說道:“大王,是不是你得罪了舒王,而后舒王想在曲江宴上,對付二郎?妾身覺得封了官要留在都城,會不會……”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木誠節恍然大悟。從前就有把節度使和藩王的兒子扣在長安為質的做法,往往地方上有任何異動,這些孩子都成為了犧牲品,冤案也不計其數。舒王這一招真是狠毒,他只有這個兒子! 木誠節抓著崔氏的手安撫道:“阿念,你別擔心,我一定把二郎平平安安地帶回南詔。但是現在,你得裝作若無其事,不能讓他們發覺我們已經知道了。連昭昭都不能說,明白嗎?” 崔氏點了點頭,還是有些六神無主。她只要想到今日差點失去兒子了,就一陣后怕。那些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朝堂形勢波譎云詭,不來長安就好了! 木誠節看她神色,知道她未完全放心,索性把她抱入懷中手:“阿念別怕,有我在。咱們的兒子一定會沒事的?!?/br> 崔氏忽然想起剛嫁到南詔的時候,自己夜里睡不著,他也是如此安慰她。心里本是怨他,恨他的,一點都不想靠近他??纱丝?,卻沒辦法推開他。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變得足夠堅硬,無堅不摧,可原來遇到困境,她還是習慣于依賴他。 壽宴當日,崔家門庭若市。馬車堵在巷子里,還造成了不小的混亂。后來還是崔府的下人出來,讓馬車都井然有序地靠著崔家的圍墻墻根,才騰出空余的路給旁人通過。崔老夫人壽宴這么隆重的原因,不單是因為崔植要升官,還因為她的女兒乃是舒王妃。 舒王權傾朝野,官員多少都要給他面子。 木誠節和崔氏便因這首尾相連的馬車阻道,晚了半個時辰才到崔家。崔老夫人穿著一身赭色如意紋長裙,外披同色大裳。銀發梳得一絲不亂,頭上插著幾根金鑲玉的瓜果簪子,莊重而典雅。她坐在堂中,眾人賀壽,壽禮堆得像兩座山一樣。 崔氏帶著嘉柔和順娘去后院等著,老夫人的住處也早已經是人滿為患。舒王妃和盧氏在里頭招待各位女眷,舒王妃也儼然一副女主人的風范,盛裝出席。崔氏幾人進去以后,盧氏迎過來:“您可來了,正說到您呢?!?/br> 屋中的女眷都站起來給崔氏行禮。崔氏是云南王妃,除了舒王妃,其它人身份都比她低。這些人里頭有些是崔氏的老相識了,只不過十多年不見,再好的感情也生疏了。 嘉柔是極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前世都是長平去應付,她就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偷個清閑。她眼神四處飄著,想這些繁文縟節早點結束。直到聽盧氏說:“這位可是跟咱們郡主有幾分淵源呢??ぶ鞑粊硪娨妴??” 嘉柔這才往前看,只見一個穿著瓔珞紋杏色襦裙,容貌昳麗的女子,施施然地走過來。她嘴角含笑,眼神卻有種不屑一顧的清冷,好像沒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嘉柔不知道她是誰,只聽盧氏介紹道:“這位是李家二郎君的娘子,衛國公的女兒,郭敏?!?/br> 嘉柔可以不知道郭敏,卻不能不知道衛國公郭淮。衛國公是一品功勛,朝中只有這獨一份。別的國公都得往下排。郭淮是已故的文獻大長公主的兒子,她的meimei是李絳的原配。這位衛國公府出來的嫡女,當年可是干了轟轟烈烈的一件大事。不顧家里的反對,硬要嫁給彼時還一文不名的李絳,沒過幾年好日子就去世了,只留下兩個兒子。 郭淮對此事一直無法釋懷,連帶看李絳也不順眼,所以在李絳最艱難的時候,郭淮選擇不聞不問。后來李絳在官場站穩了腳跟,兩家才恢復往來,郭淮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李絳的二兒子。 世家大族之間的關系,本就盤根錯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這也是為何歷朝歷代的君王一直提拔寒門,可直到現在,寒門出身的官員在朝堂之上仍然是弱勢的原因。 嘉柔知道這些,全因為前世虞北玄老拿郭氏跟她比,說她們兩個都是貞烈女子,為愛可以義無反顧。嘉柔如今想來,卻覺得這些話很諷刺。 郭敏對崔氏和嘉柔微微行禮,她出身太過顯赫,因此也沒把所謂的王妃和郡主放在眼里。她一向這么傲慢,京中的圈子也都習慣了。而且她還是那種不顯山露水的人,不好親近,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最多是相安無事罷了。 嘉柔就比較頭疼,這位以后是她的妯娌。想來和睦是不太可能實現了,她有種感覺,郭敏不怎么喜歡她。 盧氏正在一一介紹,外面又響起個女子的聲音:“嬸母呢?我要回去了?!?/br> 這個聲音嘉柔十分熟悉,以至于那女子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有些錯愕。長平穿著用金絲勾邊的牡丹紋襦裙,頭上梳著高髻,戴著花冠,一張小臉明艷動人。她姿色出眾,跟嘉柔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 但她的目光只在嘉柔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略過,徑自提著裙擺走到舒王妃的面前:“嬸母,這里好沒意思,我要回宮去?!?/br> 盧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只有長平郡主敢如此說話。舒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著急什么?等用了膳再回去。你那日不是生氣廣陵王沒把玉露團留給你嗎?今日可是能吃到更好的?!?/br> 長平撇了撇嘴,似乎還在掙扎要不要留下。這個時候,一個婢女跑進來,對盧氏耳語了幾句。盧氏大為驚訝:“你說淮西節度使來了?”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虞北玄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當下廳堂中未嫁的小娘子們便有些興奮。舒王妃看到長平一下安靜了,竟然乖乖坐在自己身側,覺得有些稀奇。前些日子這小妮子為了不嫁給虞北玄,可是要將整個皇宮都鬧翻了。 有個婦人道:“難不成,這淮西節度使是追著我們長平郡主來的?聽說他這次進長安,光是進奉便是其它藩鎮的好幾倍,出手那叫一個闊綽??ぶ饕院蠹藿o他就有福氣了。” 其它人紛紛附和,長平卻嘟著嘴,手抓著裙子上的七彩宮絳。她派人去殺了虞北玄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她知道自己是殺不了他的,而圣旨已下,她也不可能抗旨。她曾經想過一死了之,可是阿兄卻罵醒了她。 她父王這一脈,只剩下她了。她如果草率地去死,怎么對得起戰死沙場的父兄,對得起將她一手養大的太后?她現在有點認命了。而且那個虞北玄,除了出身卑賤,有胡人血統,卻是人人口中的大英雄,威震一方的節度使。她嫁到淮西節去,除了不能經常見到太后和阿兄,其它也不會比宮里差。 舒王妃笑著打趣她:“我們長平莫不是害羞了?這可真是難得。我也好奇這位大名鼎鼎的節度使究竟是何等英偉,竟然連長平都收服了。” 周圍的人都在輕笑,有的在低聲議論虞北玄。 “嬸母,不要笑話我!否則我就回去了。”長平嗔道,整張臉卻紅若海棠,說不出的美艷動人??伤绞侨绱?,越引得旁人發笑,她羞惱之下,干脆自己跑出去了。 舒王妃維護道:“大家別見怪,小姑娘臉皮薄,禁不得說?!?/br> 嘉柔想起前世那個深愛虞北玄的長平,在得知虞北玄要起兵謀反的時候,表現得十分平靜。她甚至沒有哭鬧,只對傳消息的人說了句:“若這是他要的,我便成全他?!蹦莻€晚上她就服毒自盡了。所以民間所傳的虞北玄殺人祭旗,根本是以訛傳訛。 他從沒有說過要殺她,但所作所為都是在逼死她。 那時嘉柔聽到消息,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地方能勝過長平,甚至長平還是他明媒正娶??赡軈^別只是她早一點認識虞北玄而已。 她還問虞北玄,若有朝一日她也沒有用了,他是否也會如此絕情地舍棄她。 虞北玄聽完后眉心直皺,將她按在床上,一遍遍地索取。情到濃時,他說:“柔兒,你跟她不同,你是我唯一認定的女人。” 直到在刑場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們并沒什么不同,只是他的墊腳石。他對她,全是欺騙和謊言,又何來真情。 崔氏原本還擔心嘉柔聽到虞北玄和長平郡主的事會不自在,但看到嘉柔眼里的寒光之后,又覺得她有些陌生。這種感覺就像是歷經滄桑,看破紅塵的那種決然,不應該屬于十五歲的少女。 “昭昭……”崔氏抓住嘉柔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十分冰涼。 嘉柔知道崔氏所想,輕輕搖了搖頭:“阿娘,我沒事的。”她對虞北玄絕不是余情未了,而是恨之入骨。所以他要娶誰,她是不會在意的。 這個時候,一位婦人說:“驪珠郡主也好事將近了吧?聽說前幾日,太師夫人都親自上門提親了。李家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樣,想來是格外看重這個兒媳,等不及娶回去了?!?/br> 勛貴圈子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在座有些不知道此事的,聽了之后都十分吃驚。當朝太師是正一品,太師夫人都是古來稀之年了,德高望重,輕易請不動的。連上次韋貴妃的生辰,她都沒有進宮賀壽。 居然被李家請出來保媒。 太師夫人拄著拐杖登門的時候,崔氏也嚇了一大跳。不大講究的人家通常是找個媒人上門提親,像李家這樣的權貴,會請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居然請了太師夫人,又來得這樣快,她也沒想到。大概是想趁他們夫婦在京城的時候,把婚事確定下來吧。 畢竟納采問名之后,要了女方的生辰八字,再將兩人的一合,卜得吉兆,便可以下聘定婚期了。 郭敏聽著其它人的議論,低頭喝了口茶,目光又落在木嘉柔身上。此女容貌的確出眾,五官精致漂亮,肌膚吹彈可破,若不是那雙像寒星一樣的眼睛,大概就是男人最有保護欲的那一款。明明是楚楚動人的長相,卻沒有柔弱之感,甚至覺得她冷若冰霜。 李四原來喜歡這樣的?竟然不惜跟家里鬧翻也要娶她。 舒王妃對左右說道:“母親估計還有一會兒才能回來,在這屋里坐著悶得慌,不如咱們去水榭那兒看看荷花?這季節荷花開得正好,白白凈凈的,看著也解暑?!?/br> 無人應不好,誰都要賣她這個舒王妃面子的。崔氏卻推說怕熱,不想去。想到舒王的那些手段,崔氏就不寒而栗,還是對舒王妃客氣了一些。 舒王妃也沒有勉強她,領著眾人就出去了。盧氏猶豫了一下,還是留在屋中作陪。 “阿嫂也去賞花吧,那里人多熱鬧。我是清靜慣了,不喜歡應付那種場面。就在這兒喝果飲就行了。”崔氏善解人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