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好奇地問道：“殷小妹是誰？”

    “三當(dāng)家的遠(yuǎn)房表妹，老家鬧饑荒投奔來了。”阿白一邊解釋一遍脫衣服：“本來三當(dāng)家想收了殷小妹，誰知道寨主看上她了，有意無意想納她入房。”

    她像個白斬雞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褲子脫了個精光。

    薛琰一愣，趕緊捂住眼睛。

    “你干麻扭扭捏捏的？”阿白踹了一下腳踝邊的衣褲，抬眸譏笑：“沒見過男人洗澡？”

    薛琰放下手，小心翼翼睜開眼，遲疑道：“……你是男的？”

    阿白惱羞成怒，頭上的銀發(fā)幾乎炸開，轉(zhuǎn)身拿屁股對準(zhǔn)他：“當(dāng)然啦，你真討厭！”

    說罷，便抱著盆一溜煙跑了。

    四周一下便寧靜了，薛琰無所事事地在阿白房間里亂逛，沒過一會，河邊洗衣服的年輕少女回來了，她大著嗓門喊了兩聲，沒有聽到回應(yīng)聲，心里便知道自家弟弟在做什么了，大刺刺地打開木門，走了進(jìn)去。

    “——你進(jìn)來干什么！”

    “幫你洗澡啊。”

    “我才不要！我都已經(jīng)八歲了！”

    緊接著，便傳來一陣撲騰水的聲音和打鬧聲。

    很快，阿白便面紅耳赤套著褻衣跑出來，腳趾上還沾染著水漬，他推搡著jiejie，氣急敗壞地把她趕了出去。

    薛琰托著下巴：“你們姐弟倆感情真好。”

    阿白難得露出愉悅地笑容，瞇著眼道：“我和jiejie從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自然好。”

    “是么……”薛琰點了點頭。

    這句話又不知哪里惹阿白不高興了，自打薛琰認(rèn)識他起，小家伙像只刺猬似的，總有生不完的氣。

    “你幫我洗澡吧。”阿白頤指氣使道。

    薛琰睨著他，表情平淡：“我從前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少爺。”

    這話已經(jīng)算是含蓄地拒絕了。

    “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我驅(qū)使的鬼魂了。”阿白說道這里，有些興奮，眼前的鬼魂和之前看到的一些都不一樣，除了呆呆傻傻、毫無自我意識的魂魄，他還碰到一些怨氣纏身，喜愛殘害人的惡鬼，擁有感情，會陪他說話的，卻從沒見過。

    ——雖然他的思維，轉(zhuǎn)得有點慢。

    薛琰嘆氣：“好吧。”

    阿白把衣裳一松，脫了個精光，身體滲進(jìn)水里，露出兩條白如嫩藕的胳膊在外面，身上的毛巾一下一下搓過脊背，他滿意地哼哼唧唧，還不忘表揚道：“我發(fā)現(xiàn)你脾氣挺好的。”

    “是嗎？”薛琰將阿白柔順的銀發(fā)攏到捅邊，道：“若是換作以前，我肯定不會愿意。”

    “我知道……”阿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是富甲一方的大少爺嘛。”

    他雖這樣說，但完全沒放在心上。

    氤氳的霧氣模糊了兩人的臉，阿白趴在桶上，閉著眼睛問：“你叫什么？”

    “薛琰。”

    “嗯……”阿白沉吟，抬起一只眼睛：“我記得故蟬城的崩塌，源于一個鏢行少爺?shù)乃劳觯晴S行少爺?shù)拿郑徒醒︾阏酶麊幔俊?/br>
    薛琰擦拭的動作頓了頓，回答道：“我就是他。”

    “噢……”阿白撲騰兩下水，恍然大悟：“難怪我的符紙對你不起作用，你能毀去一座城，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了。”

    阿白隔著霧氣看他，發(fā)現(xiàn)薛琰周身散發(fā)著一股靜怡的氣質(zhì)，仿佛不管經(jīng)歷什么，都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他束著黑發(fā)，單眼皮薄嘴唇，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兇，時間久了，倒是越看越順眼。

    又乖又聽話，可以當(dāng)他的御用鬼魂。阿白美滋滋地想。

    薛琰把他抱起來，一點一點擦干凈身上的水跡，阿白眼珠子亂轉(zhuǎn)，這才發(fā)現(xiàn)他胸口破了一塊大洞，里面泊泊流著黑氣。

    “你胸口怎么破了？”

    “死前被人挖了心臟。”薛琰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有什么波瀾。

    “你不生氣，不憤怒嗎？”阿白疑惑地盯著他看，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上任何情緒。

    但要不覺得憤恨，也不會彌留在世，一直不離開吧。

    薛琰想了想，認(rèn)真回答道：“沒太大的感覺，等心臟回來了，可能會有憤恨的情緒吧。”

    阿白系上腰帶，突然對眼前的鬼魂憐憫起來，他小聲安慰：“沒關(guān)系，我給你做個紙心臟，你放進(jìn)去，就不會這樣呆呆傻傻了。”

    薛琰聽了哭笑不得。

    再怎么防心重，終究還是小孩子，阿白對自己的能力太自信，覺得就算眼前的鬼魂失了控，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早知道有厲害的御靈師能駕馭鬼魂，便也想擁有屬于自己的鬼魂。

    于是開始研究起如何為自家鬼魂添置心臟，整日整日呆在山寨的屋子里不愿出門。

    奇怪的是，阿白平日里不出門也就算了，連續(xù)三四天不出來吃飯，竟像沒有人發(fā)現(xiàn)似的，根本不會有人來喊，阿白就吃些jiejie送來的白饅頭，把肚子給填飽了。

    薛琰奇怪道：“你爹不管你嗎？”

    阿白盤腿坐在竹椅上，持著毛筆描繪手中符紙：“他有十個兒子，四個女兒，哪管得過來？”

    他是極其缺愛的孩子，出生起便滿頭銀發(fā)，又言語怪異，寨主和其他幾位當(dāng)家的皆對他不喜，難怪初見時尖銳得如同一個刺猬，母親隨時有被父親拋棄的風(fēng)險，他們自小不住在同一大寨里，要不是還有jiejie，估計性格會再孤僻些。

    薛琰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

    阿白捂住頭抗議道：“不許摸！不然我就長不高了！”

    薛琰收回手，失落地感嘆道：“我要還活著，你該喊我一聲爺爺了。”

    阿白聞言，抖著肩膀直笑：“可是你現(xiàn)在看上去才十七八歲，也沒比我大多少——”

    薛琰才驚覺，自己飄飄忽忽游蕩了那么久，不知多少年沒看過自己的相貌了，竟連自己長什么樣，都不太記得了……

    阿白畫好符紙，折成了心形的模樣，放進(jìn)薛琰的胸口。

    頃刻間，里面的黑氣，似乎不那么明顯了。

    “怎么樣？”阿白仰起頭，期盼地望著他。

    第153章

    薛琰身形頓了頓，搖搖頭：“沒什么感覺。”

    “好吧……”阿白小聲嘟囔著，好在他的信心并沒有被打擊到：“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給你做個活蹦亂跳的心臟。”

    薛琰失笑，也不知道這股自信是從哪來的。

    ……

    阿白漸漸跟薛琰熟悉起來。

    他似乎對鬼魂沒什么警惕心，晚上總要騰出一小塊地方讓薛琰陪著一起睡。

    然而薛琰是鬼魂，不需要睡覺。

    他沿著墻壁飄來飄去：“你讓你jiejie陪你不好嗎？”

    阿白不滿道：“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jiejie要嫁人的，又不可能永遠(yuǎn)陪我睡覺。”

    阿白說得頭頭是道，料定薛琰不會同他一般計較。

    “好吧。”薛琰一把將他抱起，手指觸碰到柔順的布料，心道果然再怎么說也是寨主的兒子，就算不受寵，至少衣食無憂。

    “我先幫你洗澡。”

    “嗯！”阿白伸出兩只胳膊環(huán)住他的頭頸。

    薛琰托著圓滾滾的屁股往上顛，問道：“最近怎么沉了不少？”

    阿白咂巴兩下嘴，不滿地說：“因為我已經(jīng)十歲了。”

    “還有——”他不服氣地捏著薛琰的臉，憤憤道：“男人的屁股跟老虎尾巴一樣，是不能碰的，知不知道？”

    薛琰哭笑不得，平時洗澡的時候，不知道碰過多少回了，也就這會兒，惹他生了氣，倒是曉得借題發(fā)揮了。

    果然，下一秒，阿白就不滿地嘀咕道：“……不許說我胖。”

    說完，便一下蹦進(jìn)了木桶里，然而，水花沒有如他所想濺到薛琰的臉頰上。

    薛琰擰著眉，將他的長發(fā)順進(jìn)水里：“年齡是漸長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

    這會的阿白，還沒有七八歲的時候成熟，淘氣得要命。

    “誰說的？”他又不高興了，用濕漉漉的手，在薛琰肩膀上糊了兩把，果然，原本干凈的衣裳沾滿了水漬，薛琰是鬼，穿不了別人的，只能帶著濕衣服到處走：“有點難看……”

    薛琰沒好氣道：“還不是你弄的？”

    阿白眼睛一亮，還來勁了，從木桶里站起來，抱住他的腰，蹭了兩下，這回衣裳更濕了，大片大片暴露在空氣中：“薛琰……”

    “干什么？”薛琰握著他的手腕，想把他挪開。

    “你的腰還蠻細(xì)的。”阿白用手臂大致量了一下，沖他戲謔地笑。

    像是壞小子在調(diào)戲良家婦女。

    薛琰瞇起眼，捏著他的下巴，定定與他對視：“你知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什么？”阿白傻眼了，似乎沒聽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薛琰放開他，淡淡道：“我從前拜堂的對象，就是個男人。”

    阿白張大嘴巴，迅速把整個身體埋進(jìn)了水里，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你……你喜歡男人啊……我我我還這么小……你你你不會對我有有有什么預(yù)謀吧……”

    薛琰總算露出了笑顏，點點他的額頭：“騙你的。”

    阿白嚇得不輕，把身體卷縮在捅里，不肯出來了。

    “騙你的。”薛琰趴在捅前，溫柔地哄道：“水涼了，快起來吧，不然著涼生了病，也沒人再陪我聊天了。”

    阿白探出一只腦袋，突然想起來，除了他，薛琰誰也碰不到，也跟誰都無法交流，怪可憐的。

    “我不欺負(fù)你了……”

    阿白捏著他的掌心，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你也不能對我有什么不好的企圖……”

    薛琰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只好無奈應(yīng)道：“這可是你說的。”

    洗完澡，阿白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寢衣，笑道：“當(dāng)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