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那,那好吧。”小鹽巴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答應以后才反應過來,要是白盼過三四年還不回來,他腦袋上豈不是長草了呀? 小鹽巴煮了米飯和糖醋排骨,炒了一盤青菜,雖然嘴上說不給潘十二吃,其實還是給他盛了一小碗。 顧清嵐是徹頭徹尾的鬼,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濃重的煞氣只會讓他們覺得通體寒冷。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潘十二如狂風般將食物掃完,還不忘夸贊道:“好吃好吃,將來一定是賢妻良母。” 小鹽巴臉紅了,小聲道:“才沒有哩。” 晚上把碗筷收拾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早早躺在床上。 小鹽巴很快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睜開了眼睛,周圍染了一層黑霧,感覺并不真切,手指想動一動,卻不聽使喚。 低下頭,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短短的,有點嬰兒肥,一路順著手臂看,手臂同樣短小稚嫩,應該是個孩子的,十歲不到的樣子,眼前的亮光被一塊黑布遮擋住了,黑布的下面,還能透著光,他似乎在床底下。 他發(fā)著抖,陣陣恐懼感涌上心頭。 小鹽巴知道,并不是他感覺到害怕,而是這具身體的孩子在恐懼。 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在什么情況下,會鉆到床底下,并且被恐懼害怕包圍? 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晰,耳朵也逐漸恢復了聽覺,小鹽巴聽到一個女人在慘叫,似乎是從黑布外傳來的—— 一共兩個聲音,慘叫的女人,和興奮的男人。 小鹽巴捂著嘴—— 可以說,是他這具身體捂著嘴,眼淚不停流淌下來,是恐懼,也是憤怒,哽咽幾乎要沖破喉嚨,但被強忍著咽下了,幾次下來,依舊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音,好在被女人的慘叫蓋了過去。 漸漸的,女人的慘叫微弱下去,小鹽巴心里有種不詳?shù)念A感。 果然,有什么東西滲在了黑布上,熱的,有一點,濺在了手上。 小鹽巴顫栗著,把手放在亮光地下,紅色的,緊接著,濃郁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女人的聲音沒了,外面的男人哼著歌,揚聲道:“我家住在河邊口,有爸爸,有mama,還有我,壞人來了,壞人來了,爸爸沒了命,mama張開腿,孩子在哪呢——” 歌聲唱到一半,傳來柜子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鹽巴瞬間繃緊了身體,大腦嗡嗡作響。 男人失望的嘆氣:“孩子不在啊——孩子去哪了——” 突然,黑布被一把掀開,一張男人的臉倒掛著出現(xiàn)在小鹽巴眼前,他用興奮高亢的聲音說道:“孩子在這呢——” 第143章 小鹽巴心臟驟停。 燈光大亮,他卻看不清晰男人的臉,仿佛被一張奇異的面具覆蓋,蔓延著黑霧,唯一能見的,便是裂開的嘴和彎曲的眼睛,好像在無聲的嘲笑。 小鹽巴毫無反抗能力,被輕而易舉地拎了出來。 他總算能看見外面了,血大片大片染紅了白色瓷磚,一共有兩個臥室,左邊的臥室門口,倒著一個中年男人,也不知道身上中了幾刀,面露痛苦之色,死狀凄慘,定定地看著前方,瞳孔渙散,連眼睛都沒閉上,客廳里躺著一個下半身赤裸的女人,已經(jīng)咽了氣,年紀更死去的男人差不多,兩人應該是對夫妻。 小鹽巴愣了愣,自己好像認識他們—— 此時他思維轉(zhuǎn)得極慢,卻也想起來點什么。 幸福的一家三口,爸爸,mama還有兒子,是他斜對面的租客。 恍惚間,小鹽巴驚出一身的冷汗。 難道斜對面的房間,正在經(jīng)歷一場殘酷的殺人事件? 他在做夢,還是附到了真實存在的場景里? 此時,小鹽巴占據(jù)的身體終于忍受不住,崩潰得大聲哭鬧起來。 “嗚啊啊啊——” “閉嘴!”男人嫌他太吵,驚擾了鄰居,一把將他摔在地上,撿起身旁的菜刀,這把菜刀已經(jīng)沾染了不少血跡,持起來的時候,紅色的血漬宛若盛開的花朵,在地毯上綻放。 他隨便尋了塊抹布塞進小鹽巴嘴里,一下接著一下,捅入他的身體。 血花四濺。 男人見他意識微弱,漸漸無法掙扎出聲,不久之后,便咽了氣。 小鹽巴的意識從男孩的身體里鉆了出來,他看到了男孩的臉,果然是一家三口的兒子—— 男人又哼著歌,燒了一大鍋的開水,沿著骨頭,將孩子剁成一塊一塊的碎rou,放進鍋里蒸煮。 “真香啊……” 小鹽巴雖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想象得到男人露出滿足享受的神情,仿佛在期待一道即將迎來美食,手里攪拌的筷子,轉(zhuǎn)動得更快了…… “我家住在河邊口,有爸爸,有mama,還有我,壞人來了,壞人來了,爸爸沒了命,mama張開腿,孩子在哪呢——” 唱到一半,男人用陰森可怖的語氣緩緩道:“孩子在鍋里啊。” …… 小鹽巴猛地從床上驚起。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一縷晨光透光窗簾照射在被褥上,帶來一股奇異的安心。 是夢啊……小鹽巴松了口氣,把腦袋重新埋進了枕頭里。 但這種安心只持續(xù)了短短幾分鐘,之后的一個小時,他怎么也睡不著了,心中的不知名的感覺依然縈繞著他,并沒有因為做夢而消散。 小鹽巴掀開被子,套了件睡衣,赤著腳想去隔壁瞧瞧,正在穿鞋呢,又猶豫了一下,調(diào)轉(zhuǎn)回頭去敲潘十二臥室的門。 沒得到潘十二的回應,倒是顧清嵐從臥室里飄了出來。 “他很累,還在睡覺。” “噢——”小鹽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自己去看看吧。” “等等。”顧清嵐遲疑地叮囑道:“小心點,別走太遠。” “怎么你也這么說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小鹽巴煩惱地撓了撓腦袋。 顧清嵐聳了聳肩,他跟眼前看似瘦弱矮小的男孩并不熟悉,只是潘十二特別緊張罷了,據(jù)說自己能安全從清玉雪山回來,有一半是他的功勞。 如今時過境遷,他不僅不是手握大權(quán)的滬州總督,還是心存執(zhí)念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說心里落差不大是假的,只是每次看著潘十二小心翼翼面對他的模樣,一種滿足感由內(nèi)而外慢慢溢出。 過去的記憶,好像正在慢慢恢復。 小鹽巴在402室徘徊半晌,想不出敲門的理由,只好傻站著,但他過于想知道昨晚的夢境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了,便遲遲不肯離去,直到有腳步聲從樓道口傳來。 一家三口中的母親和兒子,正說說笑笑地往上走,和小鹽巴面對面,碰了個正著。 “有事嗎?”女人見他站在門外,疑惑地問道。 小孩又在吃包子了,狼吞虎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爸爸做的包子真好吃!” 女人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乖,想吃的話,晚上讓爸爸再帶點給你。” “嗯!”說話間,小孩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包子咽下了肚子。 原來男人叫方剛,女人叫張敏,來大城市打工的,據(jù)說開了一家包子鋪,離這不遠。 小鹽巴好奇地問:“包子鋪開在哪里呀?” 張敏溫和道:“就在谷海街對面,我家男人天天在那里開,有空來呀。” “谷海街?”小鹽巴聽著有些納悶。 “對,谷海街。”張敏喃喃著,似乎在重復:“我家的包子可好吃了。” “噢……”小鹽巴應道:“我有時間就去。” 寒暄幾句,張敏便拿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叮囑兒子:“以后不要亂跟陌生人搭訕,知道嗎?” 開始小鹽巴以為女人是在說自己,后來才發(fā)現(xiàn),其實并不是。 身后傳來男孩委屈的聲音,他在大聲抗議:“他是壞人,污蔑我們騙錢不還,我爸爸才不會欠別人的東西呢!” 張敏唬著臉,嚴肅道:“爸爸當然不是這種人,但你沒聽到他說嗎?幾年前是同事,后來一起喝酒聚餐,理財產(chǎn)品的高額回報,爸爸從沒上過班,哪來的同事?再說了,我們家對理財產(chǎn)品一竅不通,所以啊……那個人一定把地址搞錯了,才找上了我們。” 男孩被母親這么一分析,覺得有道理,恍然大悟道:“他描述的情況,跟房東哥哥不一樣,跟我們也不一樣,有可能是以前租房的——” “真聰明。”張敏笑了,道:“402就我們一家三口住,哪里來的騙子?是他搞錯了。” 果然是七八歲的孩童,天真爛漫,思維跟著母親轉(zhuǎn),相通以后,很快把這件事拋擲腦后。 小鹽巴欲離開的步伐頓住了。 ——奇怪,太奇怪了。 女人剛剛說,402就住著一家三口。 小鹽巴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昨天那個從402室,提著腐爛碎rou的男人,匆匆下樓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住在402的只有他一個人,哪來什么一家三口—— 他呆呆杵在門口,有些困惑了,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呢? 回到家,潘十二已經(jīng)起床了,用譴責的目光瞪著他:“你怎么又出去了?嗯嗯嗯?昨天的約法三章呢?” 小鹽巴道:“我就去了對面。” 潘十二指著他的臉頰,氣急敗壞道:“對面最危險了!你看看你,印堂發(fā)黑,臉色灰敗,肯定又撞鬼了,還撞得不輕,現(xiàn)在我要二十四小時盯著你,以免發(fā)生什么狀況!” 小鹽巴眨了眨眼睛,提議道:“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萬一真的是惡鬼作祟呢?” 潘十二托著腮,愁眉苦臉地說:“你以為我是白盼啊,碰到奇門詭事一眼就能看個明白,這種還是能避就避的好……我倒是沒什么問題,你要是身體出了狀況,我哭都來不及……” 小鹽巴垂著腦袋嘟囔道:“我也沒這么弱呀……” 潘十二嘆氣:“你那隔壁,之前不是已經(jīng)死過人了,還是不得善終的,本就怨氣頗大,容易招惡鬼,這幾天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活人還不好說,我告訴你,惡鬼的前世也不都是好人被惡人殺了,才橫生的怨念難以離世,有可能本生就是作惡多端的人,遭到反擊這才枉死,你說他會想死嗎?自然對殺了他的人怨氣沖天,不肯離開。” 第1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