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潘十二越是膽戰心驚,顧清嵐就越是氣定神閑,手中的動作緩慢又曖昧,他雖然對一副傷痕累累的身體不感興趣,但覺得忐忑不安的模樣十分有趣可愛。 “睡吧。”顧青嵐將懷里的男孩抱上床,在怔愣且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掀開被褥,蓋上了赤條條的身體。 “急什么。”他的目光精準地瞥向潘十二最想隱藏的部位,像是隔著被褥都能把他望穿:“等你傷好了——” “自然會讓你兌現的。” …… 潘十二失蹤了整整一周。 小鹽巴蹲在監獄里腦袋上差點長草。 白盼跟著他一道進來,變成童工里的其中一員,還沒小鹽巴高呢,站在一起,跟他弟弟似的,不得不感概白盼的體質,能隨意附身在幻境中隨意一個人身上,好用滴很。 一周后,潘十二終于出現了。 他的穿著和潘家大院的時候,又有所不同了,精致漂亮,油光锃亮的皮鞋,頭上戴著一頂帽子,梳了偏分,臉色還算好,既不紅潤也不蒼白,對于家道敗落,慘遭打擊,又受到刑法的小少爺來說,已經是奇跡了。 潘十二是來放小鹽巴他們回家的,開鎖的時候需要彎腰,他仿佛沒站穩似的,險些軟倒。 說起來,進門的時候,走路的姿勢就有些古怪,一瘸一拐的,像是腿腳不方便。 小鹽巴問:“你骨折了嗎?” “什么?” “你的腿……”小鹽巴懷疑他是不是被獄頭打骨折了,不然怎么走兩下就露出滿意忍受的表情。 “我沒事。”潘十二語氣含糊。 潘老爺被放了出來,說是碼頭工作人員檢查失誤,才導致的烏龍,船里根本不是大麻,而是骨灰粉。 一傳十,十傳百,如此一來,就算沉冤昭雪,也沒有人再買他們家的鹽了。 對于流離失所的小童工來說,潘家已經不再是庇佑他們的港灣,況且,自打潘老爺被放出來,就一蹶不振,渾渾噩噩,像是丟了魂。 白盼看著潘十二扶著腰,小心挪動的背影,挑眉道:“原來這小子……當年同我說得,沒幾句是真話。” “嗯?” “哪里是人家欺負他家道中落,劫回家霸王硬上弓……”白盼笑了笑:“明明是自己惹了禍自愿的。” 小鹽巴聽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他們經歷的,和進青玉雪山前,白盼訴說的過去,確實有些出入。 經歷變故,潘十二比起往日,要成熟許多,他給了小鹽巴一塊大洋,算是后續的安頓費。 “你父親還好嗎?”小鹽巴問。 潘十二點了點他的額頭:“怎么還是這么沒禮貌?就算離了家,好歹主仆一場,也應該叫老爺才是!” 小鹽巴眨眨眼睛,改口道: “老爺還好嗎?” “他生病了,我……”潘十二猶豫了一下,道:“我在滬州軍閥給顧清嵐當秘書……” 軍閥里,還需要秘書嗎? 第130章 潘家敗落,吃穿用度都得減,他們從大宅院搬離,住進了一座三居室的小房子里,婆子仆人遣散出去,也花費了不少的積蓄。 潘十二整日不見蹤影,一方面工作繁忙,另一方面是無言面對父母,愧疚和心虛折磨著他,馬夫人是通透的女人,潘清嵐愿意出手幫助他們的那一刻,便存了疑心,位高權重者,若不是想撈什么好處,又怎會無緣無故幫忙呢? 待兒子抽了空回家,馬夫人便拉起他的手,擔憂地問道:“總督大人沒為難你吧?” 潘十二吊兒郎當的脾性收斂不少,母親問話,便謹言慎行地回答:“沒有。” 馬夫人急急道:“工作真有那樣忙?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潘十二垂下眼簾。 其實不忙,給的工資也不少。若是白日有事,顧清嵐便帶他一道去軍閥營,晚上顧清嵐弟弟回家,負責教一小時的功課。 余下,便是他不斷進入自己身體的時間。 顧清嵐說等傷口痊愈,也沒有食言,他在監獄里受得傷,調養三日就結疤了,之后就沒有再節制自己,趁洗澡的時候,從里到外享受了這盤藏匿許久的美食。 潘十二將近活了二十年,連溫沐沐的手都沒摸著,自己卻被人從后面頂開了,顧清嵐進來的時候他哭得不行,也不知道是那種被塞滿的感覺太恐怖,還是緬懷再也回不去的初戀。 “你——”馬夫人對自己兒子太了解了,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根本不像沒事,她抓住潘十二的手腕擔憂道:“你是不是答應他什么了?” “媽……你就別瞎cao心了,顧大人對我很好,他也是自愿幫忙的。” 潘十二心虛地移開視線,嘴里說的連自己都不信,扔下這句,生怕被看出弊端似的,急匆匆地往家外逃。 “你這孩子——” 馬夫人著急地在他身后喊,看到兒子并不利索的雙腿,想起近日回家,幾乎都是扶著腰,走路的姿勢十分別扭,像從前剛嫁人的姑娘,第二天見婆婆時的模樣—— 馬夫人被自己閃現出的想法吃了一驚,整個人往下墜,仿佛要沉入谷底。 難道,他把十二當成了女人—— 不會的,顧大人她是見過的,年輕精神,挺拔帥氣,是明事理的,絕對不會—— 把十二當成女人的。 馬夫人懵了,腦子嗡嗡作響。 潘老爺臥床幾日,本好了七八分,誰知第三日突然摔倒,送去醫院檢查,也查不出什么,但他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潘家老小的健康原本是白盼寄生的身體,傅醫生負責的,醫院看不出來,馬夫人咬咬牙,再次請白盼上門。 白盼不是真醫生,對民國的藥物和疾病不怎么熟悉,拒絕幾次,見馬夫人幾乎要給他跪下,于心不忍,便決定陪她走了這一趟。 再次看到潘老爺,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如今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 他臉部有黑氣縈繞。 白盼蹙眉,明白過來,難怪醫院查不出病狀,原來是被人下了降頭,時日無多了,他拿出符紙,按在潘老爺的額頭上,符紙無動于衷,融入黑氣當中。 傅醫生是行醫人,不是天師,白盼上了他的身,歷史卻是傅醫生本人看的,必然也查不出病因,符紙遞出去,宛若遞了一張無用的白紙。 白盼將手收回,對上馬夫人期盼的目光,搖了搖頭。 “不行嗎?” 白盼嘆息:“準備后事吧,活不過三日了。” 臨走前,他身形一頓,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問道:“潘老爺的生辰八字,可有流傳出去?” “我…我沒注意……”馬夫人茫然道。 白盼嘆息。 馬夫人不懂,也不明白重要性,自然不會注意。 潘老爺葬禮盛大,顧清嵐親自cao辦,自然簡陋不了,藤山長官也來了,他開著洋氣的福特汽車,下車的時候紅光滿面,像是來參加喜事的,臂彎里勾著溫沐沐,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潘十二看見溫沐沐愣住了。 她燙了洋氣的卷發,杏色的旗袍將婀娜的身姿描繪得妖嬈曼妙,腰肢被藤山長官攬著,一眼望去,只覺得刺眼。 “沐沐……” 下一秒,潘十二的眼睛便被遮住了,黑暗包裹著他,顧清嵐咬著耳垂,低聲命令道:“不許看。” 兩人貼得極近,身體緊挨在一起,若是被看到,不用明說,便能知道他們的關系非同尋常。 顧清嵐平時便看他看得緊,別說帶他去舞廳了,也沒有再見溫沐沐的機會,沒想到這次,藤山長官竟邀她當女伴。 被摟抱住身體下意識地顫栗,潘十二暗恨自己沒有出息,接受了恩惠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他很清楚現在的一切都是眼前男人贈予的,不然當初在監獄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潘少爺——”藤山長官朗笑著:“我還說顧大人怎么這么器重你,原來是爬上別人的床了,我看你和這舞廳里的溫小姐沒什么區別,都是溫柔軟香,令人如癡如醉啊。” 藤山長官得意揚揚,參加葬禮的同樣變了臉色,特別是馬夫人,她的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 顧清嵐點燃一根煙,叼在嘴里。 手中的打火機關了又開,開了又關。 “藤山長官,要不要來根煙?” 顧清嵐走近,隨著隱隱綽綽的火苗,事發只在一剎那,驀然燃燒的烈火包裹住藤山,溫沐沐反應異常敏捷,在火起的那一瞬間,一把甩開藤山長官的手臂,往后靈活地一縮。 “啊——” 藤山長官跌落在火焰里,燙得打滾。 他的部下被眼前的場景驚到,竟忘記作出反應,反而是顧清嵐喊道:“愣著干什么?快給長官滅火啊!” 這才如夢初醒。 等火勢縮小,藤山長官已經被燒成一具焦尸,再無力回天,顧清嵐蹙眉,神情惋惜又悲痛,指著自己的部下一頓亂罵:“狗娘養的東西,藤山長官著火了看不到?一個個愣得跟木樁給槍當靶子嗎?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么用!” 藤山的幾名部下聞言,有些尷尬,他們一樣沒反應過來,便用僵硬的漢語勸道:“顧大人不要生氣,這種事誰都反應不過來。” 顧清嵐悲痛地說:“看來滬州,又要多行一次葬禮了。” 潘十二不知顧清嵐那么大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當眾將藤山長官殺死,卻做得半點不留痕跡,剛才的距離,火勢蔓延,是很容易殃及到溫沐沐的。 顯然,他沒有把溫沐沐的生死一同考慮進去。 “……你沒事吧?”潘十二上前問道。 “沒事。”溫沐沐并不知道是顧清嵐故意設得局,搖了搖頭,苦笑道:“藤山長官一死,我也能擺脫他了。” “他……為難你了嗎?” 溫沐沐譏諷道:“我區區一舞女,有什么為難不為難的,不過是要我去他府上呆個一周,等他厭棄,自然會把我送回來。” 潘十二傻眼了,他心里隱隱已經預感到,但溫沐沐平淡地將一切說出來的時候,卻無法接受。 “我還是羨慕你。”溫沐沐道。 “什么?”潘十二沒有聽明白。 “你瞧,我們都是家境敗落……”溫沐沐捏著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我選擇了舞女,努力想要保全自己,做了很多隱忍和煎熬,最終還是被他……” 溫沐沐說不下去了,眼睛酸澀,其實她心里知道,當了舞女,這身子不身子的,總有一天由不得自己,可就是心里難過。 她止不住地哭:“我還是羨慕你啊……你跟了顧清嵐,他幫你出氣,還為你救人,而我呢?帶進軍營,被一群人踐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