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誰都能看出來有事,但誰也沒吱聲。 小鹽巴還在吃壓縮餅干,見狀便挪動雙腿,爬了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道:“好像發(fā)燒了?” 喬輝跟著發(fā)話:“誰有退燒藥?” 方琳茹弱弱地舉手:“我有。” 她打開登山包,拿出一盒藥,按出兩片遞給小鹽巴。 馮智森嫌棄道:“他都發(fā)燒了,明天還能往上爬嗎?” 喬輝不急不緩,語氣中帶著一語雙關的意思:“當然要爬,就是爬不了,也得爬。” 馮智森沒有回話,應該是贊同了的。 晚上,金冉冉扭扭捏捏地表示,她想要上廁所了,但這天漆黑一團,根本看不清四周,便有些害怕。 可在場都是男人,要是陪她一同去,怎么說都不方便。 喬輝倒是抓住了機會調侃道:“馮總,金冉冉不是你帶來的?人家現(xiàn)在不敢自己上廁所,難道你不考慮陪陪她?” “算了吧……女孩子小解,我一個男人,看著她多不方便。” 要他真是單純來玩的,還有心情假借陪同的名義,順便和金冉冉“雪山激情”。 可他已經(jīng)有方琳茹了,方琳茹這姑娘他中意了很久,早先不是沒和她談過條件,一個月一萬生活費,包養(yǎng)到大學畢業(yè),可人家心高氣傲,死活不肯,倒是同一個學校的金冉冉自動貼了上來,好說話,價格也開得低,馮智森自然不會拒絕,很快就和金冉冉打得火熱,只不過這方琳茹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得不到,百爪撓心,沒想到之前在木屋旅館里,她主動談起曾經(jīng)拒絕的邀請,表示拒絕之后其實是十分后悔的,也很欣賞自己的見識,如果可以,愿意不求回報的在一起,聽得馮智森心花怒放,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對準方琳茹的脖子就是一頓亂啃。 不過——自昨晚以后,馮智森隱隱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以前好了,不禁有些納悶,今天出了不少虛汗,其實他早在潘十二宣布休息前,腿脖子就已經(jīng)開始打顫了,只是礙于男人的面子,一直忍著罷了。 “我陪冉冉去吧。”方琳茹起身道。 要換成之前,金冉冉必定一副抗拒的表情,可這次卻沒有,只是淡淡地應了聲:“好啊。” 小鹽巴詫異地睨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女孩臉部的表情已經(jīng)藏匿在陰影之中,完全看不到了,頓時想起了自己在傍晚前看到的幻境。 想要阻止,卻被白盼拉了一把,搖了搖頭。 小鹽巴一怔,乖乖坐下了。 白盼湊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沒用的,就算這次成功阻止,下次一樣該死的一樣會死。” 說話間,金冉冉和方琳茹已經(jīng)一前一后走出了帳篷。 馮智森渾然不覺兩個女孩之間的暗流涌動,反而倍感欣慰:“冉冉平時小女人心思,心眼小愛嫉妒,想不到這么快就自我化解了對方琳茹得排斥。” 他還妄想著回甘陽市之后,還能一男享用二女,對金冉冉不識時務的不滿,也淡化好幾分。 幸海吃了退燒藥,大腦稍顯清醒,睜開眼睛的那一霎,猛地坐了起來。 他激烈地喘著粗氣,似乎剛才經(jīng)歷了什么讓他害怕的事情。 馮智森還在整理明日要用的東西,被他巨大的動作幅度嚇了一跳,兩人本就不對盤,巴不得對方死去,此時更是陰陽怪氣地嘲諷道:“一驚一乍,大男人體質這么弱,還嫌拖我們后腿不夠?從前是個廢物,多少年過去了,沒想到還是個廢物,沒有長進,難怪一事無成。” 辛海一聲不吭,只是轉動眼珠,陰鷙死死定著馮智森。 馮智森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不滿道:“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干嘛?” 辛海臉部閃過一抹猙獰,表情陰冷。 這種滔天的恨意極其可怕,就算馮智森是高高在上的總經(jīng)理,心中也不由自主涌上了三分忌憚。 “我落入這番境地,難道不都是拜你所賜?”辛海冷冰冰地說。 馮智森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不安和慌張,他沒想到一直默默承受自己壓迫的人會毫不避諱的把這種事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面說。 “……關我什么事啊。” “不管你的事嗎?”辛海暴怒,額頭上的青筋緊繃:“這幾年他們一直在找我!不停地sao擾我,不停的查我!你倒好了,把責任都推給我,自己高枕無憂,哪來的好事!” “呵——”馮智森似乎也被激怒了,他站起身,破口大罵:“你算什么東西,敢跟老子——” “好了!”喬輝揚聲阻止:“大家都是來爬山的,這才剛剛第一天,鬧什么內(nèi)訌?等回去,有的是時間讓你們吵!” 這話說得有理,馮智森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小鹽巴和白盼,這事真要被辛海說漏了嘴,就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兩個也絕不能活著走出雪山。 思極此,馮智森假裝不跟他計較般:“看在你發(fā)燒,胡言亂語的分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下次再莫名其妙找茬,別怪我不客氣!” 喬輝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十點了。 “金冉冉她們怎么還沒回來?” 金冉冉提出想上廁所的時候是八點四十,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就是大解,也應該回來了才是。 馮智森回過味來,臉色一變,道:“不會出事了吧?” 說罷站起身,一把拉開了帳篷,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把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馮智森的動作一頓,他猶豫了。 兩個女孩都沒回來,他要出去找嗎?可外面冰寒地凍,真要找不一定有結果,還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 辛海見他那副瞻前顧后的樣子,嗤笑一聲,別開了臉。 正當馮智森陷入兩難,金冉冉神情恐慌地、以極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怎么這么慢——” 沒等他問完,金冉冉用發(fā)著顫的嗓音說道:“方琳茹——方琳茹不見了——” “什么不見?”馮智森抓住她的肩膀,不敢置信地問:“她怎么不見的?你跟我說,你仔仔細細地跟我說!” 金冉冉跌跌撞撞地走進帳篷,慌亂道:“當時,我們往前走了一點,其實不遠的,我讓她在后面等著,自己去上,結果肚子疼,就弄得久了一點,回過頭人就不見了,我叫了幾聲她的名字,可都沒有響應,怎么會呢?一個大活人,能到哪去呢?” “是啊……”馮智森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的琳琳,我的琳琳能到哪去呢……” 金冉冉垂著頭,抿著唇,眼里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寒光。 第109章 (已替) 方琳茹無緣無故失蹤,帳篷里的幾個男人都不好受。 空氣里無形中縈繞著一股緊張的氛圍,大伙兒沉默了一會,喬輝率先提議道:“我們先在附近找找吧。” 這次沒有人否認,金冉冉雙手捂臉,哽咽地點了點頭。 小鹽巴和白盼留在帳篷中,他們負責看管行李。 潘十二搖晃著扇子,他仍然穿著那件長褂子,袖口褪了色,泛了白。 “好戲開始了。”他慢悠悠道。 …… 辛海找了一圈,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正打算原路返回,他持著手電筒,亮光照到遠處,看見有個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默默朝著他招手。 方琳茹?他心里有了答案,定了定神,快步往前走去。 這身影看上去不遠不近,走過去卻花費了不少時間,漸漸的,帳篷離他越來越遠。 “你在這干什么?”幸海拍了一下方琳茹的肩膀,她背對著自己,看不到臉:“大家都在找你,快回去吧。” 話未說完,他便感覺到有些不對,方琳茹是背對著他的,也沒看到什么時候轉過身去,那怎么從遠處,她不停地向自己招手? 耳邊的風呼呼地刮,辛海的心咯噔一下,雞皮疙瘩攀上脊背。 “是我啊。”女人的脖子咯吱咯吱亂顫,頭轉了過來,身體卻一動未動:“我是阿惠,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是一張極其難堪丑陋的臉,大半邊被灼傷得連五官都看不見了,另外半邊皮膚白皙,大眼睛,薄嘴唇,是標準的美人。 辛海的手一抖,渾身冰涼。 ——阿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 十年前,辛海還是一名包工頭。 老老實實干活是發(fā)不了財?shù)摹P梁R恢边@樣信奉著,他專找那些從偏遠山區(qū)出來大城市打工的,他們比較好控制,全家的擔子壓在他們身上,吃苦能干,沒見過世面,又比較單純,說什么都會相信。 一個工地的項目,多數(shù)要做上兩三年,辛海每年都會克扣一點,等到最后一年,便做好準備,卷款逃逸,藏匿在國外給自己度個假,過個一年半載的,貧窮的工人難以支撐停留在城市里的費用,無奈返回老家,他換個身份,改頭換面重新招收下一批冤大頭。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得逞兩次以后,第三次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當時有一個項目,他跟建筑單位簽訂的合同是包工包料,那家單位也的確提供了建筑材料,可惜給的東西極其劣質,是次品中的次品,工人們其實也提出過異議,可辛海只顧著賺錢,覺得材料缺斤少兩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更沒仔細檢查,項目就在指定日期內(nèi)啟動了。 結果收尾的那一個月,工地出了事故,造好的樓盤突然崩塌,現(xiàn)場的工人無一人生還,辛海臨時有事,那天沒去,恰好躲過一劫,可就算逃過一劫,這件事也上了電視,他的過去、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統(tǒng)統(tǒng)被新聞媒體和網(wǎng)民挖了個底朝天。 他像只過街老鼠,在各個大大小小的城市小鎮(zhèn)里亂竄,稍有風吹草動,就得搬家,甚至還去整容院做了微調,讓自己走在大街上,不至于被突然認出來,可再怎么逃跑,終究還是有被揪出的那一刻。 辛海這人豪車別墅地享受慣了,住宿環(huán)境稍微一差便覺得難以忍受,但讓其更難以忍受的,是大城市里無孔不入的攝像頭,說不定哪天在家吃著泡面,下一秒警察便有可能蜂擁而至,把他抓獲。 大概一年多前,他逃到一個偏遠的小鎮(zhèn)。 在小鎮(zhèn)上,認識了阿惠。 阿惠是理發(fā)店的老板娘,年紀很輕,二十四歲,聽說老公已經(jīng)死了,人又長得漂亮,鎮(zhèn)上那些心思齷齪的男人們便三天兩頭地往她店里跑,說是想要她剪頭,實際打的什么主意誰不知道? 要換到從前,辛海必然看不上她,可今時不同往日,阿惠膚白貌美,長腿細腰,一眼望去,真叫人心里癢癢。 他一向是個行動派,垂涎阿惠,便天天往理發(fā)店里跑,首飾衣服送得也不含糊,價格比起以前的消費略顯廉價,但是在阿惠眼里,已經(jīng)算奢侈品了。 辛海以坑錢為生,天南海北的知識卻懂得不少,嘴皮子功夫更是無人能敵,自以為忽悠一個常年窩在一方天地、守著理發(fā)店的年輕女人綽綽有余。 他跑得勤了,倒真覺得阿惠對待自己,和對待別人的態(tài)度大不相同,白眼不翻,溫柔以待,久而久之,兩人還真滾上了床。 你儂我儂三個月,要不是一天半夜被尿憋醒,辛海還沉浸在沾沾自喜,連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原來阿惠每天晚上都會捧著一透明的玻璃瓶,低低地哭泣,嘴里還不斷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聲音好不凄慘。 辛海以為她精神有問題,結果聽阿惠一遍一遍地嘀咕,又覺得她嘴里的名字,萬分熟悉,漸漸的回過味來。 強子……強子…… 強子以前是他們一個工程隊的,人老實,年紀也不大,后來在樓盤坍塌的那次事故中喪命了,由于他這個負責人心虛逃逸,建筑單位正好順水推舟把建筑材料短斤缺兩的事故轉嫁到他身上,這事處理的不尷不尬,聽說受害者家屬慘得很,一分賠償都沒拿到。 難道阿惠死去的老公,就是強子?她知道自己就是當初工地上的包工頭嗎?就算不知道,那將來呢?將來難保不被發(fā)現(xiàn)—— 想到這里,強子不禁冷汗淋漓。 阿惠背對著他,用抹布輕輕擦拭著瓶子,似乎沒察覺到辛海的清醒,只是嗚嗚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