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他話一出口,便察覺到露了餡,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掀開被子,想要把白盼趕出去。 “走走走!我這不歡迎你們!” 夏杰常年臥床,體型幾乎是白盼的兩倍,以為要趕走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想到白盼一動不動,甚至把他按了回去。 “干什么!”夏杰臉頰上肥碩的贅rou抖了抖,驚恐地大叫:“你這是私闖民宅!” 白盼捏住他臉頰兩側,順便關上房門,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噓——你沒聽到什么聲音嗎?” 起先,夏杰不明所以,等四周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才發覺不對。 隔壁太熱鬧了,似乎有客人來訪,充斥著互相敬酒和聊天攀談的聲音,嘈雜得要命。 夏杰的額間滑落一滴冷汗。 他們隔壁以前確實住著人,一對七十出頭的老夫妻,前幾天,他們因為藥物中毒,死在了床上。 “怎……怎么回事……”夏杰的脊背一片濕涼,腿都嚇軟了,甚至不敢開門出去一探究竟:“我家隔壁……沒人啊……” 白盼皮笑rou不笑,輕柔道:“別慌啊。你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嗎?反常即妖,你聽這聲音,是惡鬼回到凡間,索命來了。” 夏杰本來是推搡著白盼的,現在緊緊抓著他的手,巴不得讓他呆在屋里別出去,小鹽巴見了,還有點吃醋哩,就走上前,把中年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了。 “你們千萬別走啊!”夏杰緊張道。 他聽見隔壁酒杯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要刺穿脆弱的耳膜。 白盼便在屋里坐下,氣定神閑道:“你說說吧。” “什……什么?” 白盼極有耐心地回答:“先從你弟弟碰瓷開始說起吧。” 夏杰面露難色,但表情跟之前的不耐煩大相徑庭。 白盼見他依舊不肯松口,便起身:“你不想說,我呆在這里也沒意思。” “等等!” 夏杰想到窗外多出來的古怪聲音就頭皮發麻,猶豫片刻,想著反正又不是他做的那些事,自己的性命難道比那些秘密還重要?便點頭道:“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能吧這些告訴警察!” 白盼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冷笑連連。 原來夏長輝從小就有個作家,夢想一直有,卻不愿意努力,也不肯堅持,還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沒人欣賞他。 初中畢業便輟學了,窩在家里不找工作不上班,整天一家出版社接著一家地投稿,出版社過不了審,他又不屑把自己心愛的稿放在網絡上,渾渾噩噩三四年,一點成就沒有。 一天有個男人在往上發郵件給他,問愿不愿意出名,夏長輝一事無成,也不怕對方是個騙子,二話不說同意了。 男人先是給他包裝,塑造文藝博學多才的年輕男作家形象,再宣傳他的新書,一下子有了熱度,最后一步,就是碰瓷和他擅長同一題材的恐怖小說作家盧麒南。 男人告訴他,只要放下狠話就行,越狠越好。 后來盧麒南根據他詛咒的模樣死去,夏長輝一夜爆紅。 有人把他傳得神乎其技,夸贊他是真正的恐怖小說作者,像言靈師,擁有神秘的玄學力量。 小鹽巴問:“發郵件的男人的誰?” 夏杰:“不知道,他從未露面。” 小鹽巴又問:“盧麒南為什么會死?” “……這我怎么知道?” 回答的時候,夏杰眼神飄忽。 第81章 白盼突然道:“他是被夏長輝養的小鬼殺的吧?” “……都什么年代了,誰還信那種玩意。”夏杰的眼球盯著地面,嘴部的肌rou微微僵硬。 白盼也不逼問,看夏杰的眼神像在打量一條瀕死掙扎的金魚。 他站起身,在狹窄的空間里踱步。 “你干什么?” 夏杰緊張地后挪,應該是怕他發現什么,手不小心撞到枕頭,裝著白色顆粒的藥瓶露出頭來,本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反應很大,驚慌失措地拿起,想要藏回去。 “里面是什么?” 夏杰下意識回道:“吃高血壓的。” 說完又沉默了,鼻梁冒出隱隱的汗珠。 “你有高血壓?” 夏杰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了。” 白盼掃了一眼外包裝,嘲諷道:“抗生素的外包裝,放高血壓的藥?” 夏杰悶聲不坑,眼底閃爍著寒光。 …… 凌晨三點,夏平岳總算被放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倒有點不太肯走了,賊頭鼠腦瞄著四周,醞釀著什么。 林瑾磊把他帶出警局,擺了擺手:“趕緊回家。” “等等——”夏平岳動作飛快抓住他一只胳膊,露出滿臉褶子,討好道:“警察同志,我害怕。” 林瑾磊看了一眼挽著自己手臂的那條胳膊,一根根密密麻麻布滿汗毛,身上還沾染著臭烘烘的氣味,不禁嫌棄道:“你一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夏平岳搓了搓手,訕笑道:“大晚上的,又沒什么行人,萬一出個意外……” 林瑾磊不能理解:“你身上沒錢,長得三大五粗,能出什么意外?” “一怕一萬,只怕萬一。” 林瑾磊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得同意道:“好吧,送你回去總行了吧?” 夏平岳見他同意了,像是松了口氣,心里一顆巨石落了下來。 深秋的天,月亮高高懸掛著,并不漆黑的道路本該覺得安心,但月亮和平時不同,也太大了些,像是不斷膨脹著,罩住半個天際,陰風吹響著枯木,腐朽的枝葉直沖上空,仿佛是雙折斷的手,在苦苦哀求。 甘陽市不像小縣城,九十點鐘就關門歇業,平時這條路上除了燒烤攤,還總有一輛輛私家車開過,今天倒是奇怪,一個沒有。 風輕輕地吹著,靜寂無聲。 夏平岳道:“你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點?” “沒有吧。” “是嗎?”夏平岳看了眼周圍,納悶道:“你不覺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林瑾磊在他身后走著,似乎沒察覺到異樣。 夏平岳指著天橋下那塊平地,道:“往常流浪漢沒有去處,都會在下面搭個窩用來睡覺,今天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林瑾磊沒有回答,估計在思索。 走了一會,路過天橋,夜色濃重,月亮離地面越來越近。 涼風陣陣,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夏平岳捂著胳膊抱怨:“什么鬼天氣啊,太冷了吧?” 林瑾磊默默走著,依舊沒回應。 寂靜的街道漫長無比,身后的腳步聲似有若無。 夏平岳難免心中嘀咕,這小警察怎么跟悶葫蘆似的,完全不理人啊…… 他見林瑾磊不搭理他,自己好歹一把年紀,總不能倒貼吧?便也憋著一股氣不吭聲了。 起先也不沒有凍得發抖,不能接受,后來周身的空氣像是結冰了一般,根本不是深秋該有的程度,夏平岳這才感覺不對勁。 他轉身不滿道:“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月光傾灑下來,冷風還在耳邊呼嘯,夏平岳頭皮發麻。 背后站著的根本不是送他回家的小警察,而是年邁的老婆子,老婆子年紀大了,彎著腰,面色青紫,正看著他陰森森地笑。 “……王阿婆?” “嘻嘻嘻。”老婆子嘴唇皮不動,喉嚨發出“咕嚕嚕”的怪音。 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夏平岳僵硬的回頭,他知道自己不能停歇,要走,要趕快走。 他心臟砰砰亂跳,抬腿狂奔起來,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先回家,回家就好了。不知為什么,回家這個詞給與了他極大的心理安慰。 “你——跑——什——么——” 耳邊蒼老的聲音響起,夏平岳本不敢去看,但視線不聽使喚似的,不由自主瞄了過去。 一時間,他嚇得手心淌汗,渾身顫栗。 王阿婆像是沒了骨頭,眼珠子胡亂轉動著,以同樣的速度一蹦一跳和他同步奔跑,她動作敏捷,完全不符合年齡,嘴角的笑容不變,仿佛被針線縫紉在臉上似的。 “啊啊啊啊——” 夏平岳精神崩潰,抓起王阿婆的頭發就往地上按,一腳接著一腳踹在她的頭顱上,嘴里不停念叨著:“你不是愛跟來嗎?你來啊?老子怕你啊?” 等到王阿婆整個腦袋血rou模糊,五官看不清晰,他才氣喘吁吁停了下來。 “哈哈!”夏平岳仰天大笑:“什么妖魔鬼怪!還不是被我打死了?” 說罷一腳將老婆子的尸體踹到一邊,神氣地往家里走去。 快到垃圾場的時候,周圍逐漸起了淡淡的霧,原本蓋過半張星空的月亮不知不覺藏進了云端,眼睛模糊一片。 夏平岳心下一沉,涌起幾分不詳的預感,好在從遠處看,自己屋中燈光還隱隱綽綽亮著,便猜想自己那沒用的大兒子又在熬夜打游戲了。 他三步并兩步走到門前,想要拉開門把,猛然頓住,覺得不對。 太熱鬧了。不僅有聊天聲,竟然有互相敬酒的聲音,夏杰悶在家里,半步不肯踏出房間,最討厭的就是人際關系,也沒什么朋友,怎么會在家里請客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