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孫莉莉明知道蹭車的是小鹽巴他們,偏不直接指出,她轉了轉眼珠,刻意道:“我們把收到中獎的憑證都拿出來,不就知道誰在蹭車了嗎?” 那邊已經有人開始掏手機了。 “這是我中獎短信。” “哦,我的也在……” 大伙一個接一個拿出憑證,直到坐在最后排的小鹽巴,他們的目光紛紛集中過來。 “你的呢?”孫莉莉明知故問。 久不開口的司機突然陰笑了聲,寒氣撲面,硬生生凍得他們直打顫。 “放心,只是載一程罷了,他們啊,跟你們不是同一個目地。” 司機說話帶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像喉嚨里含著一口痰,聽上去有點糊,小鹽巴覺得這種語調耳熟,仔細一想,上次上山埋王嫂尸體,他中邪碰到那個采藥人,也是這么說話的。 車廂驀地安靜下來。 這個司機地聲音讓他們很不舒服。 “蹭車就蹭車吧,反正也不會掉塊rou。”紅十月受了陰風,頭皮那塊有點癢,摸了一下,掉下一把頭發,一團團,互相纏繞著,粘粘糊糊,惡心極了。 她什么時候有這種頭發的?紅十月皺起眉,疑從頓生,坐回位子上,沒心思追究多出來的那一人了。 這幾個人都是人云亦云,紅十月的舉動導致余下的跟著熄了聲,車上位子那么多,坐了也損害不到他們利益,加上司機都說話了,還是算了吧。 孫莉莉目的沒達到,撅著嘴生悶氣。 她看不起小鹽巴,更不喜歡鹽巴身旁的銀發年輕人,爆棚的占有欲讓她只允許蕭言哲的眼睛注意自己一個人。 她已經忘記剛見面對白盼的驚艷了,一心想把他們趕出大巴。 土鱉就不配跟我坐同一輛車! 孫莉莉雙手抱環,怒氣橫生的肺腑。 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巨嬰,父母不管,遲早出了社會被教育。 孫莉莉越想不痛快,心中憋了好一通氣,扣著手指,滿腦子想著把他們趕下去的方法。 大巴緩緩啟動。 剛開始車廂里還很熱鬧,聊天的聲音很大,特別是紅十月的兒子李唯,紅十月給他削了蘋果,他不吃,還罵罵咧咧:“老太婆你煩不煩,不吃就是不吃,聽不懂人話啊?” 紅十月完全不生氣,只是勸道:“你這孩子怎么一點都不聽話?一天不吃水果補充不到維生素c的。” 李唯不耐煩:“什么聽話不聽話?我都十五歲了,你能不能別把我當小孩啊?!” 前面,孫莉莉和蕭言哲甜甜蜜蜜互喂零食,韓真熙咬著大拇指,眼神幽怨,一眨不眨地盯著孫莉莉的后腦勺。 漸漸的,聊天聲淡了下去。 大家吃飽喝足,把包往邊上一放,腦袋歪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車廂里的燈光昏暗,正適合乘客睡覺。 小鹽巴也想休息會,白盼把頭靠了過來,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根銀發順著肩窩滑進了衣領里,輕輕掃過胸口,撓得他癢癢。 一股玫瑰味的洗發水香味鉆進了鼻腔。 這下該睡不著了。小鹽巴僵著身體,臉像火燒似的guntangguntang。 突然一塊冰涼的東西貼上皮膚,仔細一瞧,是枚牽著紅線的吊墜,白盼歪著腦袋,導致脖子里的這塊吊墜跟著斜了過來,小鹽巴本來乖乖的,最后架不住好奇,拿起來看。 刻著兩個字。 薛琰,身份證上的名字。 什么呀,薛琰明明不是他,小鹽巴沮喪地要命,眼睛不由自主看向自己兩條細大腿,他又矮又瘦,沒人會喜歡一個落魄的小山民吧…… 就算白盼很溫柔,但對別人同樣很溫柔啊,每次看到他笑,心臟就砰砰直跳,也太自作多情了。 小鹽巴悄悄把吊墜放回白盼的衣領里,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尖尖的,高挺的鼻子,和白皙的臉頰。 想咬一口…… 轉念一想,又覺的羞赧。 這種事情一旦做了,就再沒有回頭路了,白盼知道后一定會扔下他的。 燈光那么暗。小鹽巴心想,只是碰一下應該不會發覺吧,便伸出手,點在白盼的鼻尖上,冰涼的觸感,然后又摸了摸臉,數他濃密的睫毛。 還為自己小動作沾沾自喜呢,腰間就被攬住了,縮緊身體,像那種抱大型玩偶一樣被塞進了白盼的懷里,極其曖昧的姿勢,他全身到處是癢癢rou,腰間一被碰上大腦便炸開了大朵大朵的煙花。 小鹽巴簡直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小心翼翼地垂頭看他,白盼沒有醒,剛才的舉動好像就是單純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也對,他這么矮,光靠著會很難受的,要是抱著,把整個人的重心靠在他身上,就舒服多了。 “抱了我,你就不能抱其他人了。”小鹽巴紅著臉,聲音輕輕的,生怕被人聽到似的,單方面宣布道。 這時候,白盼的睫毛忽然顫了顫。 小鹽巴沒有看見,他被摟得太緊了,脖子癢,腰也癢,迷迷糊糊地,都能騰云駕霧了。 大巴開了半小時,進入山區,窗外沒有燈光,漆黑一片。 小鹽巴坐在最后一排,一共五個位子,其余三個位子是空著的,加上白盼睡覺不老實,愛蹭他的脖子,注意力全被轉移了,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最后一排最靠左邊的位子上,突然坐著個人。 像憑空出現一樣。 是個年輕女孩,十七八歲,黑長直,臉色青白,小鹽巴遇見過她,之前在女廁所排隊,后來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以一種詭異地姿態無聲嬉笑。 ——她是誰? ——為什么會出現在這? 小鹽巴全身癢癢,腦子也懵懵的,思維運轉得極慢。 “怎么了?”白盼意識了到什么,忽然抬頭,那簇鉆進衣領里的銀發又沿著胸口滑了出來,他不動聲色看了一眼胸口的吊墜,又瞥向最左邊的方向,這個時候女孩不見了。 “那里有人……”小鹽巴被狡猾的頭發欺負得面紅耳赤,為了不被察覺,只能側著臉,用蚊子般的聲音回道。 白盼像故意似的,靠得更近了些,瞇著眼道:“這次是她啊。” 小鹽巴疑惑道:“你認識她?” “不算認識。”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小鹽巴聽不明白,但耳朵那處不出意料地更紅了。 “這里怎么這么燙?”白盼的手指微微一勾,碰著了他紅彤彤的耳垂。 “就,就有點熱……”小鹽巴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低聲道。 白盼輕笑,指腹故意在rou嘟嘟的耳垂上慢慢廝磨,無所適從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小鹽巴垂著腦袋,覺得自白盼不喜歡他,自己卻總經不住誘惑,太蠢了,單獨生著悶氣呢。 車廂的燈光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黯淡昏沉,外面看不到一點路況,仿佛埋進了幽森的黑夜之中,一種怪異的寂靜感悄悄蔓延開來。 余婉玥靠著窗戶,睡得很不踏實。 今天是她“嫁”給劉洪頭的第十天,劉洪頭舍不得出蜜月錢,正巧中了旅游獎,雖然他倆不可能拿到結婚證的,也算把該辦完的程序都給辦了。 不知道為什么,自走進車廂的那一刻起,余婉玥便開始坐立不安,現在更是心慌,從心底滲出一種無端的恐懼折磨著她。 ——這股令人害怕的源頭到底是什么? “咚。” 突然有什么東西掉下來了,摔在腿上,緊接著溫熱的液體噴濺而出,一片粘稠。 太黑了,看不清楚。余婉玥以為是水,順手抹了一把,放在鼻下一聞,竟有股濃重的血腥味。 余婉玥心里一陣狐疑,又去摸摔在自己腿上的東西,濕漉漉黏在一起,像是頭發,然后,她又摸到了眉毛,鼻子,嘴巴—— 是一張人臉。 余婉玥頭皮發麻,全身像被灌了盆冰水,她已經察覺到不對了,顫抖著手把東西朝上捧,借助微弱的燈光終于看清楚了。 一顆森白的頭顱猛地闖入眼瞼。 全是血,臉皮像被人使勁向上提過,露出變形扭曲的笑容。 這顆頭顱太熟悉了,就是劉洪頭的。 “啊啊啊啊——” 沒有了頭,劉洪頭的身體宛若斷了線的風箏般直挺挺到了下去。 余婉玥哪里敢碰?連滾帶爬地喊道:“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怎么回事啊?”車廂的眾人紛紛被吵醒,有人嫌棄太昏暗,把手機調成手電筒朝余婉玥的方向照去。 劉洪頭的身體像麻花一樣擰在一起,手臂和大腿呈現骨折的姿勢,其他部位變成碎塊,掉了一地,頭顱滾落在旁,照理說這種死法結束生命前應該會極其痛苦才對,他死前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如此狹窄的車廂,一個壯實的中年人在眼皮子底下不明不白死了,還是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慘死,大家表面不說,內心不由自主涌上不同程度的后怕。 “現在怎么辦?” “報警啊!” 蕭言哲還算冷靜,條件反射去摸手機,打開一看,無信號。 “我手機沒信號,你們看看誰有信號趕快報警!” 韓真熙幾個年輕女孩七手八腳掏出手機,結果都是無信號,網也連不上去。 現在科技發達,就算進了山區,也不應該沒信號啊? 這種無法掌控的情況加深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紅十月離劉洪頭最遠,但也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她是農村婦女,沒上過幾年學,平時殺豬宰牛都cao過刀,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還覺得蠻熟悉,壓根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覺得頭皮越來越癢,忍不住伸手去撓,越撓頭發越多,越撓越癢…… 她難以忍受地發出呻吟。 好癢啊—— 好難受啊—— “啊!你們看,她……她在干什么?” 孫莉莉的位子正對紅十月的后腦勺,本就害怕得要命,這回眼睜睜看見紅十月像著了魔似的撕扯自己的頭發,再塞進了嘴里。 扯下的發絲連著頭皮,血rou模糊,但紅十月跟完全感覺不到痛一般,表情沉醉,仿佛在吃什么美味的食物,嚼都不嚼瘋狂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