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她有些狐疑,往日斗得頭破血流的兩方人現在是怎么了,難不成這場宴會原就是兩方為拉近關系的? 不在帝都的三個月到底教她錯過了什么啊...... 周遭一派和樂融融的局面越看越讓合懿覺得詭異,她不愿意再這么云里霧里地迷糊過去,側著身子湊近一點旁邊的兮柔,壓低聲音問了句,“如今新舊兩派已盡釋前嫌了嗎?” 兮柔聞言稍停了下,沒直接回答,只說:“小姨還不知道吧,皇上兩個月前將中書令府下令抄家了。” 第64章 雙姝色 “什么?” 合懿霎時愕然, 話音出口不自覺尖利了些許, 難免引來周圍眾多側目。原先各自暢談的夫人們齊齊止了聲口朝這邊看過來, 她才意識到失態, 忙坐直身子。 一旁的高夫人見狀適宜接口道:“公主這些時日不在帝都有所不知, 前中書令鄭建成常年與叛匪勾結,叛匪之所以能在帝都郊外集結眾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刺,就是有賴他的暗度陳倉!” 中書令與叛匪勾結? 合懿聽著只覺甚是奇怪, 她曾在舊國名士考中讀到過鄭建成的事跡,他三十歲于故鄭國時已官拜左相, 后被政敵陷害遭國主罷黜為庶人,郁郁不得志多時,直至天下一統, 太上皇禮賢下士又重新起復他。 千里馬感激伯樂相知,這些年拋開黨爭來說,鄭建成也算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清官,這么一個人竟然也會反過來相助四處作亂擾亂民生的叛軍嘛? 她心里狐疑歸狐疑,卻不可能公開質疑皇帝的旨意, 當下帶著稍揚的尾音“哦”了聲便未予置評,拿起一旁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 只等有人想個妥帖明了的說辭來給她捋一捋這事的來龍去脈。 底下眾人自然一個比一個有眼色, 長公主是皇帝的親jiejie,擱她這兒說話需得掂量著,否則容易應了言多必失那句話,但要是有本事能把話說圓乎了, 去她那露露臉必定是利大于弊。 下頭靜了片刻,隨即聽見對面的張夫人先盈盈一笑打開了話頭,“莫不說是人生無常呢,他家這回能原形畢露,里頭的彎彎繞繞若想捋直恐怕得把人嘴都說干,但歸根結地都是虧了趙大人......” 她說著看向合懿,問了句:“公主此前或聽說過那位與陳國公府結親的趙大人吧?” 合懿點頭說聽過,“此前往寺里進香倒還碰見過國公夫人與那位新媳婦,趙家的小女兒,瞧著是個安分守己的姑娘。” 一旁的李夫人也應聲,“倒是了,我也見過她,模樣清秀性子靜婉的一個人,只是可惜了......” 庶女便庶女了,哪稱得上一句小女兒,張夫人聽著略勾了勾嘴角,又說起國公夫人,“現如今早已沒有陳國公府了,那時候圣上遇刺的假消息在城里傳得沸沸揚揚,多少不軌之人趁機亂政,陳家就是其中之一,后來皇上凱旋而歸,這些人自然就成了秋后的螞蚱,一個個皆下了大獄待審,而趙、鄭兩家呢,因與陳家皆是姻親便也都在審查之列......” 話說到這兒,高夫人截了話頭道:“我那時還因鄭家的嫡女被陳家禍害一事頗有微詞,感嘆鄭家倒了八輩子血霉攤上這么個親家,現在想想,莫不是說蛇鼠一窩呢!” “嗨!你這人就愛打岔!”張夫人笑著揶揄人一句,張張嘴卻忽然停了片刻,捏著手帕隔空朝高夫人招了招,“瞧瞧,被你這一打岔我都不知方才說到哪里了!” 話音方落果然惹得眾人一陣輕笑,屋里頓時便沒那么拘謹了,談笑間便也沒人和她搶,不知誰揚聲提醒了一句,她方又把話頭接回來。 “說是趙、鄭兩家都在審查中時,倒是鄭大人先發制人參了趙大人一本,指他當初在朝局不穩之時左右不定,分明就是與陳家有勾連,想審時度勢以觀后效,這一本參上去,趙大人哪還能消停的住,第二日便呈送了一份鄭大人的親筆印信,正是當初他交于陳家以助叛匪暗度陳倉的證據,趙家那姑娘拼了命才將信送回娘家,聽我家那位說信承到圣上面前時上頭還沾著斑斑血跡,任誰看了也不能說出半個假字來,圣上當堂便將中書令下令收押,后來一經查實,便下旨將其抄家問罪了。” 聽她這廂說完,合懿勉強應付了幾句活絡下氣氛,瞧著眾人不再緊盯著自己了便端然坐在椅子上走了神兒。 方才一通來龍去脈初聽來詳細,可她在腦子里細細過了一遍卻實在難以信服,先且不論趙、鄭二人究竟是不是與叛匪有勾結,單就趙姑娘能在陳家接觸到那等密信這一條就足夠令人生疑了。 且她見過趙家姑娘,那性子也不像能在刀劍跟前還能站穩腳的人,更遑論拼出一條命去給拿自己填窟窿的娘家送信。 合懿眉心擰了擰,忽又想起方才明明是問兮柔新舊兩派是否和解了,她卻答非所問,明顯意有所指的提起中書令,湊著瞧瞧這滿屋子談笑風生的夫人們,倏忽讓合懿想到了因科舉一案中未能察覺屬下舞弊便被降職的尚書大人....... 這一連串說不通的事若換個說法,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 恐怕不論中書令是不是真的與叛軍勾結,只要皇帝想教他有罪,他安穩了初一也安穩不過十五。 新臣舊臣斗了這么多年,太上皇在位時尚且彈壓的住,而新帝當初甫登基不久便遇上合懿與封鞅鬧和離之事,朝臣們可謂是瞅準了時機便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在朝堂輪轉時占得先機,最好將對方踩得一文不值再上不了臺面,卻不想他們爭得頭破血流的同時,何嘗不是狠狠打了皇帝的耳光? 細數數,從和離之事到如今,科舉案牽扯進去多少人,而科舉案后朝堂上又補進去多少新秀,再到這回的叛匪一事,皇帝要借此肅清黨爭的意圖可謂是昭然若揭。 新臣一派三大頂梁柱如今就剩封鞅一個,舊臣呢,除開年事已高的或是子孫輩后繼不力的,琰錚與皇帝向來一條心自不必說,那似乎就只有左仆射蕭大人最是位高權重。 也就是說皇帝只要朝舊臣一派動手就必定拿左仆射開刀,倒也難怪蕭夫人如今會一改常態舉辦今日這一場看起來一派和睦的宴會了。 至于皇帝為何到現在還沒有處置左仆射,合懿私心想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吧..... 她腦子里轉過來彎兒了,繞了一來回這會子又開始擔心起封鞅,他肯定也是察覺到皇帝的意圖才會讓她答應來參加這場宴會。 可他心里會怎么想,整日為國事勞心之際還要憂心媳婦的弟弟、曾經的學生可能會把刀指向自己,這么個境況擱誰心里會好受? 偏他還從來不會對她有半點怨言,也從來沒有說過半句要她在皇帝跟前替他表忠心的話。 合懿只想一想就覺得愧疚的很,她也很為自己的后知后覺而泄氣,好像自己空擔了個聽起來尊榮無比的長公主頭銜,卻實際上什么都幫不了他,反而什么事都還要他反過來cao心、提點,他一定很累。 她不自覺嘆了口氣,眼角余光觸及到旁邊的兮柔,總是那么一副端莊沉靜的大家閨秀模樣,身處眾人間談笑風生,周到而有禮,圓滑卻不世故。 琰錚曾經說他需要一個王妃,合懿現在很想在后頭補一句,沒有人能比兮柔更合適了。 一場女人間的簪花小宴一般不會太隆重,也不會耗費太長時間,但合懿本就懷有身孕,坐久了腰背都酸疼起來,況且她一個長公主從頭相陪到尾也有失身份,意思到了便準備起身告辭。 眾人自然都欲送她,但她聽著兮柔那廂也正向蕭夫人告辭,便擺擺手教她們都免禮了,只與兮柔一同出了門。 連著下了好多天的大雪,今日難得放晴,層層云翳中還能看到點微弱的亮光透出來,在整片深淺不一的灰暗中染出點耀眼的銀白。 兩個人并肩走在鵝卵石的小徑上,婢女在前頭帶路,合懿步子邁得慢,兮柔也不著急。 “敏德宮外的那條彩石路你還記得吧,我們倆小時候還去數過那條路上一共鋪了多少塊紅色的石頭,現在想想好無聊啊!” 合懿笑著側過臉去看她,她沒有回望過來,卻彎了彎嘴角,反問道:“那你還記得當時為什么偏要數紅色的石頭嗎?” 合懿說記得,“因為我說我喜歡紅色。” 兮柔笑了笑,沒說話。她從前就是什么都愿意陪合懿去做,哪怕只是合懿一句玩笑話,說想數數路上鋪就了多少喜歡的那種顏色的石頭。 合懿的鼻子陡然酸了下,她捂著口鼻輕輕抽了一口氣,眨眨眼睛平復些許,終于叫了聲兮柔,“尚書大人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沒有很早。”兮柔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平靜,“我爹也是到一敗涂地的時候才明白過來,送他出城那天他告訴我的,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聰明。” “那你怪阿玦或者說......怪我們家嗎?” 兮柔沉默了一會兒,“我爹還說,君要臣死臣當慷慨赴死,他教我不能心懷怨恨,說只要人還活著,就是圣上的恩德。” 她忽而苦笑了下,“聽著很奇怪吧,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在黨爭挾君的時候卻半點沒想起什么叫君臣之道。我爹他如今年齡也大了,或許離開那個爭斗不休的朝堂去建州養老是個不錯的歸處,反正只要我一天在端王妃這位置上坐著,總沒有人敢欺負他。” 合懿聽著她最后一句話,眸中忽而一亮,女人肯依賴一個男人,特別是兮柔這樣的女人,那至少證明她心里還是有琰錚的,而琰錚呢,當真對兮柔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嗎? 恐怕也不盡然,他那樣一個寧折不彎的人,當初在太后為他準備的一堆王妃人選中唯獨對兮柔點了頭,絕不可能只為了遵從太上皇想要新臣舊臣兩派聯姻的意愿,因為只要他說一個不字,哪怕一個都不娶,太上皇和太后也不會舍得逼他。 雖然連琰錚自己或許都是那么以為的,但其實只要放下那虛無縹緲的一點妄念,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看見兮柔的好,或者說看明白自己的心。 臨到巷子口兩人欲分別時,合懿忽然拉住了兮柔的手,吹了這么一會子風,鼻頭都有些紅,她咧開嘴角沖兮柔笑了笑,鄭重而真誠地語氣:“我盼著你與琰錚一輩子合合美美,早生貴子。” 兮柔記得,當初大婚之時,她也是這么說得。 第65章 意徘徊 再回府, 合懿坐在馬車里, 窗外熱鬧的叫賣聲從窗棱下的縫隙中飄進來, 松青遞給她一盞香醇濃郁的奶茶, 抿一口, 甜香湊著清風便絲絲潤進人心里去。 封鞅今日回來的早些,合懿進暖閣時見他正盤腿坐在軟榻上,聚精會神地瞅著面前小幾上一方黑白分明的棋局自己和自己對弈, 似乎都沒有察覺身后有人靠近。 合懿起了心思,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想嚇嚇他,誰成想剛把手抬起來還沒等碰上人家一片衣角,他忽然轉過身來精確抓住她的胳膊, 輕輕一拉,就把人拉進了懷里。 湊著冬季的衣料,她抱起來簡直更舒服了,像在懷里塞進來個綿綿的糯米團兒。 封鞅把手掌放在她鼓起來的腹部撫了撫,笑她, “下次在我背后使壞的時候,建議你直接從門口就扔個東西過來, 那樣才叫出其不意, 你這樣的,叫自投羅網。” 這話怎么聽都像是在說她如今行動笨拙,合懿不服氣的很,拿手肘在他胸膛上抵了下, “我那是怕把你嚇傻了故意露出的動靜,瞧把你給能耐的!” 她不講理起來能睜著眼睛把白的說成黑的,封鞅早就習以為常了,順從地噢了聲,“那要多謝你一片苦心體恤為夫了。” 合懿揚著下巴覷他一眼,扭一扭身子,不著急起身,在他懷里調整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眼角瞥見外頭灰暗的天色,想起來問起他用過膳沒有。 他這人三餐從來不規律,合懿只要沒同他在一起看著,回頭總要問一句的。 封鞅先前傾著身子在棋局上落下一子,應了聲嗯,又道:“今日上午母親差人送了封信來,說想教我帶你回寧園過年節,你覺得怎么樣?” 合懿哪還用覺得怎么樣,只一迭聲答應的爽快,可答應完了好一會兒又有些犯難,“但除夕那天怕是不成呀,去年是因阿玦要在溫泉宮陪父皇和母后,將原本的大宴推后了,可今年想必就是正日子舉行,咱們倆肯定都是要露面的,只能初一再往寧園回去了,你先給婆母回信望她千萬不要多心哦。” 話頭攢到這兒,封鞅想起什么似得看了看她,思索了下才說:“皇上已下令取消了今年的夜宴,咱們等二十九號我休沐了就可以出發去寧園。” 大宴取消是個他意料之中的結果,從他得知皇后被禁棲梧宮時就猜到了,國之盛宴,沒有皇后不出席的道理,只不過眼下被以榮王夭折的悲痛掩蓋著,根本無人疑心其他。就連他,若不是當時合懿偶然問起來,也不會想到去深究其中關聯。 而合懿就是那“無人”中的一個,她自然便是往表面看到的那邊想,輕嘆了口氣,“璽兒沒了,誰都不好受,算了,讓阿玦靜一靜也好,等開年兒我再進宮去瞧瞧他。” 封鞅答應著,看她低垂著眸,想來是提起榮王勾起傷心事了,他拍一拍她胳膊,另起了個話頭,問她今日前去仆射府赴宴玩得開不開心。 很貼心的語氣,但其實他是完全理解不了一群女人圍一圈兒喝茶聊家常這等樂趣的一個人,跟他說那些什么好玩的也是對牛彈琴。 合懿對他的脾性已經算一清二楚,也沒打算真跟他聊女人間的閑話,寥寥回了句:“回回都是那么個樣子,說說話消遣消遣罷了,算是開心的吧!” 只不過被他這么一提,她倒想起中書令那事了,忽然抬起臉試探著問:“今日席間我聽說中書令被抄家的事了,世卿,我想問問你,中書令是真的與叛軍有勾連嗎?”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封鞅正落子的手臂幾不可察的頓了下,“叛軍”兩個字如今對他來說像是藏在眼窩里的尖刺,稍稍顯現一丁點兒都能把人扎得遍體不自在。 合懿倒沒從他面上發現任何異常,手里捏起他一塊衣袖緩緩攪弄,思量的語氣,“我就是覺得中書令不像是那樣的人,但偏偏又說是查到證據了,依你看那證據是真是假,還是說......還是說......” 她說著微微蹙起了眉,明明知道他肯定要比她更早察覺皇帝的意圖,但總覺得就這么明目張膽的問出來是個很不齒的行為,就好像在人家心上扎了一刀后,才假模假式地想起來問人家疼不疼。 這問題她一時間沒想好怎么說,但封鞅已經心領神會,好歹把棋子放在一個不太高明的位置后,低著頭看向她,眸中光影流轉,時而晦暗時而明亮,溫言道:“你有什么心事盡都可以給我直說,不必藏在心里。至于中書令的案子......如今既然已經塵埃落定,那我如何認為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皇上如何認為。 所以他這是默認了中書令本無罪,只是成為了皇帝清除黨爭的路上一塊被踩碎的石頭。 而他呢,會不會擔心自己是下一個,或者說會不會對翻臉無情的帝王家失望? 合懿忽然執拗地去拉他的手,“可我在乎你的想法,你對我還有對阿玦的想法,世卿,我不愿意你受一丁點兒委屈的。” 封鞅聽著一笑,他說自己知道她的心意,“我沒有哪里覺得委屈,而那些所謂的證據也不是單單真假可以論斷的,新臣一派之所以稱新臣,都不過因在天下未一統前大家是各為其主效力,局勢瞬息萬變,可做過的事卻不可能隨之而變。世上之事,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可也不一定就假,重點在于你從哪個角度看,想要它是真還是想要它是假。” 那中書令之事便是皇上想要它是真,合懿不知怎的總覺得在他的話里聽出了弦外之音,忙趁熱打鐵道:“我的心事你都知道,但你的心事我卻不知道,你給我說說吧,無論是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承擔,也絕不會讓中書令那樣的事發生在你身上。”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亮亮的,渾身有著奮不顧身的勇氣,好像突然讓自己從一顆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竭盡全力挺直了脊背立在他身邊,試圖伸展著自己的枝葉反過來為他遮風擋雨。 向來只會享受別人保護的長公主真是疼愛她的駙馬到極點了。 封鞅心里此刻動搖的厲害,他知道她所說的心事絕不是指他諱莫如深的過往,但這實在太像是個坦白的好時機,只要告訴她,他就不必背著那沉重的心理重擔了...... 他低垂著眼睫,目光望著她心口上一朵金線刺繡的牡丹出了神,拇指一下下摩挲在她的手背上,思慮片刻還是只說:“黨派之爭向來是朝廷大忌,皇上所為是任何一個專權的帝王都會做的事,無可厚非,你不要多想。” 所以到底還是沒有真正坦白心事,那樣沉重的擔子他哪里舍得分給她一半,況且眼下只待鄒衍伏誅,所有的過往都將不復存在,他不愿在她這里冒一點風險。 這也就是不打算說了,合懿有些沮喪地噢了聲,她也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憂心,可有時候被人完完全全滴水不漏的保護著,也挺讓人受挫的,就像依靠在大樹后面的花草,不也偶爾會渴望見一見風雨嘛。 但他說完忽然又低低叫了聲靈犀,幽幽問了句:“如果有一天我上書辭官,變成閑人一個,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回冀州?” 他語氣鄭重的很,聽起來不像是說要帶她出去游玩的意思。